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傲慢与偏见之成为简·班纳特 作者:宝辰 文案 这是一个讲留学英国的姑娘在遭遇恐怖袭击后穿越到傲慢与偏见,不经意融化了一座冰山的故事。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穿越时空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班纳特,达西 ┃ 配角:傲慢与偏见众 ┃ 其它: ================== ☆、第1章 简·班纳特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她盯着眼前刻着精致浮雕花纹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呆,才想起是时候下楼去吃早饭了。 她现在正在韦斯顿夫妇家做客。韦斯顿夫人在还是路德维希小姐的时候是她的家庭教师,她在简最小的一个妹妹出生后来到班纳特府,在府上住了十五个春秋,教导班纳特家的五个姐妹长大成人。比起只要遇到不称心的事就拿自己神经衰弱说事的班纳特夫人来说,明理博学的路德维希小姐无疑更得班纳特家几位小姐的喜爱。这让班纳特夫人又恨又爱,恨的是路德维希小姐博取了女儿们对自己的敬爱,爱的是有了路德维希小姐教导女儿们,她就可以经常去访友拜客,打听八卦。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家时经常打断路德维希小姐对女儿们的教导,吵吵嚷嚷地反驳路德维希小姐的观点,让女儿们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好在班纳特先生明确地知道让路德维希小姐教导小姐们的好处,总能适时出来插科打诨,顺便挖苦挖苦自己的妻子取乐。 这些事并不妨碍路德维希小姐在班纳特府上的舒适生活,她不仅是位称职的家庭教师,在经年的相处中还成为了班纳特家的朋友。她对几位小姐都很好,尤其是对简。她和简情同手足,简喜爱她的独立坚定,她喜爱简的淡然随性。于是,在与韦斯顿先生成婚安顿下来后,她第一个邀请了简来自己府上小住。 韦斯顿先生生于英格兰北方一个颇有讲究的家庭,是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和路德维希小姐——现在的韦斯顿夫人年纪相当,行为得体,家里也富有。他在年轻时加入过国民军,靠着他善于交际的性格,无论走到哪儿都受到人们的喜爱,颇是认识了些贵人,退役后从了商,靠着自己早早从商的兄弟和军旅生货中认识的贵人相助,积累了一些财富。他在海滨小镇布莱顿买下了一处舒适的住宅,所缺的就是一个女主人了。 韦斯顿先生第一次到哈福德郡的时候颇引起了一场轰动,有女儿的家庭纷纷邀请他去参加舞会,希望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毕竟他虽然年纪大了点,凭借他家里的财富也可以称得上是黄金单身汉了。只是有一点让人诟病——他是一个鳏夫——他在军旅生活中曾经认识了一位年轻小姐并与她成亲,只是小姐无法承担长期奔波的生活,不久就香消玉殒了。虽然韦斯顿先生逝去的前妻并没有给他留下子嗣,这一点还是给他大大的减了分,有些家庭在知道了这一点后就变得不那么热情了。 对于这些韦斯顿先生倒不在意,他早过了幻想爱情的年纪,他的财富足够他过上富裕的生活,比起那些少不更事,整天想着爱情的年轻小姐,他完全可以娶一个没有嫁妆的,却能在他在外办事时独自管理好家里事宜的小姐,就像当时的路德维希小姐那样的女子——更何况路德维希小姐出生良好,如果不是父母去的早,家中又无兄弟,继承她家产业的远亲又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两人几乎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简本着一种无私的、友好的心情努力去撮合这桩婚事,而且也尽力了,结果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今年春天,路德维希小姐变成了韦斯顿夫人。夫妇两人对对方都很满意,结了婚后随着了解的加深,也越来越恩爱。 “哦,简,早上好!”简走进餐厅的时候韦斯顿夫人抬头对她笑道,“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会下来呢。” 韦斯顿先生也抬起头来对简笑着点点头。 “早上好!”简走过去坐下,发现自己面前放着一封信,是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写来的。 “我们正等着你下来呢,快给我们读读,班纳特先生和夫人都好吗?你的妹妹们怎么样?朗博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简笑着答应着拆开了信。 “他们都很好……嗯……的确是发生件新鲜事。” “哦?” 韦斯顿夫人和韦斯顿先生纷纷表达出了极大的好奇心。 “还记得您在哈福德郡时租住的尼日斐花园吗?”简对着韦斯顿先生说道。 韦斯顿先生点点头:“那真是一所顶好的住所,如果不是我已经在这里购置了房子,说不定我们还能做邻居呢。” “我可知道你比起哈福德郡更喜欢海边。”韦斯顿夫人捂着嘴笑道。 韦斯顿先生爽朗一笑:“哈哈我的好太太当然最了解我。” 简看着他们打情骂俏不顾及旁人的样子低下头去暗自偷笑。 “据我所知后面尼日斐花园又一直空着了?”韦斯顿先生结束了打情骂俏转过头来对简说。 “的确。”简点点头,“尼日斐花园的租客的确太难找了些……” “可是这次租出去了?”韦斯顿夫人好奇地问。 “没错!”简莞尔一笑。 “哦?知道是什么人吗?”韦斯顿先生兴致勃勃地问。 简笑着拿起一块面包朝上面抹黄油,说道:“据说是一个从英格兰北部来的先生,带着他的姐妹和朋友在‘米迦勒节’前两天搬进的尼日斐,爸爸已经去拜访过了。” “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韦斯顿先生问。 “彬格莱。您认识他吗?” “略有些接触,长得不错,为人也谦和,听风评,是个挺好的年轻人。”韦斯顿先生评价道。 “这位先生是有太太呢,还是单身?”韦斯顿夫人问。 “据我所知,应该是单身。”韦斯顿先生答道。 “哎呀”韦斯顿夫人轻轻叫道,然后转头对简说,“那我可不能再耽误你的行程了。” 简笑着摇摇头,说道:“怎么能说耽误呢?我和你们在一块儿很愉快,我还担心你们嫌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呢!” “快别胡说!”韦斯顿太太装作生气地说。 简和韦斯顿先生相视而笑。 “不过……”简又说道,“这次我的确是要向你们辞行了。” 她迎着韦斯顿夫妇向她看来的眼神,夸张地叹了口气,说道:“妈妈的吩咐,不敢不从了。” 她的举动把夫妇二人都逗笑了。 韦斯顿夫人笑着摇着头说:“也是我,多拖着你陪了我这一阵,也不知道那位先生什么时候回访,你估计要错过了。” 简只笑不语。 “你计划什么时候走?”韦斯顿先生说,“我找人去安排马车。” 简想到了信上伊丽莎白以自己妈妈的口气写的“立刻”“马上”的字眼,说道:“就后天一早走吧。” “嗯”韦斯顿先生赞同地点点头,叫过家里的仆人吩咐他去安排一辆后天早上出发的马车。 吩咐完他转头对自己的妻子说:“看来我是时候去购置一辆马车了,也好方便你平时走动。” 他自己出门办事都是骑马,现在想起来自己的夫人却不会骑马,待自己出门办事只能在附近散散步。虽说他需要自己的夫人帮着管理府上各事,但还是很希望自己的夫人可以时而出门拜访自己的好友,别把自己累着了。 韦斯顿夫人可以体会到丈夫对自己的爱护之意,自然又是一阵打情骂俏。 吃完早饭后简带着信回了房间,将信放在窗边的写字桌上,自己靠坐在一边托着腮望着窗外出了神。脑中兜兜转转着一句话:剧情开始了! ☆、第2章 简·班纳特在十五年前并不叫简·班纳特,她甚至不是一个英国人,她只是一个在英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惨遭恐怖袭击的波及——当时,她正搭乘地铁去学校上课。她难以想象自己的父母在听闻自己的死讯时会如何的悲痛,因为她自己在认识到无法回去后颇是行尸走肉般过了一段时日。好在那时正逢班纳特家最小的女儿莉迪亚出生,大人们的注意力全在新生儿上,其它几个妹妹又太小,便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等到新生儿热过去了,她已经慢慢坚强起来,努力乐观地决定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她下定决心后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央求自己的父亲,班纳特先生,求他为自己家添一位家庭教师,理由就是妈妈需要照顾新生儿无暇顾及其他几个女儿,而最大的自己和排行第二的伊丽莎白已经到了要开始学习如何做一名淑女的时候了,剩下两个妹妹玛丽和凯特也还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请一个家庭教师又可以教导两个大的,又可以照顾两个小的,费用又是他们家可以承担的,何乐而不为呢? 简在说这事时伙同了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班纳特先生颇疼爱这两个女儿,在她们央求了一阵,又看到家中情形确实如此后,便松口同意了,托人找来了路德维希小姐。 简至今都无比庆幸自己当年下的这个决定,在她发现自己身边人的名字有些蹊跷,认识到自己有可能穿越到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中,而班纳特夫人不可能再有孕时,她就知道决不能让班纳特夫人独自教导她们,她不想寄希望于遥不可及的可能会娶她们的两位富家少爷身上,那就只能自力更生,首先就是要培养这一大家子姐妹的修养。 路德维希小姐也却如她期待中那样是一位极好的家庭教师,现如今,自己先不说,伊丽莎白除了依旧像原著写得那样聪明可爱,还少了那些自以为是论断他人、匆忙下结论的习惯;玛丽则是彻底从一个书呆子变成了一名颇有才情的小姐,甚至还伙同姐妹们瞒着父母拟了个马特先生的笔名,写一些描述乡村生活的小说投稿;凯特发觉了自己在手工上的天赋,折腾了一些别致的装饰帽子和衣裙的花样,在小姐太太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少赞叹;莉迪亚因为年纪最小,最受班纳特夫人宠爱,在教导过程中最受干扰,但好歹不那么愚蠢虚荣了,对于像路德维希小姐这样举止优雅,谈吐幽默风趣的人充满向往,也很听长姐的话,唯一让简担心的就是,她的长相过于招人,生性又活泼热情,对于爱情有种盲目的向往,难保不被满口甜言蜜语的斯文败类拐去。 好在韦斯顿先生以前投身军中,很是知道一些人干的坏事情,日前一次闲聊提起,对那些人干的“好事”颇感叹了一番。这次回去,要不要借韦斯顿先生好好敲打一下几个妹妹呢? 简托着腮兀自望着窗外出神,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简,我和韦斯顿先生打算去海边走走,要一起吗?” 原来是韦斯顿夫人。 “当然!”简回过神来赶紧说,“我一会儿下去。” 虽然伊丽莎白的信上写着班纳特夫人的吩咐是“立刻”,“马上”,但是简却并不着急,对于现在租住尼日斐花园的自己的官配,她兴趣并不是很大,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简·班纳特,谁知道剧情会发生什么变化,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分别在即,简和韦斯顿夫人的感情越加升温,两人本就是好友,现在亲密得叫韦斯顿先生都嚷嚷着自己吃味了。但是再不舍,离开布莱顿回去的日子还是到了。 “再会!”简坐在马车上对着韦斯顿夫妇挥手。 “再会!不日再去府上拜访。”韦斯顿先生和夫人说道。 从布莱顿到朗博恩不过大半天的路程,简早晨吃完饭出发,刚好在晚饭快结束时赶到了班纳特府。 “哦!简亲爱的,你可回来了!”班纳特夫人一看见她就叫开了。 “简!你错过了彬格莱先生的来访!”莉迪亚兴奋地说,“他穿着蓝色的外套,骑的马是黑色的,英俊极了!他宣称自己爱极了跳舞,而且会参加下一个舞会!哦!就在这周六!” “哦!停下吧莉迪亚!简刚回来,明天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听你说英俊的彬格莱先生,现在,让她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吧。简,你想在房间里用餐吗?”班纳特先生说。 “是的,爸爸。”简冲餐桌边的家人一笑,转身上了楼。 楼下班纳特先生则吩咐道:“伊丽莎白,今天的烤鸡不错,等会儿给简送些上去,你们几个!” 他看了眼剩下的三个女儿:“今天不准打扰简了!” 简一进入房间就躺倒在了柔软的床上,马车坐了大半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震散了,因为坐了太久,走路都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 “简?简?”朦朦胧胧之间,简听到谁在叫自己,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是伊丽莎白。 “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再睡吧。”伊丽莎白指了指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托盘说道,“我给你拿了点烤鸡,面包和蔬菜汤。” “谢谢。”简坐起来冲自己的妹妹笑道。 她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换了衣服,坐下来喝了点汤,撕着鸡肉并着面包慢慢吃起来。 “今天白天彬格莱先生来访时你不在太可惜了。”伊丽莎白说道。 “没有什么可惜的,只要他还在哈福德郡,总会见到的。”简冲伊丽莎白笑了下。 “真的不好奇?据妈妈说他每年有四五千镑的收入呢。”伊丽莎白打趣道。 简斜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和莉迪亚一样八卦了?还取笑起我来?”说着话擦了手去呵她的痒。 “别,别!”伊丽莎白躲着笑道。 两人取笑一阵,简坐回去继续撕起烤鸡和面包来。 伊丽莎白托腮坐在简的床上,发了一会儿怔,说道:“如果我可以与一个愿意每年给我五十镑的人结婚,我会很满足的。” 简抬起头来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妹妹,笑道:“对。” “但是这样的男人肯定不理智,而我不可能会爱上一个没有智慧的男人。”伊丽莎白迅速说道。 “哦,丽兹,”简侧过身来看她,“婚姻……如果其中一方不能爱或者尊重另一方,那这段婚姻不会愉快,即使两个人还能生活下去。” 伊丽莎白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说道:“证据每天就在我们身边。” 简无奈地看着她。 “但是……”伊丽莎白又说,“乞讨者们,是不能当选择的人的。” “我们并没有那么穷,丽兹。”简不赞同地说。 “当父亲的财产无法留给女儿们,我们就穷得只剩下自己的魅力了。” 简看着她不说话。 “至少我们其中一个要嫁得很好……而由于你比我们其余几个漂亮至少五倍,还有如此迷人的品质,恐怕这个重担要落在你的身上了。”伊丽莎白笑着对简说。 简笑着看了看伊丽莎白,想了想,她说道:“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是我希望……我可以因为爱而结婚。”即使这种爱可能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简在心中默默补充。 “不然……就是那个男人是让我敬重的。” “所以你也应该会这样,我坚信。”伊丽莎白跳下床来走到简的身边,搂着她的肩挑起眉说,“只是要提防不要爱上一个有钱人。” 简被伊丽莎白逗笑了。 “那么我应该试一试,好叫你满意了。”她挂了伊丽莎白挺翘的鼻子一下,“那你呢?” 伊丽莎白想了想,说:“我觉得……只有最深的爱才能把我引向婚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梦中,不过她很快换了一个更轻松的语调说:“所以……我可能会成为路德维希小姐那样的家庭教师,教孩子们绣枕头,惆怅地玩他们的乐器,说不定哪一天可以遇到另一个韦斯顿先生。” 两姐妹都笑了起来。但是两人都清楚,除非到非常极端的情况,她们是不太可能为生活所迫去做家庭教师的。虽然她们没有兄弟,但是她们毕竟还有一小笔嫁妆,她们的舅舅和姨夫同班纳特府的关系也很是亲密,是不会不管她们的。 “路德维斯小姐,哦,不,韦斯顿夫人和先生好吗?”伊丽莎白坐回床上问道。 “他们都很好,看得出他们比结婚前更恩爱了。” 伊丽莎白由衷地笑了。 “他们说,下次做客的就轮到你了。” 伊丽莎白笑得更开心了,说道:“哦!那可真是太期待了!” 韦斯顿夫妇家的住处虽然舒适,但是并不足以招待班纳特家全部的小姐——韦斯顿先生在买房子时并没有想到要招待许多客人,所以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商定,每隔一段时间接一位班纳特小姐到府上小住,陪伴夫人,以解夫人和几位小姐的相思之情。 “早些休息吧,餐盘我拿下去就好。”伊丽莎白见简吃得差不多了,说道,“晚安!” “晚安!”简笑着回答。 她出门,又向母亲和几个妹妹道了晚安,回到房间掀开被子,倒下就睡。 ☆、第3章 简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应该已经睡足了,她的眼前还是一阵阵地发晕,鼻子堵堵的,喉咙痒痒的,似乎是感冒了。 “简?你醒了吗?”门外传来莉迪亚的声音。 “醒了,进来吧。”简说道,她的声音哑得不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莉迪亚迅速冲了进来,喊道:“路德维希小姐怎么样?韦斯顿先生怎么样?布莱顿好玩吗?啊!今天你可有一整天的时间听我说啦!” “恐怕不行,”简歉然一笑,“能帮我叫下妈妈吗?我恐怕有些伤风了。” 莉迪亚愣住了。 “伤风?!” “嗯。”简耐心地点点头。 “哦!我的天啊!妈妈?妈妈!”莉迪亚迅速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班纳特夫人就赶到了,顺带着另几位班纳特小姐一起围在了简的床边。班纳特先生无奈站在了离得最远的门口。 “妈妈,简她怎么样?”伊丽莎白担心地问。 “发烧了吗?”玛丽问。 “要不要叫医生?”凯特问。 “当然要叫医生!”班纳特先生说道,然后大声喊起仆人来,“希尔?希尔?快去把琼斯先生请来!” 班纳特夫人摸摸简的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松了一口气,对围着自己的几个女儿说:“应该问题不大,等琼斯先生来再说吧。”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对简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病了呢?周六就是舞会了!我可怜的神经啊!彬格莱先生!” “抱歉妈妈。”简吸着鼻子说。 琼斯先生很快就来了,他看了看简,表示她是因为旅途劳顿,又受了点凉,才会害的伤风,没什么大问题,嘱咐她注意静养,多喝些水,又开了一些药便走了。 班纳特先生跟着他下楼去了。 班纳特夫人吩咐着让希尔打一盆水,拧块帕子来。 “妈妈,我没什么事了,您先下去用餐吧,这里留丽兹照顾我就行。” “是的,妈妈,”伊丽莎白迅速说,“让玛丽拿点吃的上来就成。” 班纳特夫人白了简一眼,将她松开的被角压踏实了,一边呼叫着自己可怜的神经,被玛丽和凯特扶下楼去。 “莉迪亚抱歉,今天不能听你说了。”简偏头看了看自己最小的妹妹说。 “哦!”莉迪亚丧气地叫道,“你快些养好病吧!”说着也跑下楼去。 房间里只剩下伊丽莎白和简了。 “哦……简……”伊丽莎白坐在床边,将希尔刚才送来的毛巾浸进水中拧干,敷在简的额头上。 “感觉怎么样?” “舒服多了,谢谢!”简答道。 不一会儿,玛丽端着一些食物上来,伊丽莎白和简慢慢地吃了。 然后凯特又送来了琼斯先生开好的药,简也乖乖吃了,然后又睡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这只是场小感冒,简的身体底子也还好,但是到了周六的晚上,她还是没能好到足以参加舞会。 “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里陪着简。”伊丽莎白说道。 “别啊,”简笑道,“陪着我有什么意思,快去舞会,回来好和我讲讲有什么好玩的。” 伊丽莎白再三表示陪着简不会没有意思,两人聊聊天比去舞会上看花孔雀跳舞的好,但是却拗不过简一定要她去。 “哦……丽兹,我和爸爸约好了一会儿下棋的,你留下来我肯定是陪着你说话,就不乐意和爸爸下棋了。好丽兹,快去参加舞会。” 于是伊丽莎白只能表示不打扰她和班纳特先生下棋,她会好好观察舞会上的奇人奇事,回来如实向简汇报,然后跟着班纳特夫人和妹妹们出门了。 简笑着送她们离开,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望着床上的帷幕顶出神。 总算是把伊丽莎白送走了,在她看来,那位彬格莱先生在原著中虽然是难得的金龟婿,但是不能避免他缺乏主见、优柔寡断的缺点,而且他的姐妹…… 总有机会见到的,到时候再看吧。简心想。 相比起彬格莱先生,简倒是对那位彬格莱先生的朋友,家缠万贯的达西先生更感兴趣,现在的伊丽莎白除开原著所写的优点,还比原著更加可爱和善解人意,达西先生遇到这样的伊丽莎白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真是让人期待! 简勾了勾唇角,恶趣味地想到。 不知道会不会出现那个“她还能忍受,但没有漂亮到吸引我”的经典桥段。 而另一边,当彬格莱先生听说班纳特家的大小姐无法前来参加舞会时表现出了恰当的遗憾之情,他久仰班纳特家几位小姐的年轻美貌,尤其是简的,很希望能够见见她,但是他很快将此事放在脑后,诚挚有礼地邀请了伊丽莎白和自己跳舞。 “令姐不能来参加舞会真是十分遗憾,我希望她还好?”彬格莱先生在舞曲间歇这么问伊丽莎白。 “她很好,谢谢,下一场舞会您应该就能见到她了。”伊丽莎白说道。 想了想,她又低头笑道:“她是我见过最像天使的人了。” “是吗?”彬格莱先生说道,“那我一定要认识认识。”但是在他心中却觉得这是伊丽莎白对姐姐的爱重致使她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心中不免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情意深重感怀,不禁更喜爱了伊丽莎白几分。 “自然,能够见到她这样的人应该是所有人的荣幸了。”伊丽莎白颇感自豪地说。 彬格莱先生看着伊丽莎白骄傲地微仰着头,乌黑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神采让他不禁心中一动。 而接下来的交谈,更叫他见识到了伊丽莎白落落大方又爱打趣的作风,以及极聪慧有见解的言论,两支舞曲过后,他已经完全被迷住了。 于是,在他劝说自己的朋友——达西先生跳舞时不可避免地用热情夸张的语气说道自己“在生命中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多令人愉快的女士”,又强调了“她们其中几人真是非同一般的美丽”,说这话时眼睛紧紧跟着正在和人交谈的伊丽莎白。 彬格莱先生的这番作态自然叫班纳特夫人看了去。于是在晚上回到班纳特府,发现丈夫和女儿两人还沉浸在下棋的乐趣中没有睡觉时,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们。 “噢!我的好老爷,”她一走进房间就这么说,“我们这个晚上过得太快活了,舞会太好了。你们没去真是太可惜了。” 班纳特家另外几位小姐也走了进来,莉迪亚一进来就躺到了长扶手椅上喊累。 “我和莉迪亚跳了每一支舞!”凯特略带自豪略带抱怨地说,“玛丽也跳了好几支。” “我们的女儿多么吃香啊!全场那么多女宾,男宾又那么少,只有她们,总有男伴邀请她们,就看她们愿不愿意跳!”班纳特夫人与有荣焉地说道,“特别是丽兹,彬格莱先生认为她很美——当然,那是因为他没有见到你,亲爱的简——他和她跳了两场舞!你光想想这点吧,亲爱的,他确实跟她跳了两场!全场那么多女宾!他头一场舞是邀请卢卡斯小姐跳的。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他站到她身边时是多不高兴!不过,他对她根本没意思,其实,什么人都不会对她有意思。” “妈妈!”伊丽莎白叫道。 夏洛特·卢卡斯是伊丽莎白的密友,她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母亲这样提起自己的朋友。 “噢!别插话,丽兹!”班纳特夫人瞪了她一眼,不过没有再继续下去,“我亲爱的老爷,你不知道当丽兹走下舞池的时候彬格莱先生显得多着迷。他立刻打听她的姓名,请人介绍,当然,他知道你不能参加舞会时非常遗憾,简,非常遗憾!” “哦,我倒是并不遗憾,今晚和爸爸下了几盘好棋,你说呢,爸爸?”简笑道。 “的确是几盘好棋。”班纳特先生拍拍简的手。 班纳特夫人不耐烦听他们两人扯开去,立即说道:“噢!亲爱的,我非常喜欢这个年轻人。他真是太英俊了!他的姐妹们也都很讨人喜欢,如此高贵又亲切!真希望你有遇见她们,简,你不知道赫斯特太太裙子上的蕾丝……” “别提蕾丝别提蕾丝班纳特太太,”班纳特先生叫道,“我求你了。” 于是班纳特夫人不得不另找话题,于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达西先生。 “那个和彬格莱先生一起的人,叫什么‘达西先生’的,他不值得我们关心,尽管他可能是德比郡最富有的人,但也最傲慢,最讨厌,最刻薄……” 简饶有兴趣地听班纳特夫人描述了达西先生不可一世的傲慢无礼的态度,她的措辞辛辣刻薄,又带着几分夸张,惹得简笑了好几次。 “真的那么惹人讨厌吗?”简兴致勃勃地问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回给她一个小小的白眼。 ☆、第4章 尼日斐花园的起居室里,彬格莱小姐端过仆人端来的红茶,对达西先生说道:“所以哈福德郡没有一位女士能令您满意,是吗,达西先生?” 她的姐姐赫斯特太太立刻接腔道:“即使是最有名的班纳特家的小姐们?” 两姐妹对视一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彬格莱先生听了自己姐妹的话立刻说道:“噢!我平生再没见过更友好的人们或者更美丽的小姐们!” “你吓到我了,彬格莱。”达西先生从壁炉前转过身来说道,“我几乎没看到什么美丽,也看不到什么教养。” 他顿了顿,勉为其难地说:“班纳特家的二小姐,是还算可爱。” “这真是个极大的让步!”彬格莱先生叫道,“承认吧,她是个天使!” “她太活泼了。”达西先生立刻说道。 “据说班纳特家以前还聘请过家庭教师呢!”赫斯特太太说,“那家子几位小姐的教养倒还算过的去。只是她们的妈妈……” “我听说伊莱莎·班纳特的姐姐,叫简·班纳特的,比他们家其他姐妹漂亮至少五倍!”彬格莱小姐说道,“真想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人!” “伊丽莎白小姐称她的姐姐是个天使!”彬格莱先生说道,“她不能来参加舞会真是遗憾。” 而此时他们谈到的两位班纳特小姐正躺在一起说着心事。 “他真具备了一名年轻绅士应有的品质,简。”伊丽莎白和简头靠着头说,“理智,活泼,我从没见过如此恰如其分的礼貌。” “他也一定很英俊,”简笑道,“才会勾得你这样。” “简!”伊丽莎白羞恼地叫道。 “听妈妈的描述,他似乎很喜欢你。”简说道,“韦斯顿先生曾和他有过一点接触,对他评价不错,我批准了你喜欢他,比起前几个笨家伙这个足够我们的丽兹喜欢了。” “韦斯顿先生认识彬格莱先生?” “据我所知只是碰过几面,相交并不深,但是韦斯顿先生是个慧眼识人的人,他的评价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哦……简……”伊丽莎白感叹道,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去了今晚的舞会,彬格莱先生一定会邀请你跳整场的舞的!” “跳满全场?!那我宁可和爸爸多下几盘棋!”简说道,又点了点伊丽莎白的鼻头说,“几个姐妹里我最愁嫁的就是你了,你最有主见,如果没给你找到真心喜欢的你可真要变成老姑娘吗?” “简!”伊丽莎白叫道,两姐妹笑闹成一团。 “快和我说说,你觉得他的姐妹和朋友怎么样?”简压下伊丽莎白还要作怪挠她痒痒的手,说道。 “嗯……我觉得如果他能重新选择一下姐妹和朋友会更好,但姐妹是无法选择的。”伊丽莎白皱着眉说。 “你不喜欢他们吗?” “有些,”伊丽莎白说道,“她们的举止和他太不同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她们都是些非常好的小姐,并不是不会谈笑风生,也不是不会待人和颜悦色,问题是要碰到她们高兴的时候或者看她们是否乐意那样做。” 简侧过身看着伊丽莎白,鼓励她说下去。 “从她们在舞会里的举止,就知道她们并不打算要讨一般人的好,她们一开始只和彬格莱先生,赫斯特先生——他是彬格莱先生的姐夫,还有达西先生跳舞,后来赫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都不愿意跳了,她们才开始接受别人的邀请,姿态也显得很是高人一等。” 她侧过身,和简脸对着脸说:“但是我得承认,她们对待我还是不错的,应该是看在她们兄弟的面子上。” 简看着自己妹妹柔美的脸庞但笑不语。 “至于那位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犹豫地说,“可能他对更亲密的朋友会好一点吧,但我还是决定不喜欢他。” 简笑了,伸手去捏伊丽莎白的腮帮子。 “如果他真是那么惹人讨厌,你也不用去喜欢他,但是你还是得给他足够的尊敬,毕竟你有好感的彬格莱先生和他是朋友。” “我明白!”伊丽莎白微微嘟起了嘴。 “不早了,睡吧,今晚就睡我这儿好了。”简抚摸着伊丽莎白乌黑卷曲的秀发说道。 “嗯”伊丽莎白应道,闭上了眼睛。 简翻身把放在床头柜上的蜡烛吹灭,躺回枕头上时,听到伊丽莎白轻轻地问:“你不怪我吗?” 简笑了,抹黑凑过去亲了亲自己妹妹柔软的秀发,说:“哪有什么事可怪的?难道是今天早上你把最后一点果酱涂完了?快睡吧。” 伊丽莎白应了一声,她今晚几乎跳了一夜的舞,着实是累到了,她握着简的手,很快睡了过去。 简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睁着眼睛想现在的剧情真是偏到大西洋里去了。 对于自己的官配和自己妹妹情投意合,说不意外是假的,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很难不让人喜欢,但是简一直以为伊丽莎白一定会和达西先生发生些什么,现在有彬格莱先生在中间恐怕是不可能了。 至于彬格莱先生,他家的姐妹的确是一个问题——姐姐和姐夫竟然不过自己的生活,跟着小舅子和弟弟东奔西跑;根据原著,彬格莱先生本人又颇为优柔寡断,缺乏决断力,如果没有达西先生这个朋友,他可能很难有现在的财富和地位。但是达西先生毕竟不能对他家庭内部的事插手,不过倘若他能娶丽兹这样的妻子,一切都会很完美,在家庭内,丽兹可以很好地扮演达西先生的角色,帮助彬格莱先生做决定。而以伊丽莎白的性格,应当不会出现原著中男方确定不了女方感情而被劝离的事情。只要不出意外,两人会是很幸福和满的一对。 至于剩下的达西先生…… 简暗戳戳地想了想自己和这位先生的可能性,叹了口气。 自己和冰山处不来啊!尤其是气场强大的冰山! 她想起自己穿越前还是留学生的时候,住的学校宿舍在一个套房里有男有女,其中一个phd就是冰山属性的,她在饭点自己做饭时偶尔会在厨房里遇到他,为了气氛不尴尬她总是使劲地找话题聊,但往往都是她说一大段话,phd回答几个字…… 累感不爱! 简想到这里抖了抖,即使达西先生是个金龟婿,但要是那属性的还是算了吧,在一起的话自己要不变成话唠,要不就是无话可说憋出病来。 顺其自然吧。 简心想。 说不定下一次自己可以遇到年轻版韦斯顿先生那样的呢? ☆、第5章 朗博恩的小姐们不久就去拜访了尼日斐花园的小姐们。简也跟着去了,不巧的是拜访的当天,几位先生到镇子上去了,所以简无缘得见。但是她的风姿给尼日斐花园的小姐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两位小姐很快照例回访了她们,并表达出愿意和班纳特家几位小姐深交的意向。简和几位妹妹礼貌地领受了这份盛意,可是几番接触下来她认同了妹妹的观点,彬格莱小姐自恃出生比她们高贵,对待任何人仍然很是高傲,她们和班纳特家几位小姐交好,看来多半就是因为自己的兄弟爱慕班纳特家的二小姐的缘故。 赫斯特夫人在见过简后对自己的丈夫和弟弟,还有达西先生很是赞叹了一番。但是彬格莱小姐虽然赞同姐姐对简的美貌的评价,对于别的就不肯多说了。她在见了简之后总有些忌惮,只希望自己钦慕的达西先生别看上人家就好。于是总是以班纳特家身份不够,母亲教养欠佳,几位小姐嫁妆微薄等转开话题。 距离朗博恩不远处住着一户人家,和班纳特府上特别亲密,那就是威廉·卢卡斯爵士一家。爵士一开始是商业起家,但是自从获得了头衔,就厌恶起了做生意,于是告别了小镇,迁到了离麦里屯大概一英里远的一幢房子里去住,并管那块地方叫做卢家庄,从此和班纳特府上做起了邻居。卢卡斯先生生来不肯得罪人,待人和蔼可亲,殷勤体贴;卢卡斯夫人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和班纳特夫人倒是聊的来;卢卡斯家的几位小姐和班纳特家的几位小姐也很要好,特别是大小姐夏洛特·卢卡斯,她大概二十六七岁,是个明理懂事的年轻小姐,她是伊丽莎白的要好朋友,简欣赏她务实的个性,也很乐于同她聊天。 这天,她来到班纳特府上做客,邀请班纳特家一同参加自己府上举办的舞会,自然引起几位小姐的欢迎。 简想着终于可以见见小说中那几人究竟都长什么样了。伊丽莎白想着又能见到彬格莱先生了。玛丽想着在舞会上可以展现下自己新练的一首适合跳舞的欢快曲子,给姐妹们助兴。凯特和莉迪亚就想着要穿什么样的裙子和鞋子去跳舞——前一阵子民兵团驻扎到了麦里屯,她们打赌卢卡斯爵士一定会邀请那些军官们去参加舞会。 到了舞会那天,简的到来自然引得没有见过她的人纷纷惊叹,而认识的人则过来问好,祝她健康。彬格莱先生总算是见到了自己姐妹口中的惊为天人的班纳特家大小姐,他不得不承认伊丽莎白说的是对的,她的姐姐的确像个天使,金色卷曲的秀发,湛蓝清澈的眼眸,恬静的脸庞,光洁如同白瓷般的肌肤,匀称轻盈的体态…… 但是我的丽兹是最棒的! 彬格莱先生心想,他已经完全被伊丽莎白迷住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邀请简跳一支舞,当然,这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毕竟简生为班纳特家的大小姐,理应跳这一支舞。不过,因为这次舞会是在卢卡斯家举办,彬格莱先生出于礼貌首先邀请了卢卡斯小姐跳第一支舞,而卢卡斯家的小公子一本正经地邀请了简跳第一支舞。 简的第二支舞当然就是和彬格莱先生了,她是一个绝佳的舞伴,一支舞下来彬格莱先生除了对她的美貌感到赞叹,更赞叹她优雅的举止和幽默风趣的谈吐,但是因为他先认识了伊丽莎白,已经为伊丽莎白的才情折服,而且相比起简的恬淡,他更加喜欢伊丽莎白的活泼,所以对于简除了敬重外倒没有再想更多,心中对自己将来会有这样一个小姨子感到十分满意。 简一场舞毕,婉拒了一位军官的邀约,穿过舞场找卢卡斯小姐聊起了天。 “怎么不去跳舞呢,简?”夏洛特问。 “哦,大家都知道我大病初愈,跳两支意思意思也就罢了。”简说道。 “那你可要伤了好些男士的心了。”夏洛特看了下房间另一边跃跃欲试的几位军官和绅士说道。 简笑着拉着夏洛特到点心桌前拿那些一口一个的小糕点吃。 “这样子他们总不好来了吧?只委屈了你和我一起在这里当壁花。” “你这办法不错,这样子和你说说话挺好的。”夏洛特说道。 又一支舞曲响起,两人看到彬格莱先生已经邀请了伊丽莎白转入了舞池。 “我注意到彬格莱先生还是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丽兹身上,简。”夏洛特对简说道。 简笑着看了看伊丽莎白,转头对夏洛特说:“我很为她高兴,夏洛特。” “她似乎很喜欢他。”夏洛特说。 “如果他继续这样,她很可能就会爱上她了。”简如实答道。 “那彬格莱先生呢?你觉得他也坠入爱河了吗?” 两人一起去看彬格莱先生。 “看的出来他非常喜欢她”简说。 “这种事想瞒过大家也是怪有意思的。”夏洛特说道。 “要避免鲁莽人的怀疑和说道也只能如此。”简答道,“不过我倒不担心,丽兹会把握好分寸的。” 夏洛特赞同地点点头:“没错,对于伊莱莎我倒不那么担心,总是提心吊胆的有时候反而不妙。要是一个女人在她喜欢的人面前也用技巧遮遮掩掩,不让她知道她对他有意思,那她就没机会博得他的欢心了。” “就是这么回儿事。”简深以为然。 这时候福斯特上校携太太来到了这边,简和夏洛特迅速转换了话题。 “卢卡斯小姐。”福斯特上校向夏洛特致意,又转向简,“我希望您一切都好,班纳特小姐。” “谢谢,我一切都好。”简微笑着答道,“您是要在麦里屯制服一些暴动分子吗,先生?还是要保卫哈福德郡免受法国侵扰?” “都不是,女士。”福斯特上校答道,“我们希望在麦里屯度过一个和平的冬天。我的士兵需要接受训练,我的军官们更需要社交的调剂。” “那么等你们安定下来,想必会举行一场舞会了。”夏洛特说道。 这马上引起了福斯特太太的赞同。 “届时希望您和您的家人可以赏光参加。”福斯特上校对简和夏洛特说。 “当然。”两位小姐这么回答。 很快,福斯特上校带着自己的太太转到另一边去了。 简和夏洛特两人继续之前的话题聊了一阵子。 “简,”夏洛特突然说,“我注意到达西先生总是看着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简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可还没来得及得罪他呢……除非他是想用他的眼神吓倒我,好叫我不要试图去接近他。” 夏洛特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简悄悄转头去看了达西先生一眼,彼时达西正站在舞场的一边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冷淡地看着舞池中的人,身边直径一丈都没有人,走过他身边的都远远地绕开他去。 “我希望他少到社交场合去,”简说,“他真让人觉得不安。” 夏洛特和她相视一笑。 这时,夏洛特刚好把最后一点糕点吃完,手上空了下来,一位军官立刻走了过来邀请夏洛特跳舞,夏洛特迟疑地看了简一眼。 “去吧,让我把最后一点吃完。”简说道。 但是这个角落已经不能待了——简注意到又有几位先生正蠢蠢欲动想朝她走来,于是她迅速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擦了擦手,准备往舞厅另一侧人少的地方去。 正当简穿过舞厅往另一边走时,她被卢卡斯爵士拦了下来。 “班纳特小姐!”卢卡斯爵士叫道,“你为什么不跳舞呢?” 他牵起简的手将她引向自己刚才正在交谈的先生,简无法避免地跟着他走,然后发现那位先生正是她和卢卡斯小姐先前提到的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位年轻小姐,这位可人的舞伴,我确信,当这样一个美人站在您的面前,您一定无法抗拒跳舞的。” 简注意到达西先生脸上透露出一丝震惊和被冒犯了的神情,迅速对卢卡斯爵士说道:“实际上……先生,我走过这儿并不是想要找一个舞伴……” “如果你能与我跳舞,我会感到十分荣幸的,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突然说道。 他甚至礼貌地伸出了一只手。 简瞬间卡壳了。她能想到达西先生完全是出于礼貌在这个时候向她邀舞,但是…… 和一座冰山跳一整首舞曲? 跳完了自己会被冻死吧…… 要不就是尴尬死…… 简试图找些借口来推脱,但是她忽然又意识到,于情于理,对于这样一位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比自己高贵得多的绅士来说,此时拒绝是不太礼貌的,更何况他还是彬格莱先生的朋友。 好吧,努力试试吧。简心想。当年那个phd还不是被自己逼出几句话来,后来竟然还学会了主动搭话,更何况现在的社会形势是不会让一名绅士对小姐的提问不理不睬的。 此时刚好是下一支舞曲开始的时候,简道了声谢,将手搭在达西先生的手上。 达西先生引着她走下舞池,简装作察觉不到周围人发现达西先生竟然邀请了自己跳舞后片刻的静默,决心认真跳好这场舞,然后好好找一个角落躲起来。 舞曲跳了一段后,她终于忍受不了相顾无言的尴尬,鼓起勇气说道:“达西先生,相信我们应该说点什么,一点点就够了。” 达西先生没有说话,两人随着舞曲绕过了一个圈。 “您可以说点有关舞蹈的,我就谈谈音乐。”简说。 达西先生仍然不说话。 简丧气地小小叹了一口气。 “你在跳舞的时候照例要说上几句话吗?”达西先生突然出声。 “是的,有时候这样是最好的。”简回道,“然后我们就可以享受不说话的乐趣。” “你这是为了自己的感受还是为了取悦我的?”达西先生审视的目光落到简的身上。 “都有吧,我想”简回答道。 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加油!她心想。这座冰山可比那个phd好融化一点,没见人家至少还是一个句子一个句子往外蹦的吗? 至少,用这段类似于原著伊丽莎白和达西的对话开场是有用的。 “那就说说旅行。”达西先生说道,“你经常旅行吗?” 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偶尔,只能这么说。” “你去过肯特郡吗?” 简又看了他一眼,但是从达西先生冷峻的面容上,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去过。”她回答道,“大概一年前,曾陪同我的舅舅舅妈去过肯特郡的拉姆斯盖特。” “那是一座很不错的小镇。” “的确,”简由衷地笑了笑,回忆起了当年旅行时愉快的心情,“她美得像一幅画。” 达西先生又看了简一眼,似乎对她用的形容词有些意外。 简一时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达西先生,见他又不说话了,问到:“您也去过那儿吗?” “是的。”达西先生回答,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甚至在那里差点被当成是要跳海的人。” 听到这话简差点踩到达西先生的鞋子。 她突然想起自己一年前和舅舅舅妈到拉姆斯盖特游玩,在海边峭壁上,舅舅舅妈说着话走到前面去了,她自己一人在后面欣赏海浪,却发现有一名绅士踏出了观景的走道,站在峭壁边上盯着海浪出神,她当时误以为那名绅士想不开要跳海自尽,忍不住出声叫他,使得那位绅士生气不已。 她当时因为羞愧和尴尬很快就离开了,没有注意那位绅士长得怎样。 原来……那位绅士是达西先生? “抱歉。”简只能这么说,但是想了想又有点不甘心,又说道,“但是您当时站的地方的确太危险了。” 达西先生冷着脸不说话。 舞曲到此就结束了,简向达西先生行了一个屈膝礼,达西先生迅速回了一礼,然后快速走开了。 伊丽莎白和彬格莱先生正巧在她身边停下,彬格莱先生向伊丽莎白鞠了一躬,又向简致意后去找自己的朋友说话去了,伊丽莎白则拉着简的手走到一边。 “看来再怎么傲慢的人也抗拒不了你的可爱,简。”伊丽莎白笑着说,“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达西先生邀请除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以外的女士。” “哦!快别说了丽兹。”简哀嚎一声,“这下达西先生是要和我结仇了。” ☆、第6章 彬格莱小姐在这场舞会上的所见所闻足以让她吃醋了,他们一回到尼日斐花园,在起居室坐下她就说道:“一想到还有许多个晚上都要和这些人在一起无聊度过,这真叫人受不了,是吧,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站在壁炉前面往里头添煤,一时没有回答。 “不过简·班纳特真是一个甜美的女孩!”赫斯特太太说道,“我注意到您邀请了她跳舞,达西先生?” “是的,不过是要给主人家一些体面。”达西先生快速说道。 “噢!那一定是卢卡斯爵士劝您跳的,达西先生,是不是?”彬格莱小姐叫道,“这真是一个妄自尊大的人!他竟然以为我们在社交上会需要他的帮助!” “我确定他是一个好人,卡洛琳!”彬格莱先生喊道。 彬格莱小姐没有得到期望中来自兄长的赞同和达西先生的回应,很是不高兴,她转过身对达西先生说道:“看来邀请班纳特小姐并非出自您本意?那我都可以猜中您当时想了些什么了!” “我想你不会。”达西先生回答。 彬格莱小姐笑了。 “您一定在想要跟如此自以为是的人们一起度过这么多个夜晚真是难以忍受!” 可是达西先生否决了她的猜测,他表示实际上自己当时的心情要更欢悦一些,叫彬格莱小姐吃惊不已。 “我沉溺在一些愉快的事上,”达西先生说道,“这是一位绝佳的舞伴给予的。” 彬格莱小姐迅速把眼睛盯在他脸上,想揣测出达西先生对那位“绝佳的舞伴”到底怀了何种感情。 “我想简·班纳特小姐的美貌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彬格莱小姐试探地说,“您看中她了吗?……我几时可以向您道喜呢?” “我料到你会问出这话来,”达西先生说道,“女人的想象力真敏捷,从敬慕跳到爱情,一眨眼又跳到结婚。” “要是您这么一本正经,我就认为这事百分之百地确定啦。”彬格莱小姐叫道,“您一定会得到一位有趣的岳母,而且会永远在彭伯利和您生活在一起。” 她说得那么得意,但是达西先生似听非听,还是那么的镇定自若,倒是彬格莱先生站起来反驳她的观点,表示班纳特夫人是一位热情洋溢的好夫人,但是这并不让彬格莱小姐关心,达西先生的表现足以让她放下心了。 另一边,班纳特一家回到朗博恩后班纳特夫人飞快地嚷开了:“哦!班纳特先生,你看看简有多受人青睐!甚至连达西先生那样的人都要请求她陪他跳舞呢!” “妈妈!”简迅速打断了班纳特夫人,“达西先生完全是出于礼貌才这么做的。” “噢,我亲爱的简!”班纳特夫人叫道,“谁能抗拒你的可爱呢!我相信达西先生很快就会邀请你跳下一场舞了!想想,至少一万英镑一年!” “妈妈,达西先生和我之间有些矛盾,我曾经狠狠地得罪过他,恐怕他不会再邀请我跳舞了。”简说道。 班纳特一家表示很惊奇。 “你什么时候得罪过达西先生?”班纳特先生问。 “一年前和舅舅舅妈去拉姆斯盖特游玩的时候。”简说道,“我碰到他的时候和他产生了一些误会,使得他非常不高兴。” “哦!一位绅士是不会那么记仇的,简!”班纳特夫人叫道。 简无奈地笑了笑,心中想着原著里达西先生说过他的好感一旦消失,就会永远消失,她在拉姆斯盖特对他行为的无礼而又冒犯的猜测足以让他失去对她的好感了。 晚间入睡前她和伊丽莎白又聊起此事,她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如何冒犯了达西先生的事告诉了伊丽莎白。 “天哪!”伊丽莎白惊呼,“那可真是天大的冒犯!” “谁叫他站在那个位置,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实在是不得不叫人想歪。”简无奈地说。 伊丽莎白安慰地朝她笑了笑,想了想,又说道:“虽然达西先生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但是看他邀请你跳舞倒是有礼有节,应该并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有责任,不是吗?” 简梳着头发不说话。 “如果他要追求你的话我会努力去喜欢他的,虽然这挺难的。”伊丽莎白说道。 “达西先生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的确让人很难喜欢的起来。”简说道。她想起自己在留学生时期英国王子和王妃曾来学校里参加活动,那态度也没有达西先生那样高不可攀——虽然现在和那时时代差的远了。 “如果他有费拉斯先生那样的亲切就好了。” 简抬头看了伊丽莎白一眼。 “我们当时都以为你和他可以成就一段好事呢。” 简笑着摇摇头,说:“费拉斯先生的确是个绅士,但是他的家庭不会允许他娶一位只有一千英镑做嫁妆的小姐的。”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费拉斯先生离不开家庭的资助,无法像韦斯顿先生那样独立。”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说:“韦斯顿先生真是我见过的顶好的绅士了,只可惜年纪大了点,不过和韦斯顿夫人倒真是班配。” 两人说着话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简发现姐妹二人又再一起睡了后,调笑着挂伊丽莎白的鼻头,问她是不是因为舞会一直和彬格莱先生在一起忽视了自己,所以靠陪自己睡觉补偿来了,惹得伊丽莎白不依不饶地一阵挠痒。 …… 这天班纳特家在用早餐时,希尔送来了一封来自尼日斐花园的信。 “丽兹,是谁写来的?”班纳特夫人兴冲冲地问。 “是彬格莱小姐寄来的。”伊丽莎白看了看说。 “噢!这可是个好兆头。”班纳特夫人叫道,她迅速站起身走到伊丽莎白身边,把信抽走。 伊丽莎白无奈地和简对视了一眼。 另一边班纳特夫人已经念开了。 “我亲爱的朋友!来了!”她笑着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念,“今天我和路易莎一同用餐,要是你和简不发发善心,光临舍下陪我们一同吃饭……等等……等等……因为男士们要和军官们共进晚餐!这太不幸了!” 她抬头对简和伊丽莎白吩咐道:“即使这样,你们还是要到那里去,尽你所能做点什么。” 读完信后,她还对彬格莱小姐的书法颇是赞叹了一番,表示自己从没见过这样优美的书法。 简笑了,转头问班纳特先生:“我和丽兹可以用马车吗,爸爸?” “马车!不!当然不要!”班纳特夫人叫道,“你们必须骑马去,因为快下雨了,那你们就得在那里过夜了。” 简诧异地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伊丽莎白赶紧开口,说道:“妈妈,简才刚好,恐怕不能再淋一场雨了!” “对!对!”班纳特先生也叫道,“可不能让简再遭罪了!” 他转头对简和伊丽莎白说:“你们可以用马车,我会让老约翰把你们送到那里去的。” 简和伊丽莎白感激地朝班纳特先生一笑。 于是,吃完早饭后两姐妹就出门了。班纳特夫人念叨着见不到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是多么的遗憾,对两姐妹竟然不听自己的建议表示非常愤慨。 但是简心中却很轻松,对于可以不见到达西先生她表示再好不过了,在已经知道自己得罪过他的前提下,她可吃不消再去面对那一座气场强大的冰山,只是对自己的妹妹无法见到彬格莱先生觉得颇有些遗憾。 ☆、第7章 班纳特夫人不愧是看天气的好手,简和伊丽莎白刚出发不久,天就下起了大雨。 “现在下有什么用!”班纳特夫人坐在起居室里愤愤地说,“她们两个又淋不到雨。” 但是事实上,简和伊丽莎白还是淋雨了。 雨天的乡间小路颇不好走,有许多的水坑,她们的马车行到一处时一只轮子陷进了水坑中出不来,简和伊丽莎白只好先下车,等着老约翰指挥着马把马车从水坑中拉出来。 虽然她们淋到雨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到了尼日斐花园后彬格莱小姐也好心把自己和赫斯特夫人的衣服让姐妹俩换上,但是简在上一场感冒恢复后身体还是有些虚,又参加了几场舞会——虽然她已经尽量避免累到自己,这一次淋雨,让她又病倒了。 先不提班纳特夫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么开心,几个小姐又是怎样的忧心,在尼日斐花园,彬格莱姐妹不得不做主将简留下来,而因为简牵着伊丽莎白的手不肯放开,伊丽莎白也被留了下来。 简的这次病不像上一次——上一次漫长的养病时间其实主要是简自己在旅途过后想要躲懒,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她昏昏沉沉,几乎一直在昏睡。 模模糊糊之间她感到医生来看过了她,几位先生也在回来后过来探望,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照顾她到先生们回来,伊丽莎白一直留在房间里。 “简·班纳特小姐很好,就是太娇弱了一些。”起居室里彬格莱小姐这么说,“我希望她可以快些好转。” “谁知道他们家的马车会陷在水坑里出不来呢?”赫斯特夫人也说道,“如果是我们家那辆四匹马拉的马车就不会这样了,你说是不是,查尔斯?” “没错,没错。”彬格莱先生搓着手道,“不知道班纳特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彬格莱小姐注意到达西先生站在窗边出神,说道:“伤风是多么可怕啊,我最讨厌生病了,你说呢,达西先生?” “自然,生病总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达西先生转过身快速地说,说完又陷入了下一场沉思。 晚些时候,伊丽莎白见简睡了过去,眉头也不那么皱了,才放下了心,觉得自己应该下楼去向尼日斐花园的主人们道声谢。 彬格莱先生一见到她就起身迎接,问道:“伊丽莎白小姐,您的姐姐怎么样了?她好点了吗?” “恐怕她非常不舒服,先生。”伊丽莎白答道,“但是她现下已经睡着了,我希望她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会比今天好些。” “那么明天早上我再去请一次琼斯先生。”彬格莱先生快速说道,“请您一定留在这里照顾她,直到她康复。” “哦!查尔斯,我已经做主请伊莱莎小姐留下了。”他的妹妹说道,“我相信回班纳特府取衣服的仆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彬格莱先生听了连连点头。 “伊莱莎小姐,你今天也淋了些雨,虽然琼斯先生说没什么事,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赫斯特夫人说道。 彬格莱小姐很快安排好了伊丽莎白休息的房间,就在简的隔壁,伊丽莎白愉快地接受了她的美意。 第二天早上琼斯先生来看过,表示简的烧退下去了一点后,伊丽莎白松了一口气,在用过早餐后回到简的房里,坐在窗边的写字台上给班纳特府上写信。彬格莱一家和达西先生则留在早餐厅。 “我非常关心简·班纳特,”赫斯特夫人说,“她和伊莱莎小姐都是非常可爱的小姐,我诚心诚意地希望她们攀门好亲事。她们有这样的家庭真是不幸,如此卑贱的亲人……” “不是说她们有个姨夫在麦里屯当律师吗?”彬格莱小姐笑道。 “是呀,她们的家庭教师据说嫁给了一个商人。”赫斯特夫人回道。 “她们的舅舅,”彬格莱小姐说,“伊莱莎告诉我,也是做商人的,而且住在吉普赛街。” “也许我们下次到城里去应该去拜访一下了。”赫斯特夫人对自己的兄弟说,说完忍不住和彬格莱小姐一起笑了起来。 彬格莱先生从餐盘中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两个姐妹,说道:“即使她们的舅舅塞满了吉普赛街,她们还是一样的讨人喜欢。” “有这样的亲戚她们嫁得好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彬格莱。”站在窗前喝着茶的达西先生突然说,他从窗前走回早餐厅中央,把杯子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又说,“这是实质性问题。” 彬格莱先生没有理睬这句话,他的姐妹们听得却非常得意,于是越发肆无忌惮地拿两位班纳特小姐微贱的亲戚开玩笑,还开了老半天。 不过她们一离开了餐厅,就做出百般温柔的样子,来到简的房间,一直陪她坐到喝咖啡的时候。几位先生则去庄园周围打猎,到晚饭前才回来。 “达西,看看,我的收获可比你的多!”彬格莱先生叫道,“这可真是难得。” “是啊,”达西先生答道,“相信下次你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彬格莱先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愉快地决定在晚饭时好好和伊丽莎白说说今天自己的成果。 到傍晚的时候简已经觉得好了许多,虽然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但至少可以清醒一阵子了,六点半的时候伊丽莎白被请去吃晚饭,简微笑着看着她在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衣裙。 “亲爱的,你觉得我会令你蒙羞吗?”伊丽莎白转过身来说。 “你看起来很漂亮,”简说,“就像往常一样。” “噢!简!我多希望就在这儿陪着你。”伊丽莎白走到简的身边,“那对姐妹实在是叫人无语。” 简笑了,想到彬格莱小姐对达西先生的心思,虽然她料定达西先生是不可能对自己产生爱慕之情的,在卢家庄之后的几次舞会也确如她所料,达西先生没有再邀请她跳舞,但是时有时无落到她身上的视线估计还是叫彬格莱小姐吃了醋。 伊丽莎白坐在简的床边想到那俩姐妹在简不在时的冷淡,又说道:“但是彬格莱先生始终是那么有礼。”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脸红。 “那是因为我作为你亲爱的姐姐,他自然要通过关心我来博得你的好感。”简笑着拍了拍伊丽莎白的手。 坐了一会儿,伊丽莎白又说道:“还有那个达西先生,我还以为他不会那么记仇的,但是你生病了他却连一声关心问候都没有。”她想到自己每次碰见他时,他远远站着看尼日斐花园的其他几位主人问候姐姐病情的模样。 “达西先生能够同彬格莱先生和赫斯特先生一起过来探望已经足够客气了。”虽然只是来充作背景的。简在心里补充。 “他真是一个傲慢至极的人!”伊丽莎白不忿地说道。 简按了按她的手,催促她下楼去,好叫自己再睡一会儿。 伊丽莎白依言下楼,到了一楼时,仆人过来通知她说彬格莱先生和小姐在画室等她,她答应了一声,朝画室走去。 在寻找画室的路上,她听到一个房间里有动静,想着画室在那边就拐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误闯了桌球室,而在桌球室里的,却是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见到她似乎也有些诧异,但是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仪态朝伊丽莎白行了一礼。 伊丽莎白回了一礼后站在原地想了想,却想不出有什么话好说,而且她心中总有些对他的不满,于是打算就这样别过,去找彬格莱先生。 正当她要转身的时候达西先生突然开口说道:“我能问候一下你姐姐吗,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略感诧异地向他看去,说道:“谢谢,我想她好些了。” “我很高兴。”达西先生说道。 伊丽莎白站在原地奇怪地看了达西先生一眼,但是达西先生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于是她只好告辞退了出去。 晚饭过后伊丽莎白将这件事讲给简听,两人都有些奇怪达西先生这样的态度究竟是记仇还是不记仇,最终简决定这是达西先生的教养促使他开口询问自己的健康,其他的不做多想。 ☆、第8章 简好些后就加入了尼日斐一家的一些娱乐活动。这天晚饭后几位先生小姐在起居室里休息,彬格莱兄妹同赫斯特先生和夫人凑起了一副牌局,达西先生坐在写字桌前写信,而简看到摆在一旁精致的象牙雕刻成的象棋有些手痒,就拖着伊丽莎白陪她下一盘。 彬格莱小姐打了几副牌以后就觉得没劲了——因为赫斯特先生总是一个人独赢,于是她就在理牌间歇对简说道:“班纳特小姐,你很喜欢下棋吗?” “还不错,”简说道,“可我并不是一个适合下棋的人。” “哦?下棋还分适不适合?”赫斯特夫人在一旁叫道。 “的确,”简放下棋子抬起头来说,“我太不思进取,下棋对我只能是娱乐,要从中琢磨些什么出来可就难了。” 她转头对伊丽莎白笑道:“看来和你的这场战役我又输了。我没有料到你这一步是为了吃我的车。” 伊丽莎白笑着说:“可不是你没料到,是你自己不想想吧。” “我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简笑着摇了摇头。 “你觉得下棋是一场战役,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这时候转过身来问。 简对他不好好写自己的信,反而□□他们的谈话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是的,都需要排兵布阵,不是吗?” 达西先生定定地看着她不做声。 简不再理会他,拿过放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彬格莱先生立刻殷勤地拿出好几本书供两位班纳特小姐挑选。 彬格莱小姐不满达西先生将注意力放在简的身上,叫道:“您在秘密进行些什么呢,先生?” 达西先生意识到她是在对自己说话,答道:“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正在写信给我妹妹。” “噢!亲爱的乔治安娜!我真渴望见到她!”彬格莱小姐说道,“春天后她长高许多了吧?她有我这么高了吗?” 达西先生一边写信一边说道:“她现在大概有简·班纳特小姐这么高。” 简为他拿自己作比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彬格莱小姐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说道:“她是那样的多才多艺!她的钢琴弹得太优美了!” 她转头对着简说:“你弹钢琴吗,班纳特小姐?” “会一些,”简答道,“但是没有玛丽弹得那样好,你在卢家庄的舞会上应该听过她的琴声。” “玛丽小姐弹得确实不错。”赫斯特太太说道,“她一定很喜欢钢琴,也很是苦练了一番吧。” 简看了她一眼,说道:“她的确很喜欢钢琴,经常在家中为我们弹奏。” “你弹钢琴吗,伊丽莎白小姐?”彬格莱小姐又问道。 “嗯,但是弹得很不好。”伊丽莎白笑了一下,回答道。 “所有的年轻小姐们都是这么多才多艺!”彬格莱先生愉快地接过伊丽莎白的话头,说道,“她们唱歌,绘画,跳舞,会说法语和德语,会刺绣,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多才多艺这个词已经被用滥了,”达西先生冷冷地说,“在我认识的人中最多只有六位能称得上是多才多艺。” 这个时候伊丽莎白的注意力已经被几人的谈话吸引了过去,说道:“那您一定对这个相当了解!” “当然!”达西先生忠实的拥护者彬格莱小姐叫开了,“如果一位女士没有内在的气质,在走路姿态,谈吐声调,穿衣技巧以及言辞技巧方面没有一定的教养,那她可称不上是多才多艺的。” “这样之后她还得加上点真才实学。”达西先生补充到,“就是以博览群书来提升思想。” “怪不得您只认识不超过六个多才多艺的女士了,”伊丽莎白说道,“我甚至怀疑是否真有这样的一个人。” 简从书中抬起头来,笑着看自己的妹妹说这句俏皮话。 “你对同性的评价太苛刻了,伊丽莎白小姐。”彬格莱小姐说道,“班纳特小姐,你怎么看?” 简对无辜中枪特别无奈,她将书合上放在膝头,想了想,说:“如果我真的碰到了这样一位女士我才敢做出评论。”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家庭教师,现在的韦斯顿夫人,但是看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已经开始宣称起自己认识很多这样的人,而且都是出身高贵、多才多艺的,表示两位班纳特小姐是因为“入世未深”才有这样的偏见时,她打算这件事还是按下不说的好。 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继续争论到赫斯特先生叫她们好好打牌,不要漫不经心的才住嘴,一场争论就这样结束了。没多久,伊丽莎白就陪同着简上楼休息去了。 “既然我已经好了,是时候该和彬格莱先生道别了,丽兹。”简对伊丽莎白这么说,“我们已经在这里留得太久了。” 伊丽莎白也觉得留在尼日斐花园有些久了。 “但是你还有一些咳嗽啊,简。”伊丽莎白担忧地说,“这个时候回家好吗?” “我想让我在自己的家里养病我会好得更快一点的。”简笑着说。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伊丽莎白妥协道。 于是简第二天一早就给班纳特夫人写信,请她当天就派车子过来接她们。可是班纳特夫人万般不情愿,推说直到下周二,家里都空不出马来拉马车。简无奈下只好向彬格莱先生辞行,顺便借一辆马车。 彬格莱先生听说简要回去了自然是百般挽留。 “班纳特小姐,您还没有全好呢!请安安心心留在尼日斐把病养好了再走吧。”他说。 但是简的态度很坚决,所以彬格莱先生只能妥协道:“那也不用这么急着走吧,我再让人叫琼斯先生过来看看,如果琼斯先生同意,那我就安排后天的马车,送你们回朗博恩?” “再好不过了。”简答道。 随着两位班纳特小姐离开在即,她们和两位彬格莱小姐的友情也有了升温。彬格莱小姐虽然很介意达西先生对待简的奇妙的态度,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简是一个很好的相处对象。 简给班纳特府上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已经大好,后天就可以回家,自然引得几个思念姐姐的班纳特小姐雀跃不已,班纳特先生也很高兴,他虽然也疼爱几个小女儿,但是两个大女儿不在家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唯一不太高兴的就是班纳特夫人了,她一面对简没什么事了感到安心,一面又觉得简在还没完全养好病的时候就想着回家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明明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尼日斐花园多住些时日嘛。 ☆、第9章 知道了简和伊丽莎白不日就要离开的消息后,彬格莱姐妹的态度瞬间比之前更加和蔼可亲了起来,吃过早饭后几位小姐夫人坐在晨间会客室小憩,在先生们外出骑马的一个小时里她们相谈甚欢,竟然令简和伊丽莎白都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等到先生们回来,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他们身上去了。 达西先生首先上前来对简问好,客客气气地祝她身体健康;赫斯特先生也上前来对简微微一鞠躬,说是看见她气色良好“非常高兴”;但是说到语气诚恳,情真意切,可就比不上彬格莱先生那几声问候了,而且他在开头的半小时里都在给壁炉添煤,生怕屋子冷起来叫病人不好受。 简依照彬格莱先生的话,挪到壁炉旁边,然后拿过前些天读了一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彬格莱先生则在伊丽莎白身边坐下,一门心思和她说话,简直不理睬别人。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喝过茶后,赫斯特先生提议彬格莱小姐凑一桌牌玩,可是没有用,彬格莱小姐看出达西先生无意打牌,便告诉赫斯特先生说“谁也不想玩牌”,赫斯特先生见全场都不做声,感觉彬格莱小姐说的是对的,只得无聊地躺在沙发上打瞌睡。达西先生坐下后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彬格莱小姐见状,选了达西先生所读的书的下一卷拿了起来。赫斯特夫人则聚精会神地摆弄自己的戒指和手镯,偶尔在自己兄弟和伊丽莎白的对话中插上一句。 彬格莱小姐看书看得很是心不在焉,她总是边读书边往达西先生身边兜圈子,一边问他读到了哪里,书里写了什么。不过,她总是没办法引他多说话,她问一句达西先生就答一句,答完后又继续看自己的书。 简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想到自己曾努力和phd搭话的情景,不禁暗暗发笑。 彬格莱小姐很快就觉得无趣了,她抛开书本,往整个房间看了一圈,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消遣消遣,这个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兄弟和伊丽莎白说要在尼日斐花园开一场舞会。 “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开一场舞会吗,查尔斯?我劝你先征求一下在场的朋友们的意见吧。这里面就会有人觉得跳舞是受罪,而不是娱乐。”彬格莱小姐说道。 “如果你指的是达西,”她的兄弟大声说,“那就让他在舞会开始前睡觉去吧,随他怎么样。我已经决定了,等尼克斯安排好,我就下请帖。” 如果不是碍于有客人在场,简都怀疑彬格莱小姐要翻白眼了。 彬格莱小姐对自己兄弟的回答很不满意,而且即使她这样说话,达西先生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无趣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故意在达西先生那边多停留些,好让他注意到自己行走时优美的体态,只可惜达西先生只是一心一意地看书,让她枉费心机。 她又走了一圈,来到简的身边,对她说到:“班纳特小姐,请允许我说服你陪我在房间里散散步吧,房间里很暖和,走动走动你会觉得神清气爽的。” 简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看她,对她突然提出的这番建议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欣然同意了。她看出了彬格莱小姐献殷勤的目的,但是自己看书看了有一会儿了,也是时候走动一下放松下眼睛,舒展下筋骨了。 于是彬格莱小姐的真正目的达到了——达西先生果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一眼。彬格莱小姐立刻邀请他一块儿散会儿步,可是他谢绝了。 “那会大煞风景的。”他这么说。 “您是什么意思,先生?”彬格莱小姐说道,转头去看简,“他会是什么意思,班纳特小姐?” 简看了一眼达西先生,转头对彬格莱小姐说道:“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她迈开步子往房间另一边走去,但是彬格莱小姐好不容易挑起话头,可不会就这样放弃,她跟着简往另一边走,身子却侧过来面向达西先生。 “不行,我们坚持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先生!” 达西先生看着她们走过去,开口说道:“你们的身姿在行走时是最美妙的,所以我最好还是坐在这里欣赏。” 彬格莱小姐被戳破了心事,叫了起来:“太震惊了!多讨厌的回答啊!” 她侧头看了简一眼,说道:“我们应该怎样惩罚他呢,班纳特小姐?” 简忍不住笑了,她边笑边说:“你们既然那么相熟,你该懂得怎么对付他呀。” “哦!我可不知道怎么对付!”彬格莱小姐叫道,“达西先生可是个毫无瑕疵的人!” “毫无瑕疵的人?”简惊讶地重复,忍不住去观察达西先生对这句评价的反应。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达西先生看着两位小姐说,顿了顿,他又说,“但是我一直致力于研究如何避开会遭人奚落的缺点。” “比如记仇……又或者……高傲?”简盯着达西先生问道。 达西先生看着简一时没有说话,静了半晌后他说:“记仇的确是一项缺点,但是高傲……” 他迎着简审视的目光说:“如果思想足够高贵,那么高傲也就不足为奇。” 简看着他不说话。 “我有缺点,”达西先生又说,“但我希望这不会引起你对我的误解。” 简微微挑起了眉头看着他。 “我不能保证我的脾气,”他说,“我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别人的愚蠢和过错我本应该赶快忘掉,我却偏偏忘不掉;别人得罪了我,我也忘不掉。” 他看着站在眼前的简说:“我的脾气的确叫人厌恶。我的好感一旦消失,就会永远消失。” 他说完这席话后就不再开口,简看了他一会儿后慢慢说道:“那确实是一个缺点,但我不能用这个缺点来对付您。” “我相信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脾气,都免不了有一些缺陷,这是天生的,即使受教育受得再好,也无法避免。”达西先生说道。 这个时候彬格莱小姐已经不耐烦听这场自己融入不进去的对话了,便大声打断他们:“让我们来听点音乐吧!路易莎,你不介意我吵醒赫斯特先生吧?” ☆、第10章 达西先生觉得自己很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在昨天同简的一番对话后。他一开始只是认出了这是那位在拉姆斯盖特误以为他要跳海出声叫他的小姐,在当时他很是感觉到被狠狠冒犯了,在卢家庄的舞会上邀请她共舞则是出于礼貌和发现她的身份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是接下来他发现看着她那恬静的脸庞是一件多么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她轻松风趣的言谈又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当她那双碧蓝的眼眸落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自己是被很认真地倾听和对待的。她优雅的举止和粗俗的乡村舞会稍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她能够让所有请她跳舞或找她讲话的人都舒舒服服的。他不自禁地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她,时常在她和别人交谈时站在不远处留神倾听。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简的注意,偶尔简也会诚挚地邀请他加入谈话,并且很快找出可以引得他说两句的话题,这让他有些高兴又有些纠结。他清楚地认识到简的身份和地位和自己是不相配的,而自己对简已经有些过分关注了,使得连彬格莱小姐都偶尔拿这事对他开玩笑。于是他决定在简留在尼日斐花园剩下的时间里当心一些,不要留露出什么爱慕之意,叫简发现,误以为自己要去追求她。 达西先生拿定了主意后,在简离开的前一天几乎就没有和她说超过十句话,那天下午两人碰巧单独待在一起有一个小时之久,他却专心致志地看书,看也没看她一眼。 简也的确没有注意到达西先生的异样,她只想抓紧在剩下的时间里把那本看了大半的书看完,虽然她完全可以向彬格莱先生提出把书借回去,但是她却不想这么做,只觉得在不同的地方看书的心境是不一样的,真等她把书拿回了家,她也许就会因为一些其他的什么事不去读它了,也或许她就不情愿将书还回来了。而那与达西先生独处的一个小时可能是她读得最愉快的一个小时了,因为没有人时不时的说话,或者找她说话。 两姐妹在周日早上做过晨祷后立即告辞。彬格莱小姐一下子变得格外的亲切和热情,和两位班纳特小姐说“非常盼望以后有机会在朗博恩或者尼日斐和她们重逢”,一边拥抱了她们两个。彬格莱先生诚挚地托两位小姐将自己的问候带给班纳特先生和夫人,并邀请班纳特先生在任何方便的时候都可以来同他们一起打猎。达西先生并没有前去送行,但是当彬格莱小姐回到餐厅,发现达西先生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驶离庄园的马车时,还是好好开了通玩笑。 班纳特夫人不怎么热诚地欢迎简和伊丽莎白的到来,埋怨她们给家里添了麻烦,简一准又要伤风了。班纳特先生嘴上没说什么欢天喜地的话,但心里着实高兴极了。几位班纳特小姐拉着大姐和二姐的手叽叽喳喳问着尼日斐花园的生活,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玛丽的小说被录用了!”趁班纳特先生和夫人不在的时候莉迪亚叫道,“我和凯特前些天去看菲利普夫人时陪她去了麦里屯的邮局,她的小说被录用了!” “只是可以在报纸上连载。”玛丽又高兴又有些羞怯地说。 玛丽近些日子一直在写一本小说,给几个姐妹看过了,大家都觉得很好,于是简鼓励她试着投稿看看。 “是吗?”简惊喜地转头去看玛丽。 “这真是太棒了!”伊丽莎白坐过去拉玛丽的手。 “你们没叫什么人知道吧?”简问凯特和莉迪亚。 “瞒得严严实实的。”凯特说道。 “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莉迪亚得意地说。 “嗯。”简赞许地点点头。玛丽的小说能被录用是一件好事,但是却不太好叫班纳特先生和夫人知道,又或者,如果这件事被鲁莽的人听了去传出什么班纳特家的小姐要靠稿费来过活的话,也是不太妙。 几人就收录玛丽小说的报刊和稿费询问了一番,虽然报刊并不知名,稿费也不多,但好歹是对玛丽的一种肯定,于是姐妹几人决定小小庆祝一番。 于是由简来弹奏钢琴,几个妹妹开开心心地结成对子在起居室里跳开了,倒叫回来的班纳特先生和夫人吃了一惊。 “我们是在庆祝简恢复健康,和丽兹一起回家了呢!”玛丽对她们的爸爸妈妈这么说道。 班纳特先生很快去了书房,但是起居室里留下了班纳特夫人,几人就不好再讨论关于玛丽的事了,于是,凯特和莉迪亚开始说起了从麦里屯菲利普夫人那儿听来的事。 “我们去拜访姨妈的那天姨爹刚好不在,你们猜猜他去干嘛去了?”莉迪亚说。 不待她们几个回答,凯特就说道:“他是和军官们吃饭去了。” “他在下午晚些时候回来,说民兵团里出了好些事呢!” “据说一个士兵挨了鞭子呢!” “然后还有好一些新的军官会在月底过来!” “到时候肯定会举办舞会。” “我肯定要和他们一块儿跳几支舞。” 听着凯特和莉迪亚的言论,简突然意识到离她们见到傲慢与偏见里的斯文败类,韦翰先生的时日也近了,虽然还不知道这里的韦翰先生究竟如何,会不会和原著里的有所不同,但是自己是时候要给几位妹妹提个醒了。于是等到班纳特夫人嚷嚷着自己听她们吵吵嚷嚷的头疼,回房睡午觉去后,她就开始说话了。 “在韦斯顿先生家做客时我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简这么开场,立刻引来莉迪亚的关注。 “是什么?快说说!” “我的确是要讲给你们听,好让你们在和军官们或者其他的先生们相处时留点心。” “和军官们有关?!”莉迪亚叫道。 “是的。”简答道。然后将军中有很多外表英俊斯文,内在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更有甚者专以哄骗年轻小姐的感情为乐的事说了一遍。 “哦!可是他们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亲切可人!”凯特叫道。 “这可不一定,”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品行是要通过细致的观察才能知道的。” 玛丽赞同地点点头。 “韦斯顿先生提起过一件极其吓人的事情,是讲他们军中曾经有一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小伙子,哄骗了一位没落贵族的年轻小姐同他私奔,但是又抛弃了她,小姐身败名裂,最后沦落为交际花的事情。”简说道。 伊丽莎白对韦斯顿先生竟然不避讳在年轻小姐面前提起这事有些惊奇,却不知道韦斯顿先生当时只是模模糊糊讲了个大概,而简现在其实是借了韦斯顿先生的名义在特别敲打两个小妹妹。 “这只是个例吧。”莉迪亚不以为意地说。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简说道,“我们诚心诚意地待人,却也要保护好自己,在决定与人深交前先摸清楚他的品行,如果拿不定主意,和姐妹们聊聊总是有益处的。” 几位班纳特小姐答应了一声,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简重新捡了一个话头聊起来,心中却暗暗决定要盯紧了自己的小妹妹。 ☆、第11章 简一心想着怎么帮助自己的妹妹避开韦翰先生那个渣男,却没有想到韦翰先生要来了,比他更早来的应该是她们的表兄柯林斯先生。 柯林斯先生是将来要继承朗博恩的人,这件事情一直让班纳特夫人极为不满,不管简和伊丽莎白怎么和她解释继承权的问题都没用,所以在一天她们吃过早饭,班纳特先生通知她需要做好接待柯林斯先生的准备的时候,她马上叫开了:“天呐,亲爱的,求你别提那个讨厌的家伙!你的产业要拱手让人,让自己的孩子继承不到,这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了!我要是你,一定早想出补救的办法来了!” “的确是的,”班纳特先生说道,“柯林斯先生要继承朗博恩,这罪过不能原谅,但是你要是听听他的信,说不定会对他有所改观呢。” 即使班纳特夫人坚持自己的看法和立场绝不会动摇,但是在听完信后怨气还是少了不少,准备平心静气地会见他,也不知是信中的哪一个点戳中了她,倒叫她的丈夫和女儿们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柯林斯先生说的‘补偿’会是什么呢,简?”伊丽莎白在陪同简在朗博恩附近散步时问道。 简明知柯林斯先生所谓的补偿就是娶她们姐妹其中一个为妻,好叫他继承朗博恩时问心无愧——毕竟他的父亲和班纳特先生之间曾有芥蒂,早就断了往来,如果不是班纳特家没有男孩,也轮不上他什么事。但是简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事说给伊丽莎白听。 “且看着吧。”她最后这么说。 “他在信中写的对凯瑟琳夫人的尊崇真是出奇,而且他竟那么好心好意,随时给他教区里的居民行洗礼,主持婚礼和丧礼?还有他所谓对继承我们的产权感到十分抱歉又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他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吗,简?” “我看未必,”简说,“他在信里的口气又谦卑又自大,我怀疑他和我们希望的完全是相反的人。” 不管她们怎样猜测,第二天下午,柯林斯先生准时到达了,全家都很客气地接待了他。 他大概二十五岁的样子,体格敦实,他的气派端庄又堂皇,还很拘泥礼节。他一坐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恭维话,从几位班纳特小姐的美貌,到说相信她们一定会结下美满良缘,再到班纳特府上的每一处家具和陈设,直叫班纳特先生和几位小姐听不下去,只有班纳特夫人,觉得没有哪句恭维话是听不下的。 简很快就意识到,这位柯林斯先生和原著中描写的一般无二,他一身兼有了骄傲自大和谦卑顺从的两重性格。他对自己的女施主,身份高贵的凯瑟琳·德·包尔夫人悉心崇拜,倍加尊敬,恭维她时恨不得将她捧上天去,将自己贬低到泥土里去;一方面又因为年纪轻轻就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还当上了教士,就认为他应该享有各种各样的权利。 柯林斯先生现在得了凯瑟琳夫人的赏识,有了好的职业,一幢不错的房子,一笔可观的收入,又听了凯瑟琳夫人的吩咐,就想要结婚了。他早听闻班纳特府上的小姐都是年轻漂亮又有教养的淑女,便决心和朗博恩这家人讲和,好在几位小姐中选一位当自己的夫人,叫自己将来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时显得更加名正言顺,让人们觉得他慷慨豪爽。如今他见到几位班纳特小姐确如传闻中那样美丽可爱,就更下定了决心,并且很为自己这个“补偿”计划感到得意。 他一眼就相中了简,并在和班纳特夫人的谈话中流露出了自己的心愿,但是班纳特夫人很快打消了他的念头,暗示自己的两个大女儿都有追求者了,其中一个很可能快要订婚了,并且鼓励他追求自己的三女儿。 简不知道班纳特夫人把她和谁凑成了一对,兴许班纳特夫人只是觉得以自己的外貌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根本不必去匹配柯林斯先生,凯特和莉迪亚又小了点,而以玛丽的条件,柯林斯先生却已经足够了。 柯林斯先生到了以后,简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目标,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的,不想第二天,柯林斯先生献殷勤的目标却变成了玛丽。 柯林斯先生心中对不能求娶美貌排在前两位的班纳特小姐虽然感到遗憾,但是看玛丽长得虽然不及其他几个姐妹,但也很是清秀,谈吐举止也文雅,年纪也还合适,就勉为其难地决定求娶这一位作为自己的柯林斯夫人。 简发现他目标的转变后皱了皱眉,她自己是不会乐意嫁给柯林斯先生这样的人的,虽然知道嫁给柯林斯先生能够在班纳特先生去世后有所保障,但是想到要和这样一个丈夫度过余生她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她自己是这样想的,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姐妹为了不被赶出朗博恩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在她心里,她总觉得自己的姐妹值得更好的。 姐妹几个打算去麦里屯走走,拜访一下菲利普夫妇一家的时候,柯林斯先生也跟着出来了,凑在玛丽一边同她讲话,虽然他废话连篇,但是玛丽和几位班纳特小姐还是客客气气地附和他。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吗,简?”伊丽莎白和简走在一起的时候这么说道,她已经看出了柯林斯先生所谓的“补偿”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知道,”简说道,“柯林斯先生也许在他人看来称得上是一位良配,但我却不那么觉得。”虽然他的圆滑世故是他的生存手段,但是放在日常生活中实在是叫人受不了——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简回过头去看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玛丽和柯林斯先生。 “一切都得看玛丽是怎么想的了,如果她觉得自己和柯林斯先生处得来,愿意接受他的殷勤,我很乐于祝福他们,但如果玛丽最终决定柯林斯先生和她并不适合,我会成为她拒绝柯林斯先生坚强的后盾的。” 伊丽莎白笑了,说道:“那让我也这么做吧。” 两姐妹相视一笑,继续陪着柯林斯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废话,打发着时间,直到来到麦里屯。 一到镇子上,两个小的的眼睛立刻被商店橱窗里新到的漂亮女帽吸引过去了。 “这一定是星期五之后送到的,”莉迪亚说道,“真漂亮,不是吗?” “不知道我能不能绣出这个花样来。”凯特说道。 “我已经决定要买一顶了,”莉迪亚说,“等我买回来了可以借你观摩观摩那花纹的绣法,凯特。” 她说着转身去叫简,预备告诉她自己决定买一顶新帽子,不过这时候她注意到街对面一个绅士气派的年轻人正在和一个她们认识的军官散步。 “那不是丹尼吗?”莉迪亚高兴地说道。 “在哪儿?”凯特问。 莉迪亚举手指了指。 “他从伦敦回来了?”凯特顺着莉迪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年轻人是谁?” 这时候丹尼先生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便带着自己的朋友朝他们走来,向他们打招呼,并请求将自己的朋友乔治·韦翰先生介绍给他们。 韦翰先生已经被任命为民兵团里的军官,他风度翩翩地朝几位小姐和柯林斯先生鞠躬,他讨人喜欢的容貌和举止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好感。 简不得不承认,韦翰先生长得非常英俊,他金发碧眼,眉清目秀,身材高大,谈吐又十分动人。她将自己的表兄介绍给两位先生,看他们互相打了招呼。 一经介绍,韦翰先生就高高兴兴地和几位小姐谈起话来。他的谈话既恳切,又显得非常正派,还很有分寸,使得简都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原著中那个诱拐了自己小妹妹私奔的那个人。 几人正聊得投机,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骑着马从街上过来。这两位先生一看到人堆里有这几位班纳特小姐,就驱马来到她们面前。 “真巧啊,”彬格莱先生对简说道,“我们正准备去朗博恩问候您的病情呢。” “您太周到了,”简客气地说,“如您所见,我已经康复得很好了。” 彬格莱先生连连点头,又去问伊丽莎白安好。 达西先生鞠了一躬,正打算把眼睛从简身上移开,突然看到了韦翰先生。韦翰先生也注意到了他。只见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僵住了。 简看到这个场景,不禁心中“咯噔”一声。 韦翰先生僵了半晌,尴尬地扶了扶帽子对达西先生微微致意,但是达西先生面色僵硬地盯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礼就驱马离开了。 在拜访过菲利普夫妇往回走的时候伊丽莎白走到简的身边,问她有没有注意到韦翰先生和达西先生之间的异常。 “我还以为你一心同彬格莱先生讲话,没有注意到呢。”简说。 伊丽莎白微红着脸轻轻打了自己的姐姐一下,说:“那个时候柯林斯先生正跟彬格莱先生寒暄呢。” “你对那两人相遇的情景怎么看?”简问。 “恐怕他们两人之间有宿怨吧。”伊丽莎白说,“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 “那我敢说理亏的很有可能是韦翰先生。”简说。 “这从何得知?”伊丽莎白惊奇地问。 “你有没有注意到是韦翰先生首先向达西先生致意的?”简说,“他的神色显得有一些慌乱,而达西先生没有回礼。” “神色慌乱?”伊丽莎白惊讶地说道,“我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的面上的确是很镇定。” 简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就此打住了,决心看看韦翰先生接下来的表现再做定论。 ☆、第12章 且不说科林斯先生在陪同几位表妹拜访了菲利普夫妇后是怎样的赞扬他们的殷勤好客,菲利普夫人是多么的礼貌周全,甚至邀请他明天一同去吃晚饭。班纳特先生和夫人对于两家人之间的往来,是向来没有什么不赞同的。于是第二天,几位班纳特小姐和科林斯先生一起坐着马车准时到了麦里屯。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菲利普先生还邀请了好些军官们,几个年纪小的班纳特小姐很高兴地发现韦翰先生也在其列。 菲利普夫人一向喜欢看到她的侄女们,特别是两个大的最近不常见面,简还接连生了两场病,所以在又听了一遍柯林斯先生对自家屋子的赞叹——描述屋子的尺寸布置都让他联想到他女施主宅邸罗新斯的早餐厅——中间还穿插着对自己寒舍的夸耀,又同几位军官寒暄过后就拉着简的手问她是否完全恢复了,吃不吃得消跳一场舞,要注意什么什么云云,好不要再感冒了。 简笑着一一答应,注意到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碰巧和韦翰先生坐在了一起,两人正在说话。 “我怎么没看到彬格莱先生和他的朋友?”韦翰先生问。 “我想彬格莱先生的某个朋友一定认为这个场合有失身份。”伊丽莎白俏皮地回答。 “是吗?”韦翰先生顿了顿,又吞吞吐吐地问起伊丽莎白认识了达西先生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 “我认识他很久,”韦翰先生说,“我们是儿时的玩伴。” 伊丽莎白诧异地睁大了眼。 “不过……”她想起昨天两位先生见面时的情景。 “是的,您一定会惊讶。”韦翰先生说,“可能您昨天注意到了我们见面时冷淡的态度?”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神色流露出她的确注意到了的样子。 “您……”韦翰先生开口,显得有些犹豫,“您和达西先生很熟吗?” “如我所愿,”伊丽莎白斟酌着说道,“我同他在一个屋檐下待了五天,我觉得他很不讨人喜欢。” “恐怕少有人这么想,除了我自己。”韦翰先生说道。 “他在哈福德郡可一点也不受人欢迎!”伊丽莎白有些讶异地说,“大家都很讨厌他的傲慢。” 韦翰先生又问起达西先生是否要在尼日斐花园久留,伊丽莎白回答自己并不清楚,并希望这不会影响韦翰先生留在麦里屯的计划。 “谢谢,”韦翰先生说,“不过不应该是我因达西先生而离开。如果他想避开某人,他应该离开。” 伊丽莎白对他的话感到越发惊奇了,她有点想要追问,但是她知道这是个冒失的举动,所以只好瞪着眼睛看着韦翰先生,而韦翰先生不负她所望,在犹豫了一下后解释道:“我们并不友好……我只有一个避开他的原因:他待我不公。” 伊丽莎白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但是她不便追问,两人随后聊了些一般的事情。他谈到麦里屯,谈到社交,谈吐举止显得非常温雅殷勤,着实不像一个军人。 “您是怎么想到要加入军队的呢?”伊丽莎白问道。 “我本来不打算过军旅生活,可是环境所迫,现在也只好参加军队了。”韦翰先生回答道,“我本应该做牧师的,家里的意思本来也是这样,要是我博得了刚刚我们谈到的这位先生的喜欢,说不定我现在也有一份很可观的牧师俸禄呢。” “是吗?” “对,”韦翰先生说道,“他的父亲,也就是已故的达西先生,是我的教父,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笑了笑,又说道:“我父亲是他的管家,当他去世后,老达西先生一直照顾我,关爱我,就像我是他的亲儿子一样,他希望我去教堂工作,那也是我最想要的职业。”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但是当他去世后,他在世时对我的承诺落空了,他的儿子直截了当地拒绝兑现其父的诺言,然后,我就只能靠自己去打拼了。” “这太惊人了!”伊丽莎白说道,“我从没想到达西先生能坏到这个地步。自降身份做这样的恶意报复!他应该得到公开地羞辱!” “总有一天他会的,”韦翰先生表示,“不过我不会去做。除非我忘记他的父亲,否则我无法揭发他。” 这个时候柯林斯先生参与的牌局散了,他走到简和菲利普夫人之间。菲利普夫人照例问他赢了没有,他回答说没有赢,因为他并不看重钱,请她不要觉得心里不安,但是他之后又提到了自己的女施主凯瑟琳·德·包尔夫人在牌局上对他的补贴,使得菲利普夫人瞬间有些不自在起来。柯林斯先生见自己好像无意间说错了话,赶紧连连对菲利普夫人道歉。 这番动静引起了韦翰先生的注意,他便问伊丽莎白她的这位亲戚是不是和德·包尔一家很熟。 “凯瑟琳·德·包尔夫人最近给了他一个牧师职位。”伊丽莎白说道。 “想必您一定知道凯瑟琳·德·包尔夫人和安妮·达西夫人是姐妹吧?凯瑟琳夫人正是现在这位达西先生的姨母。” “不,我不知道。”伊丽莎白说道,“我还是前天才晓得有这个人呢,对她的亲戚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的女儿德·包尔小姐将来会继承到一笔很可观的财产,大家都相信她和她的姨表兄将来会把两份家产合并起来呢。” 伊丽莎白笑了笑,她想到了自己之前还以为达西先生要追求自己的姐姐,好在简对达西先生并不在意,她又想起了可怜的彬格莱小姐,要是真如韦翰先生所言,那纵使彬格莱小姐百般殷勤,也是枉然。 第二天,姐妹两人到朗博恩附近的矮树林里散步,伊丽莎白就把与韦翰先生的这番谈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简。 “看来你的判断错了呢,”她说道,“理亏的可不是韦翰先生,而是达西先生。” 简没说话,她觉得走得有些累了,就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伊丽莎白坐到她身边,又说:“但是你说你看到韦翰先生在同达西先生打招呼时有些慌乱?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我想是的。”简回答,虽然当时韦翰先生脸上显得很是镇定,但是犹疑的眼神和躲闪的目光却叫简看了去。 “嗯……”伊丽莎白托着腮想道,“也许是他担心达西先生再去打压他在军中的职位呢?” “我相信达西先生是不会做出这样违背基督教的行为的。”简说,“对于你所说的达西先生对韦翰先生不公我也持怀疑态度,你想想,彬格莱先生作为达西先生最亲密的朋友,会和韦翰先生口中的那个达西先生做朋友吗?” “我宁愿相信彬格莱先生是被蒙骗了,也不愿意相信是韦翰先生编造了一个故事。”伊丽莎白说道,“他精力充沛,乐观向上,他的举止非常坦率也很自然。” “你觉得自然吗,丽兹?”简说道,“一面说着无法忘记老达西先生,无法揭发达西先生的恶行,一面又对你说达西先生待人不公?”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 “我们几乎才刚认识他,他就同你说这事,那么他也会同其他人说的。”简说。 “但是他给出了所有的场合……姓名,事件……”伊丽莎白反驳道,“让达西先生来辩解吧!” “如果是公开指责那么我相信达西先生会的。”简说道,“但是这样私底下的言论?我恐怕这件事都很难传到达西先生的耳朵里,更不要说辩解了。” 简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恐怕这位先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正派,丽兹。” 伊丽莎白撅了撅嘴,说道:“让我找机会问问彬格莱先生吧。” 简赞同地笑了笑。 ☆、第13章 找彬格莱先生问问情况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而且快得都叫人有些措手不及。简和伊丽莎白正在矮树林里聊得起劲,家里就派人来叫她们回去,却原来是她们所谈到的几位上门拜访来了。 尼日斐花园要在下周二举办一场大家期盼了好久的舞会,此时是彬格莱先生携姐妹亲自前来邀请她们出席。伊丽莎白倒是很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同彬格莱先生说说韦翰先生的事情,可是班纳特夫人一直不停地向彬格莱先生搭话,叫她找不到空挡。 班纳特夫人对于彬格莱先生亲自前来,而不是发帖邀请感到高兴极了。她认为这场舞会完全是为了恭维自己的二女儿而开的。柯林斯先生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中,他愉快欢欣地接受了邀请,称在这样一个由品德高尚的人召开的,宾客又都是体面人的舞会上,跳跳舞是无伤大雅的,而且迅速说道:“希望我有幸能与所有美丽的表妹共舞。” 他又转向玛丽,特别邀请她同他跳头两支舞,玛丽同意了,但是简看出她的神情并不是特别殷切。 于是当晚,她到玛丽的房里,好好地询问了一番她的心思,并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 “谢谢,”玛丽说道,“柯林斯先生的确不是我真心喜欢的类型,但是他也不失为一位绅士。” 简有些摸不透自己的妹妹是怎么想的,但是她既然已经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她,接下来就看玛丽是怎么选择的了,至少目前看来,柯林斯先生应该还不会提出求婚。 星期二晚上,班纳特一家乘坐马车准时到了尼日斐花园。尼日斐花园从没像这天晚上这样热闹过,从庄园大门口延伸到主建筑物门前石阶的小道边是一支支竖立起来的火把,马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进来,在石阶下停下,让盛装打扮的先生小姐们下来,然后又陆陆续续地驶出去。 简搭着柯林斯先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正要往石阶上走的时候,发现面对着庄园大门的房子的三楼有几个房间亮着灯,达西先生正站在其中一个房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发现简注意到自己了,就冷淡地转开了目光,并从窗前走开了。 简想到彬格莱先生在谈论开舞会时对于达西先生“让他在舞会开始前睡觉去吧”的言论,不禁莞尔一笑。对于达西先生是否会缺席舞会,她并不十分在意,等到几位妹妹和班纳特夫妇都从马车上下来了,她就愉快地踏上石阶,往屋子里走去。 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姐妹,还有赫斯特先生都在前厅候着,他们热情亲切地迎接了班纳特一家,当然还包括了柯林斯先生。柯林斯先生一见到他们就恭维他们庄园的布置是多么的精美,让他想起了一个地方,然后询问彬格莱一家是否去过罗新斯庄园等等。 几位班纳特小姐已经不耐烦再听他说罗新斯庄园和他的女施主了——柯林斯先生在朗博恩的每一天,都换着花样地提起这两件事。她们和彬格莱一家打过招呼后就去找自己的好友和熟识的军官聊天去了,令几位年轻小姐失望的是,韦翰先生没有出席今晚的舞会,据说是前一天去城里办事去了。 不一会儿,彬格莱先生就过来,亲切礼貌地向简和伊丽莎白请求由他带领两位小姐前往舞厅,两位班纳特小姐自然是愉快地答应了,一左一右地挽着彬格莱先生的胳膊往舞厅走去。步入舞厅的时候,简无意间发现达西先生也在,就站在靠近门口的人群后面,倒叫她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达西先生真的要睡过这一场舞会呢! “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朋友,亨特先生。”彬格莱先生将简和伊丽莎白带到一位高大的陌生绅士面前,说道,“亨特先生刚巧处理了一些事情要回城里,路过哈福德郡,我便留他下来住段时日再走。” 然后他将两位班纳特小姐介绍给了亨特先生。 亨特先生大概和柯林斯先生差不多的年纪,但是长得可就比柯林斯先生讨喜多了,他身材魁梧,没有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那样英俊,但是也相貌堂堂,他的谈吐也很温雅,尤其是他深棕色的头发和眼睛,叫简一看就有了好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前是中国人的关系,简总是对有着深色头发和眼睛的人更容易产生好感——其实达西先生也是深色的头发和眼睛,只是他气场太强大,面部表情又太冷峻,叫简每每面对他都感到一丝压力,关注到的更多的是他的气度而非外貌。 亨特先生很有礼貌地问简是否已经有了舞伴,倘若没有的话能否冒昧请她跳下一支舞。简愉快地告诉他自己还没有舞伴,很乐意同他跳支舞。于是,当下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两人相携滑下了舞池。 “哈福德郡和城里很不一样。”亨特先生在舞曲进行了一小段后这么对简说道,“这里的气氛总是这样欢快吗?” 简笑了笑,说道:“这里几乎找不到会让人感到忧愁的事。” 顿了顿,她又问道:“您是第一次到哈福德郡吗,先生?” “不,并不是,”亨特先生回答,“但是前几次都是匆匆路过,这倒是第一次停下来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 “您还喜欢这儿吗?” “非常喜欢!”亨特先生说道,“可惜我不是在夏季的时候来,听说哈福德郡可算是英国的‘玫瑰花圃’。” “的确,”简笑着说道,“夏季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野玫瑰,可是美极了。” 两人接下来聊了聊哈福德郡的风土人情,在谈话中,简注意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将话题引到了阅读上。 “是的,尼日斐花园的图书馆的确很棒。”亨特先生说道,“但是相比起读书我倒更喜欢看报。” “是吗?” “是的,”亨特先生说道,“您看,我本身就是经营报社的,自然关注报纸期刊多些,而且读报也总是让我觉得乐趣无穷,什么新鲜事都在报纸上找得到。” “我能冒昧问下您都读哪些报呢?”简问道。 亨特先生报了几个报纸的名字,简发现刊登玛丽所写小说连载的报纸也在他的阅读范围内,她想了想,又问道:“您读报是挑自己喜欢的部分读呢,还是全部都读呢?” “噢!我会先浏览一遍,挑出我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然后再读。”亨特先生说道。 “您喜欢刊登小说连载的版块吗?” “看情况,”亨特先生说道,“倘若连载的恰好是合我意的小说的话,我倒很喜欢读读这个版块。” 这个时候舞曲刚好结束了,但是两个人都不想中断谈话,所以走到一边,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我最近读到一篇连载,是描写乡村风情的,叫我一看见就喜欢上了。”亨特先生说,“作者行文流畅,语言轻松诙谐,文章当中还穿插着哲思,真叫人眼前一亮。” “我能请教这位作者是谁吗?” “马特先生。”亨特先生说道,然后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简,问道,“您知道这位作者吗?” 简看着眼前的这位先生半晌,心中突然思绪万千,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我恐怕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位作者,先生。” ☆、第14章 简说出自己并不知道那位马特先生以后,亨特先生就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看着简。 “是吗?”他说。 简有些不自在,她总觉得亨特先生在透过她的表情寻找些什么,正在这时候,一声邀舞的请求解救了她。 “班纳特小姐。”那个声音这么说。 简如释重负,迅速转头看去,却发现竟然是达西先生! “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跳支舞吗?”他说。 “当然!”简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说道,并且怔怔地将手递给了他。 当舞曲响起,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方面是还想着亨特先生那句意味深长的“是吗”,一方面是对达西先生竟然请自己跳舞感到吃惊不已——自从卢家庄的那次意外后,她已经认定了达西先生再不会请她跳舞,而之前的几次舞会的情形也确实如此。 “我注意到您和亨特先生聊得十分愉快?”达西先生突然问道。 “是的,”简回答道,“亨特先生是位和蔼亲切的先生,对哈福德郡的风土人情都很感兴趣。” 达西先生没有接话。 简抬眼看了看他,问道:“您和亨特先生是旧识吗?” “是的,我们是老朋友了。”达西先生回答。 静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道:“您和您的姐妹经常散步到麦里屯吗?” “是的,”简说道,“我们常去。”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她撞见达西先生和韦翰先生碰面的情形和韦翰先生之后的言行,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地说道:“那天我们相遇时,我们正在认识一位新朋友。” 这句话立刻产生了效果,一股阴影笼罩了达西先生的脸,很明显,达西先生知道简所指的“新朋友”是谁。他一时没有说话,阴沉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突然之间强烈了起来,使得简都开始有些责怪自己的莽撞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说道:“韦翰先生愉快的性格让他交起朋友来得心应手,不过能否维持得住友谊就很难说了。” 简看了看他,鼓起勇气说道:“据他说你们曾经有过一段友谊。” 达西先生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于是简只好自己接下去说:“失去这段友谊看来让他痛苦不堪。” 她又看了一眼达西先生,说道:“我记得您说过您很难宽恕别人,一旦记恨起某人,就无法消除,想必您在结仇的时候一定很谨慎吧?” “正是。”达西先生回答。 “即使这样的仇怨会引起坏的影响?” 达西先生微微皱了皱眉,他看了简一眼,问道:“我能请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何在?” 简看了看他,斟酌着说道:“韦翰先生……”她这样开口。 “他告诉了我一些发生在你们之间的事……有些事情……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她感受到笼罩在达西先生身周的阴郁气氛瞬间更浓了一点,那道冷冷的目光落在简的身上,让她倍感压力,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韦翰先生如此行为也许算不上正派,但是对于他所说的事,您不打算做什么解释吗,先生?” 舞曲到此结束了,但是两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对您说了什么?”达西先生冷冷地问道。 “关于他为何加入了军队,”简说道,“完全是您一手造成的。” “我同他之间的确存在宿怨,”达西先生快速地说道,“但是我的所作所为都是符合道义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希望您别试图对我的行为进行揣测,这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他迅速说完这两句话,对简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开了。 简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委屈也有些难受——她的原意是为了提醒达西先生注意韦翰在私底下对他名誉的诋毁——现在已经传得好多人都知道了,但是达西先生似乎以为这是她对他人品的质疑。 她深吸一口气,朝房间的角落走去,那儿玛丽和夏洛特·卢卡斯小姐正站在一起说话。 走过去的途中她听见班纳特夫人正对着卢卡斯夫人眉飞色舞地讲道:“看看!谁都不能抗拒简的可爱!就连那个达西先生也不能!哦!还有新来的亨特先生,听说他是伯爵家的小儿子,自己经营一家报社!再看看彬格莱先生。我相信很快我就能期待两件好事的发生,我的女儿们很快就要嫁到有钱人家里去了!” 听到班纳特夫人的这席话让简更难受了,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阻拦班纳特夫人出口不逊,她来到玛丽和夏洛特·卢卡斯身边,笑着和夏洛特打了招呼,然后牵起玛丽的手,告诉她自己有些话要对她说。但是,柯林斯先生突然出现在了她们身边。 “柯林斯先生!”简看了看他,发现他注意到了身边的夏洛特,就说道,“夏洛特,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的表兄,柯林斯先生。” 然后,她又向柯林斯先生介绍了卢卡斯小姐,柯林斯先生立刻表示自己能认识漂亮表妹的朋友是多么荣幸,卢卡斯小姐又是多么和蔼可亲的女士,并邀请卢卡斯小姐赏光陪他跳支舞,卢卡斯小姐礼貌地答应了。 “夏洛特看来是要受罪了。”两人离开后玛丽对简说道,“柯林斯先生可不是一个好舞伴。” 说实话,柯林斯先生真称得上是个糟糕的舞伴了,他呆板又笨拙,只知道道歉,却不知道小心一些,往往脚步弄错了自己却不知道,简已经看到他因为弄错转圈的方向撞到好几个人了。 简叹了一口气,将玛丽拉到一边,对她说道:“玛丽,你的小说在报刊上连载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姐妹还有谁知道?” 玛丽奇怪地看了看简,说道:“我想没有了,我从没有和外人说起过。” “邮局的老板和伙计知道这事吗?” “我想他们是不知道的,我每次去都说是给在伦敦认识的闺中好友寄信的。” 几位班纳特小姐经常轮流到她们在伦敦的舅舅舅妈家做客,所以认识几个在伦敦的小姐并与之成为笔友算不上什么会令人起疑的事。 “是吗?”简犹疑地喃喃道。 “哦!”玛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最近因为报社将一些读者的回馈寄给了我,所以邮件显得格外的多,是不是这事叫邮局的人起疑了?” 简兀自在想事情,一时没有回话。 “你可是听到什么传言了吗?”玛丽担忧地说。 “不,并不是。”简迅速说道,“别担心。” 她捏捏自己妹妹的手,说道:“并没有什么传言,只是你看到那个新来的亨特先生了吗?” 两人朝亨特先生站着的地方望去,他正站在角落里同达西先生说话。 “那位先生读过你的文章,他向我提起了马特先生,询问我是否知道,我告诉他我并不知道。”简说道,“但是他的反应让我有些在意……” “简!”玛丽突然打断她。 “什么?”简困惑地朝她看去,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亨特先生正朝她们走来,现在已经站在她们跟前了。 不管简如何不情愿,她还是为自己的妹妹和眼前的这位先生做了引见,她有些不安地发现,当她说道“玛丽·班纳特”的时候,亨特先生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 ☆、第15章 简在舞会的后半场有些心不在焉。在她给玛丽和亨特先生做了引见后,亨特先生马上就邀请玛丽跳舞去了,他风度翩翩,态度轻松愉快,两人在跳过舞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从玛丽的笑容可以看出两人相谈甚欢。但是简总有点不安,不知道亨特先生到底有什么图谋。 晚宴期间,彬格莱先生提议在大家用餐间隙来一些音乐助兴,并邀请玛丽为大家弹奏一曲,玛丽欣然答应了。等到乐曲响起的时候,简发现亨特先生坐到了自己身边。 “您的三妹真是位多才多艺的小姐,不是吗?”亨特先生说道。 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揣测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何在。 亨特先生看了她一眼,说道:“请不要误会我对您的妹妹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小姐。”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我有什么企图,那也是建立在美好的初衷上的。” 简对他说的话感到有一丝惊奇,但是亨特先生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而是站起来,走到了更靠近玛丽的地方,从那儿,他可以欣赏到玛丽清秀的侧脸和她在钢琴上飞舞的灵巧的纤手。 简看着亨特先生的举动,不禁有些想发笑,她原本担心亨特先生发现了玛丽写作投稿的事,想要借题发挥,现在看来,亨特先生可能并不是想要借这件事来要挟她们,反而是特地来结识她们的。只是叫简不解的是,亨特先生似乎已经确定了玛丽就是马特先生,但是他究竟是怎样确定的呢?他对玛丽究竟抱着何种心思呢? 忽略这些疑问,简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点,于是在玛丽演奏完后,她走到酒桌那,打算为自己舀点酒喝,平复下这个晚上自己七上八下的情绪。 “简!”这个时候伊丽莎白走了过来,低声叫她,“我向彬格莱先生打听了韦翰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事。” 简转头看了看她,问:“彬格莱先生怎么说?” “他说韦翰先生曾用卑鄙的手段对待过达西先生,虽然他不清楚整个事件,但是达西先生毫无过错。” 顿了顿,伊丽莎白又说道:“但是,他本人并不认识韦翰先生。所以我怀疑整件事也都是他从达西先生那里听来的,可能他也受了蒙蔽。” “我听说韦翰先生其实也在受邀请的人里,”简突然说道,“而他却在昨天突然进城去了。” “对,我也听说了。”伊丽莎白虽然不解简为什么突然提到了韦翰先生,但还是附和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彬格莱先生为了达西先生的缘故没有邀请他呢。但是丹尼上尉说他是为了避开某人才突然接受了进城的任务。”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简说道,“两位先生只要不见面,大家就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举止里看出谁对谁错,就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以大家对达西先生严重的偏见和对韦翰先生的偏爱,会相信谁就不言而喻了。” 看到伊丽莎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简又说道:“想想两位先生对待这次舞会的行为,我坚持我的看法,丽兹。” 伊丽莎白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又有几位小姐夫人到这边舀酒来了,于是,谈话被迫中断了。 两人舀好了酒,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发现柯林斯先生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他看见了她们,就欣喜若狂地和她们说:“真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们想的到吗?我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有一位是我施主的至亲!我凑巧听到一位先生跟主人家的小姐说那位先生的表妹德·包尔小姐和姨母凯瑟琳夫人。这事真是太巧了!谁会想到我会在这次舞会上碰到凯瑟琳夫人的姨侄呢!幸好我发现得正是时候,还来得及去问候他。” 简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谁,迅速地问:“您打算去向达西先生自我介绍吗?” “当然!”柯林斯先生同样快速地说,“我一定要去请求他的原谅,请他不要怪我没有早些问候他。” 简还来不及出口阻拦,他就迅速鞠了一躬离开了她们。 “天哪,”伊丽莎白小声惊呼道,“他们还没被正式介绍过!” 她迅速转头去看简。 “我们还能阻止他吗?” “太晚了。”简无奈地说,她本想实在不行就自己去为两位先生作介绍,但是柯林斯先生似乎一秒都等不及。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柯林斯先生迅速地穿过人群,在一处餐桌前找到了达西先生,凑到他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她们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又好像听到了他所有的话,因为从他的嘴型上看,他尽是说些“道歉”、“汉斯福”、“凯瑟琳·德·包尔夫人”的话。 简看到达西先生用毫不掩饰的惊奇目光斜睨着他,等到他说完了,才冷冷地回应了一句,然后站起来,带着一副敬而远之的神情问了他一句什么——简猜测是问柯林斯先生的姓名——因为柯林斯之后的口型分明就是在报自己的名字。 达西先生不等柯林斯先生展开另一番唠叨就走开了,他和简擦身而过的时候简几乎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实质性的冷气。 柯林斯先生很快也走回简和伊丽莎白的跟前,和她们说道他对达西先生那样接待他“没什么理由感到不满意”,说达西先生听到他的殷勤问候,还有凯瑟琳夫人贵体安康表现得十分高兴,大体上说,他很满意达西先生,叫姐妹二人都是无语至极。 在晚宴剩下的时间里,简受彬格莱先生邀请,也去钢琴前演奏了一曲,博得了大家的掌声,大家纷纷邀请简再弹奏演唱一曲,但是她推说将时间留给其他的小姐,坐回了餐桌前,然后把几乎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妹妹和对她们献殷勤的先生身上。她看到伊丽莎白同彬格莱先生相谈甚欢,两人的神情都相当快活,自己也感到快活,她几乎可以想象两人今后的生活,夫妻两人恩爱非常,幸福无比。但是当她看到玛丽和柯林斯先生,还有经常在他们附近的亨特先生,又感到担忧,她不确定亨特先生对玛丽究竟抱了何种感情,有没有追求玛丽的打算,她只怕即使亨特先生有那个意向也太迟了——柯林斯先生不知何时会提出求婚,玛丽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答应。她又看见班纳特夫人对另外几位夫人和先生赞扬柯林斯先生的通情达理和值得尊敬,说这位先生很钟情于玛丽,她自己也认为玛丽比谁都何时做他的妻子,心中更觉得烦躁。 于是她走上前去小声劝阻班纳特夫人在聊自己得意的事时小声一点,免得引起别人嫉妒,传出些不好的事情来。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也许得益于她们原来的家庭教师路德维希小姐十五年的熏陶,班纳特夫人虽然责怪她竟然以小欺大,连自己母亲的事都管,但好歹换了个话题,不再说先前的事了。 晚宴快结束的时候,简站在屋子一边同卢卡斯家的几位小姐道别,约定过几日再一同吃饭,这时候她发现达西先生站得离她很近,但是直到卢卡斯家的几位小姐离开,又陆续有人过来同她道别,他也一直没走过来跟她说话,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鲁莽地提到了韦翰先生,使得他以为自己质疑他人品的缘故,不禁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再一次结结实实地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先生一遍。 ☆、第16章 达西先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吗?一开始是有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品格受到了质疑——还是来自自己有好感的小姐的质疑,这使得他不禁觉得很是恼怒。不过,当简和伊丽莎白在晚宴中场站在酒桌旁边低声交谈的时候,他恰好站在酒桌旁边的花瓶后面,那是一个隐蔽的角落,站在酒桌边上的人几乎无法发现那后面有人。他一开始听到她们谈话的时候本想走开,但是又不巧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怎么的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完完整整地将简和伊丽莎白的对话听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有失身份,但是听到了简对自己隐隐的维护又不禁觉得有些高兴,为自己向简说了重话感到有丝过意不去。 他不知道韦翰是怎样讲述两人之间的仇怨的,不过重新研究起简语句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后,他料定韦翰必定是隐去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将加入军队的原因全部推到自己的身上。韦翰也许说明了自己父亲在去世前对他的承诺,但却没有说明自己为何最终没有履行承诺的原因。 不得不说,达西先生具有极其出色的洞察力,他不过结合了简和伊丽莎白的只言片语,再认真去推敲,竟就将整件事情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对这件事感到愤怒,可是他又实在无法将自己和韦翰先生的恩怨在这种场合解释清楚——因为这关系到自己妹妹以及达西家族的名誉——这是他即使牺牲自己的名誉也要维护的。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叫自己与韦翰面对面对质,但是他自己并不是一个乐于去向那些陌生人解释自己动机的人,也担心韦翰会破罐破摔地将有关自己妹妹的事宣扬出去,又担心以韦翰今天的作为,即使自己想要揭露他的真面目,恐怕他也不会给自己这个和他面对面的机会。 晚宴快结束的时候,他站到了简的身边,想上前单独同她说说话,但是她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的人,最后,他只能在班纳特一家离开时对她做很简短的道别。 关于达西先生的这许多复杂的心思简是一概不知。她既然已经不对自己和达西先生之间的关系做任何期望,便很快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因为目前,有另外一件事叫她关心不已。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过后的第二天,朗博恩发生了一件新的事情——柯林斯先生求婚了!虽然简预估到柯林斯先生如果要求婚,那应该就在最近——因为他的假期到下周六就要满期了,但是这场求婚来得还是快了一些,叫简措手不及。 她照常的晨间散步回来,刚进门就看到玛丽开门从餐厅里出来。她往门里望去,看到只有柯林斯先生一人,就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柯林斯先生向你求婚了?”她抓着自己妹妹的手问。 “是的……”玛丽惊魂未定地说。 “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玛丽恍然如梦地看着简说。 “干得好!”简情不自禁地说道,顿了顿,她又说道,“但是妈妈不会那么轻易就善罢甘休的,我们去找爸爸!” 她牵着自己妹妹的手迅速去了书房,那里,班纳特先生正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简亲爱的?玛丽?”他看到她们急匆匆地进来有些吃惊,“发生什么事了?” “柯林斯先生向玛丽求婚了。”简迅速地说道,“而玛丽拒绝他了。” “是吗,玛丽?”班纳特先生看向玛丽。 “是的,爸爸。”玛丽回答。 “我猜想妈妈很快就会过来请求您说服玛丽嫁给柯林斯先生。”简说道,“我请求您能尊重玛丽的选择,先生。” 她看了看班纳特先生微张着嘴,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又说道:“玛丽和柯林斯先生……我相信,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玛丽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神色流露出赞同的样子。 班纳特先生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正在这时,班纳特夫人突然走了进来。 “班纳特先生,你得立刻过来!”她边打开门边叫道,“我们真是一团糟!” 她突然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简?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说道,“快出去,我有事和你爸爸讲。” 她又看了看玛丽,说道:“你也先出去,玛丽,不过别走远,就等在门口。” 简犹豫地看了班纳特先生一眼,发现他正朝自己轻轻点头,心中稍定,转身同玛丽一起离开了房间。 而在房间里,班纳特夫人立即向班纳特先生重申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得让玛丽嫁给柯林斯先生,”班纳特夫人对自己的丈夫说道,“这个傻丫头竟然申明她不会接受柯林斯先生!如果你不赶快,班纳特先生,柯林斯先生就会扭转心思,不要她了!” “这种时候我能怎么办呢?”班纳特先生看着书本说道,“听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不是吗?” “哦!”班纳特夫人叫道,“你去和玛丽说说,告诉她你坚持这么做!玛丽一定会遵从你的决定的!” 班纳特先生看了看她,放下书本,说:“让她进来吧。” 班纳特夫人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了,立刻转身打开房门,叫玛丽进来。 玛丽和简一直等在门口,看到班纳特夫人出来叫她进去,玛丽紧紧捏了捏简的手,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踏进了书房的大门。 她一踏进房门,班纳特夫人就把门关严实了,关之前还狠狠瞪了简一眼,叫简哭笑不得。 房间里,玛丽忐忑不安地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惶恐,几乎要落下泪来。 “过来,孩子。”班纳特先生对她说道。 玛丽慢慢挪步来到班纳特先生身边。 “就我所知,柯林斯先生向你求了婚,而你拒绝了?”班纳特先生再次确定道。 “是的。”玛丽也再次回答道。 “好的,现在,你面临一个选择。”班纳特先生说道,“你母亲坚持你接受这个求婚,对吧,班纳特夫人?” “没错!”班纳特夫人说道,“否则我就再也不见她!” “好了,那么难题来了。”班纳特先生说,“从今天起,你就得和我们中间的一个人成为陌生人了。” 玛丽盯着班纳特先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你不嫁给柯林斯先生,那么你的母亲将不再见你。”班纳特先生说道,“而如果你嫁了,我就不会再见到你。” 玛丽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姐姐了。”忽视班纳特夫人大声的责怪,班纳特先生这么对玛丽说道。 ☆、第17章 简站在书房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玛丽出来向自己宣布最后的结果。她现在格外地埋怨自己大意了,竟然叫柯林斯先生成功向玛丽求了婚。亨特先生对玛丽的感情是怎样的尚且不能确定,很有可能是痴想一场,但倘若不是呢?亨特先生可比柯林斯先生好上几倍! 简原打算破坏柯林斯先生对玛丽的求婚,好给玛丽和亨特先生留出时间发展感情,让玛丽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再去面对柯林斯先生的求婚,但是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她想起自己当时就柯林斯先生对玛丽的殷勤找玛丽谈话,她回答的“柯林斯先生的确不是我真心喜欢的类型,但是他也不失为一位绅士”,这句话一度让她感到纠结。现在玛丽是拒绝了柯林斯先生,但是如果班纳特先生和夫人坚持要玛丽接受呢? 正在简胡思乱想的时候,玛丽打开门跑了出来。 简一把拉住玛丽,看了看门内抓狂的班纳特夫人,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爸爸支持我!简!爸爸他支持我!”玛丽几乎是喜极而泣,拉着简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 简拍了拍她的手,对着书房里的班纳特先生,用口型做出了“谢谢”两个字。班纳特先生笑着朝她点点头。 正在这时候,夏洛特·卢卡斯小姐上门拜访来了。简拉着玛丽的手往前厅走的时候,看到她正同伊丽莎白说着话。 “发生什么事了?”夏洛特有些惊诧地问道,她们站在那里都能听见班纳特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刚才柯林斯先生向玛丽求婚了。”伊丽莎白说道。 “而玛丽拒绝了。”简补充道,一边又拍了拍玛丽的手示意她淡定。 “那我真为他感到遗憾。”夏洛特说道,又转向玛丽,“但是我却不知道要不要为你感到高兴……” “当然要。”简说道,一边转头冲玛丽笑了笑。 “妈妈很激动。”伊丽莎白说道,这个时候她们都可以听见班纳特夫人抓狂的喊叫声,“而柯林斯先生说他今晚就走。” 夏洛特愣了愣,犹豫地说道:“我想……我是不是应该邀请他去卢家庄一起用餐……” “去吧去吧,”这个时候莉迪亚从楼上跑下来说,“把他带走,喂饱他,他一整个早上都在生气。” 说着她拉着跟着她一起下来的凯特的手,如同躲瘟神一般避之不及地冲出了家门。 “我和凯特去镇子上转转。”她这么跟几位姐姐说。 “那我们去湖边的树林转转吧。”简对玛丽说,“避开妈妈,她一时是想不明白的。” 玛丽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告别了伊丽莎白和卢卡斯小姐,相携一块儿往湖边走去,玛丽边走边将柯林斯先生向她求婚时发生的事告诉简。 “他说他因为要继承爸爸的产业,所以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作为妻子,降低我们的损失,否则他过意不去!”玛丽说道,“这是多么荒诞可笑的事啊!” “没错。”简皱着眉应道。 玛丽顿了顿,又说道:“他说他不在意我们只有一千英镑的嫁妆,不在意我们每年只能拿到一千镑中百分之四的年息,不会在结婚后对此事不满……简,你可知道他在说这话时我感到多么难堪,多么恼火啊!” “我完全能够理解你。” “我拒绝了他,他竟然说我是欲擒故纵!”玛丽急促地说道,胸口因为怒火起伏了一下。 简不得不停下脚步,拍拍玛丽的手,摸摸她的秀发,好叫她平静下来。玛丽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平复下来一点。 “简,你估计都不能想象柯林斯先生在我拒绝他后说的话!”玛丽抓着简的手说,“他说他的身份地位,他和德·包尔府上的关系,都比我优越得多,说除了他,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向我求婚!” 玛丽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了,简紧紧抓着玛丽的手,担忧不已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穷,不漂亮。”玛丽说道,“但是我有灵魂,我有感情!” 她看着自己的长姐,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有我的自尊心!”她说道,“这对我来说太过了,简,太过了……” 她话还未完,眼泪就顺着她清秀的脸庞流了下来。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让她伏在自己肩上,用手抚着她的后背,说:“我明白,玛丽……我都明白。”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见树丛后面传来了什么声音! “是谁?”简惊诧万分地叫道,“谁在那儿?”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树丛后一阵“悉悉索索”,不一会儿,两位绅士从后面转了出来,是达西先生和亨特先生! “请不要惊慌,”亨特先生对简说道,“达西和我刚从这附近经过,远远看见似乎这边有人,就想过来问一声……” 他说到这里,突然发现现场的气氛不大对劲,两位班纳特小姐站得很近,其中一位背对着他们,没有转过来。 “亨特先生,”简定了定神,又看了一眼这位先生旁边站着的那位,“达西先生。”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抱歉没有注意到你们过来,刚才玛丽眼睛里进了东西,我正帮她吹着呢。” “啊!”亨特先生了然地应道,又问,“玛丽小姐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玛丽用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努力平复下自己激荡的情绪,转过身来轻声说。 亨特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简:“你们是还要走走呢,还是打算回去了?” “回去吧,”简说道,“我们走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么,请允许我和达西送你们一程吧。”亨特先生说道。 简看了玛丽一眼,发现她的神色虽然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有一些心不在焉的,就想着怎么拒绝亨特先生的提议。 但是此时亨特先生却走了上来,对她们说道:“来吧,让我们欣赏欣赏这美丽的秋色,班纳特小姐,还请您给我说说这景色在不同的季节有什么不同。” 他的态度诚恳有礼,倒叫简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且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貌似是对简说的,实际上看着的却是玛丽,话说完后,他便将自己的手臂朝玛丽伸去,邀请玛丽一同走一段路。 简为他略显强硬的态度皱了皱眉,看了玛丽一眼。玛丽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先生,又看了看简,踌躇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亨特先生的手臂上,两人带头往班纳特府上走去。 简有些忧心地跟在他们后头,一时没有发现达西先生走到了她的身边。 “对于亨特和我给您和您的姐妹带来的惊吓我感到十分抱歉。”达西先生这么说道。 “啊?哦……没关系……”简回过神来说道。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这一带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您和亨特先生。” “亨特先生和我正在欣赏哈福德郡的秋色,一时没有注意方向,就到了这儿。”达西先生说道。 简闻言低头笑了下,说:“不辨方向的行走的确是欣赏美景的最佳模式。” 她注意到达西先生似乎对她的说辞感到有些疑惑,就解释道:“您的脚步带您去的必定是您心中认为值得一看的地方。” 达西先生偏头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两人默默前行了一段,达西先生又问道:“您的父母和姐妹都还好吗?” “都很好,谢谢。”简简短地回答。 达西先生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简看了看他,想到昨晚两人的不欢而散,有些犹豫地说道:“昨晚的舞会……” 达西先生迅速看了她一眼,叫简一时噎住了,她看着达西先生似乎有些生气的侧脸,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抱歉,我不应该评断您的行为。” 达西先生闻言转头深深地看了简一眼,但是他似乎更生气了,他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冷峻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没有说话,迅速地又把头转了回去。 之后直到他们走到班纳特府前面,简和达西先生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位先生要朝两位小姐告别的时候简客气地请他们进去坐坐,但是达西先生迅速回绝了,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亨特先生原想着进去坐一会儿,但是看着自己好友那副冷硬的表情,也只好表示自己也有一些信件要写,改日再上门拜访。 两位先生很快离开了,简看了看玛丽,问她是否还愿意陪自己在园子里走走,剪几支开得好的花回去装饰屋子,玛丽同意了。 “和我说说你对亨特先生到底是怎么看的。”简这样对她说。 ☆、第18章 “亨特先生真的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绅士。”在希尔拿来了花篮和剪子离开后,玛丽这么对简说道,“他风度翩翩,谈吐风雅,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很了解。” 玛丽对着简笑了笑,又说道:“他还对哲学和文学很有研究,我们都很喜欢卢梭和黑格尔。” “是吗?” 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简点点头。 “看来你对他挺有好感的。” 玛丽听到简的言论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想我的确喜欢他,简……” 她看了看自己长姐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神,说:“我想很难有人不喜欢他……但是他对我是怎么看的呢?就连柯林斯先生也觉得我穷,不漂亮,我又如何指望他能喜欢上我呢?” “别因为柯林斯先生的评价就灰心丧气,玛丽。”简将拿在手中的剪子放下,伸手过去握了握玛丽的手,顿了顿,她说道,“我们没有那么穷,玛丽。也许你的外表不如我们其他几个姐妹,但是你的才情,你的迷人的品格是我们当中最出众的。” 她看着自己妹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注意到你的这些优点,不能珍视你的这些品质,那这个男人也不值得你爱。” 玛丽看着她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回握了自己姐姐的手,说:“谢谢你,简。” 简对她安慰地笑了笑。 …… 就在玛丽拒绝了柯林斯先生的第二天,又一件新鲜事发生了。但是这件事并不是叫人愉快地事,恰恰相反,这件事让简又惊又怒。 “你说,彬格莱先生他们离开了?!”简震惊地看着伊丽莎白问道。 “对。”伊丽莎白低着头沮丧地说,“而且彬格莱小姐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简震惊的表情,将手上拿着的信递给她,说:“你自己看吧。” 简立刻接过信读了起来。 “我的哥哥查尔斯一开始认为他在伦敦的事务几天之内就能结束,但我们确信这绝无可能……达西先生渴望去探望他的妹妹,我们也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到她……我认为没有人,比乔治安娜·达西小姐更美丽、优雅和多才多艺,我期待她将来也会成为……我的妹妹……” “这还不够清楚吗?”伊丽莎白说道,“彬格莱小姐想让我相信她的哥哥对我毫无情意……她想让他迎娶达西小姐!她想把彬格莱先生困在城里,并说服他!” “彬格莱先生应当不会就这么被说服的。”简说道,“他对你的感情毋庸置疑,所有见过你们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怀疑。”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又说道:“彬格莱先生有自己的判断力,他的妹妹无法说服一个陷入爱情如此之深的人,让他以为自己爱着别人!” 伊丽莎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简笑了一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环着她的肩膀说:“我想彬格莱先生在处理完事情后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并与你在朗博恩共进晚餐的。” 伊丽莎白抬头看了看她,终于笑了笑,说道:“是我相岔了,彬格莱小姐可不能帮彬格莱先生做决定。” 但是简对自己说的话其实并不那么肯定。她可以肯定彬格莱先生能够体会到伊丽莎白对他的感情,但是为什么原著中发生过的事又上演了呢?她只能猜想彬格莱先生的确在城里有事需要处理,而彬格莱小姐为了阻拦自己哥哥和伊丽莎白的好事,就在他离开后动身也走了。问题在于……他们真的还会回来吗? 简又想到了达西先生,他在整件事情中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呢? 还有亨特先生…… 简突然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她赶紧拿起信又看了一遍。 “亨特先生留下来了?”她喃喃出声。 “对。”伊丽莎白说道,“彬格莱小姐说他在城里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而且难得休闲,还没有看够这里的景色,所以没有同他们一道进城。” “那尼日雯花园……” “仍然是彬格莱先生在租。”伊丽莎白说道,“只是仆人都换成了亨特先生带来的。” 顿了顿,她又笑道:“也许我能将这个看成彬格莱先生还会回来的信号?” “也许吧。”简不确定地说。心中却在想亨特先生此时留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是为了玛丽吗? 姐妹两人最后一致决定,彬格莱先生一家离开的这件事在班纳特夫人面前不宜多说,只需要告诉她一声,不必向她详说他们走的原因。可是班纳特夫人光是听到这一点消息,就已经大感不安,甚至哭了起来,埋怨自己运气太坏,两家人刚处熟就走了。不过等听到了亨特先生留了下来后,她又高兴起来,想着彬格莱先生不会放着朋友在此地不管,估计不久就会回来,然后到朗博恩吃饭。与此同时,她又琢磨起亨特先生和自己女儿的好事来了,毕竟亨特先生仪表堂堂,财富虽然远不及达西先生,但是和彬格莱先生相比也不相上下了,而且同彬格莱先生一样,都是叫人愉快的年轻人。 她首先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大女儿的身上——没见亨特先生在尼日雯花园第一个邀请简跳舞吗?之后两人还说了好一会儿话,晚宴的时候亨特先生也找机会坐在简的身边同她说话,甚至为了讨好简,对简的几个妹妹也和颜悦色,连玛丽那样的也能和她愉悦殷勤地交谈。她计划着邀请亨特先生参加舞会,好叫他和简有更多的机会相处。 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把亨特先生和自己想在了一起,她现在的心思又被另一件事情牵过去了。 这天一早,卢卡斯小姐来到了朗博恩,拜访几位小姐,但是凯特和莉迪亚去镇子上拜访菲利普夫人去了,而玛丽正陪着早来一步的亨特先生在屋子外的花园观光,所以她就和两位大的班纳特小姐一起,坐在起居室里说话。 “你说柯林斯先生向你求婚了?!”伊丽莎白惊呼。 “是的,就在昨晚。”夏洛特·卢卡斯小姐说道,“而我答应他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想我应该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你们。”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简诧异地说道。 伊丽莎白闻言更加诧异地看了简一眼。 “我只对玛丽感到过意不去……”夏洛特说道。 “不不,我想玛丽不会在意的。”伊丽莎白说道,一边转头看了看刚巧从起居室窗前走过的亨特先生和玛丽。 “但是夏洛特,”她迅速转回头来说,“你真的和柯林斯先生订婚了?!” “你为什么会感到如此讶异,亲爱的丽兹?”夏洛特问道,“是不是只因为柯林斯先生没有获得玛丽的芳心,你就认为他不可能得到任何女士的好感了?” “夏洛特,我不是说……”伊丽莎白迅速地说道,“我确实很惊讶,但是夏洛特……如果柯林斯先生能如此有幸地能得到你,赢得你的芳心……我会为你们两个都感到高兴的。”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简也说道,“那我愿意祝福你们。” “谢谢。”夏洛特说道。 顿了顿,她又说:“我了解你们的感受。但是你们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向来不是……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现在只想要一个舒适的家……而考虑到柯林斯先生的性格和地位,我相信我和他结婚会像大多数的夫妻一样幸福。” 几位小姐坐了一会儿,夏洛特就起身告辞了。她走后不久,威廉·卢卡斯爵士来了,他受女儿的拜托,前来班纳特府上宣布她订婚的消息。他一面叙述这件事,一面又大大恭维了班纳特夫人和小姐们一阵,说是两家能亲上加亲,他真感到荣幸非常…… 可以想见班纳特先生和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是多么惊异,班纳特夫人差点就要开口指责,好在她顾虑到亨特先生也在场,硬是憋着气不说话,只是拿一张冷脸瞧着威廉爵士。等到威廉爵士和亨特先生先后告辞离开,她立即将一肚子的牢骚发泄了出来。 “柯林斯先生和夏洛特·卢卡斯!”她叫道,“这绝不可能!” 她看了看伊丽莎白,又叫道:“夏洛特·卢卡斯还是你的好友呢!我真是错看她了,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破坏你妹妹的姻缘!卢卡斯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柯林斯先生肯定是受了蒙骗了!我可不会祝这一对幸福,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要破裂的!” 班纳特夫人是那样的怒火冲天,谁都无法安慰她,叫她平息怒气——以往她这样生气的时候简总能想到办法让她宽心,但是这次她却别无办法——班纳特夫人只要见到简就要说叨,指责她助长了自己妹妹的心高气傲。玛丽更是她攻击的首要对象——整整一个星期,她见到玛丽就骂。她同威廉爵士和卢卡斯夫人说起话来,总是阴阳怪气的。而至于夏洛特·卢卡斯小姐,她发誓以后再不跟她说话。 ☆、第19章 在听闻了柯林斯先生向夏洛特·卢卡斯小姐的求婚后,不知是因为何种原因,亨特先生拜访朗博恩的次数越加频繁了。简通过许多时日的观察,又因为肯定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人品,所以对于作为那两位先生共同好友的亨特先生的人品,自然也不做多的怀疑了。 她又想到玛丽和自己说的有关亨特先生喜欢卢梭和黑格尔的一番话,这两位先生一位写出了《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这本著作,一位更是后期客观唯心主义的代表人物,想必喜爱这两位哲学家的亨特先生对他和玛丽门第财富之间的差异,看得应当没那么重。于是,简秉持着美好的祈愿,尽自己所能地为亨特先生和自己妹妹的相处制造机会,那就是在班纳特夫人要求她和几位姐妹陪同亨特先生出门逛逛时带着几个姐妹快走,留玛丽和亨特先生在后面单独谈谈话。 而关于伊丽莎白和彬格莱先生,伊丽莎白很早就给彬格莱小姐写了信,但是整整两个礼拜,也不见有任何有关彬格莱一家的信送来。 简眼见着伊丽莎白一日比一日消沉,终于忍不住在一次亨特先生上门拜访的时候问起那一家子的情况来。 “哦!彬格莱!”亨特先生说道,“我恐怕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要在城里度过整个冬天了。” 他看了看简吃惊的表情,说道:“彬格莱同达西和我很不一样,班纳特小姐。达西和我对于任何人和事的论断都有自己的标准,并且轻易不被左右。但是彬格莱……” 他顿了顿,又说道:“彬格莱欣赏他所遇到的任何事和任何人,这恰恰使得他在处理事情时没有达西和我这么迅速。” 他朝简笑了笑,鞠了一躬,向班纳特一家告辞离开了。不久以后,彬格莱小姐的信姗姗来迟,证实了亨特先生的所言,一时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丽兹,你为什么不去城里呢?”确定了这个消息后简问伊丽莎白,“我相信嘉丁纳舅舅和舅妈会很乐意在圣诞节后带你去天恩寺街住一段时日的。” “你为什么想让我去,简?”伊丽莎白说道,“今年应该轮到你去城里了。” “哦,丽兹……”简歪头笑道,“相比城里我更喜欢乡村,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我相信现在换个环境你会更喜欢的。” 伊丽莎白笑了笑,其实她明白简为什么突然叫她去城里,她自己心里也想着是不是应该进城一趟,好避开这乡间的闲言碎语,还有就是让她有机会去拜访彬格莱一家,借此证实彬格莱先生对自己感情的变化,但是她还是为自己姐姐的体贴入微感到动容,她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只能紧紧抓着简的手道谢。 班纳特夫人知道了彬格莱先生一去不回当然感到很不高兴。她不断地纳闷,不断地抱怨。简和伊丽莎白尽力安慰她,但由于没人能确定彬格莱先生是否还会回来,所以只能说彬格莱先生对于伊丽莎白的感情,只不过是出于一时高兴,根本算不上什么,一旦她不在他眼前,他自己又有许多事务缠身,也就置之度外了。她们说得那么诚恳,那么有理有据,说到后来自己都要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总算让班纳特夫人相信了这些话不假,可是这却不能让班纳特夫人那么快就死心,她总是反复地重新提起这件事,不过随着时日的过去,彬格莱先生还是音讯全无,她最后只能聊以□□地指望彬格莱先生来年夏天会回到这儿来。 班纳特先生则有不同的看法,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尤其是自己的两个大女儿——什么都好,如果哪位先生看不上她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值得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女儿爱的。 朗博恩府上因为近来连出了几件不顺利的事,好些人都闷闷不乐的,简只有在看到亨特先生同玛丽在一起时才感到一丝快活。为了调节家里沉闷的气氛,菲利普夫人时不时地邀请几位侄女到自己府上坐坐,又托菲利普先生邀请了军官们来吃饭跳舞,简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自己两位小妹妹对韦翰先生的喜爱与日俱增,她们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坦白爽直,简提醒了她们几遍,告诉她们这位韦翰先生没有看上去那么正派,也只令她们稍稍不那么热情了。 而随着达西先生的离开,伊丽莎白最初听到的那些话——关于达西先生对韦翰先生不公,使得韦翰先生吃了多少苦头的话也传得越来越开,甚至得到了大家的公认,并且时常在公开场所加以讨论。这使得简十分的恼火,她明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却无法站出来为达西先生辩解,一方面是她没有立场,一方面又是因为她知道此事必然牵扯到了达西先生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而亨特先生,由于大家知道他是达西先生的朋友,所以在谈论时都避着他,而且由于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即使在两位小的班纳特小姐问起时坚称达西先生的所作所为肯定事出有因,而且肯定是符合道义的,但却并不叫人信服。 于是简热切地盼望着韦斯顿夫妇的到来,好叫他们给两个小妹妹说道说道——韦斯顿夫人已经给简写了信,说是圣诞节前来哈福德郡,同他们一起过年,而且好巧不巧,韦斯顿先生竟然与亨特先生是老相识,所以连住宿问题都解决了——亨特先生打定主意了今年要留在哈福德郡过圣诞节,而他获得了彬格莱先生的许可,完全可以在那里接待自己的客人,这样韦斯顿夫妇就可以住在尼日斐花园了——因为嘉丁纳夫妇是肯定会来和班纳特一家一起过圣诞节,而韦斯顿夫人也不好再与几位小姐拼床睡,又多了韦斯顿先生一位男士,光安排住宿就是叫班纳特夫人的神经承受不了的事了。 星期六那天,柯林斯先生离开了哈福德郡,他虽然因为不得不在感情刚刚确定时就得离开他心爱的卢卡斯小姐而感到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他很快就高兴起来,表示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新娘的准备,等他回去续了职,再去和他的女施主凯瑟琳夫人禀告过,就可以再来哈福德郡,订出佳期,使他自己成为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第20章 柯林斯先生走后大约一周,嘉丁纳夫妇率先来到了朗博恩。嘉丁纳先生是个通情达理、颇有绅士风度的人,无论在个性还是所受的教育方面,都高出他姐姐很多。他虽然出身商界,但是富有教养,又讨人喜爱,要是叫原先住在尼日斐花园的那两位夫人和小姐看见了,她们肯定会觉得难以相信。嘉丁纳夫人比班纳特夫人和菲利普夫人要小好几岁年纪,是个和蔼聪慧,又很文雅的女士,除了朝夕相伴十五载的路德维希小姐——现在的韦斯顿夫人——班纳特家原先的家庭教师,小姐们就属跟她最亲密了。几位班纳特小姐常常轮流进城去在她那儿待一阵子。 嘉丁纳夫妇在星期一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来到朗博恩,班纳特夫人一听到从园子门口传来的“得得”的马蹄声,就起身小步跑着迎了出去,几位小姐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她身后迎了出去。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班纳特夫人还没等马车停稳就说道,“我还担心你们的马车翻了,或是半路被劫匪抢了呢!” “别乱想了,范尼。”嘉丁纳先生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搂着自己的姐姐和她亲亲热热地行贴面礼,说道,“我们的旅途很愉快。” 班纳特先生则在此时搀着嘉丁纳夫人,帮着她从高高的马车上下来,然后也亲亲热热地同她行贴面礼。 “近来可好,范尼?”嘉丁纳先生问。 “哦!”班纳特夫人说道,“太糟糕了,爱德华。没人能理解我的神经承受了多少东西!” 她说着话同嘉丁纳夫人贴了贴脸颊,又说道:“但是我从不抱怨……” “这样最好了,范尼。你真善良。”嘉丁纳先生说道。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几个班纳特小姐也纷纷同嘉丁纳夫妇打了招呼。凯特和莉迪亚在打完招呼后就朝着马车顶上和马车里头看,想找到礼物样子的盒子——嘉丁纳夫妇每次来朗博恩都会给小姐们带好些城里正流行的东西。 “我想知道最近城里都在流行什么花样。”凯特凑在莉迪亚耳边说,“我可以在我的其他裙子上都绣上,最近舞会太多了,我可不愿意重样。” 莉迪亚瞥了她一眼,说道:“你绣吧,我希望有现成的新裙子!” 她又往马车里看了一眼,没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就不甘心地嚷嚷着问嘉丁纳夫人有没有给她们带礼物。 “看来你一点也没变,莉迪亚。”嘉丁纳夫人笑道,“还是那么热衷于礼物。” “那是!”莉迪亚挺了挺胸脯,说道,“礼物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东西了!谁会不热衷于礼物呢!” 她那副小样子让一圈人都笑开了。 “快请进吧,快请进吧!”班纳特夫人这时候挥着手帕说道,“不然你们连更衣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然后她兴冲冲地侧着身子对班纳特先生和嘉丁纳先生说道:“我们今晚被邀请到菲利普家做客……天可怜见,我可不喜欢在晚上跑来跑去……我宁愿坐在家里,让我可怜的神经休息一下……” 两位先生对她的这番话都是一笑置之,如果说班纳特家还有谁比莉迪亚还要热衷于聚会的热闹的话,那必定就是班纳特夫人了。当然,班纳特夫人参加宴会的关注点和几位小姐可不一样,她并不热衷于跳舞,她最大的乐趣是发发自己的牢骚,听听邻里的八卦,看看宴会上的年轻人向自己的女儿献殷勤,叫自己有得意的事可以和别人吹嘘。 这次宴会恰逢嘉丁纳先生和夫人从伦敦来到哈福德郡,晚会开始的时候,几位夫人小姐都围在嘉丁纳夫人的身边,请她讲述城里最时新的服装样式,最好看的编头发的方法。等到这件事过了之后,小姐夫人们就开始自顾自地找另外自己喜欢的人说话,或者是跳舞去了,而嘉丁纳夫人就坐在一旁,静听班纳特夫人跟她说话。 “我不怪丽兹,”班纳特夫人这么对她说道,“因为丽兹要是能够嫁给彬格莱先生,她早就嫁了。可是玛丽……唉,弟媳啊!真不知道玛丽是怎么想的,竟然拒绝了柯林斯先生!还有简,她作为她的姐姐竟然不想着撮合她们,反而还觉得玛丽那个傻丫头拒绝柯林斯先生是对的!这真是太作孽了,她们两个真是一点也不可怜我的神经!现在你看看,结果倒叫卢卡斯他们捡了便宜了,从此朗博恩的财产就要由那家人来继承喽!他们真是好手腕,他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要捞进这一笔财产……我本不忍心这样编排他们,不过事实确实如此!有这么一些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邻居,真是太不幸了。你来得可正是时候,给了我极大的安慰,我非常喜欢听你讲的那些……长袖子的事情。” 嘉丁纳夫人早在跟简和伊丽莎白通信的时候,大体知道了她们家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为了体贴外甥女,她只稍微敷衍了班纳特太太几句,便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后来简和她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又谈到了这件事。 “我正想和您说,”简说道,“今年我就不进城了,让丽兹代替我进城陪您,您看这事成吗?” “换换环境也许的确对丽兹有好处,”嘉丁纳夫人说道,“离开了家,松口气,听不见别人的说叨,也许比什么都好。” 她顿了顿,又说道:“以丽萃的性格,她对这件事情自会一笑置之,要不了多少时候就会淡忘。” 听嘉丁纳夫人这么说,倒叫简感到一丝羞愧,因为她叫嘉丁纳夫妇带伊丽莎白进城的目的并不完全是叫伊丽莎白远离乡间的闲言碎语。她无比确定彬格莱先生对伊丽莎白的情深意重,因为彬格莱先生在哈福德郡期间越来越不理会别人,把整个的心都放在了伊丽莎白身上。他们俩每见一次面,事情就愈显得明朗,愈显得露骨。在他自己所开的尼日斐舞会上,他甚至得罪了两三位年轻的小姐,没有邀请她们跳舞,就连简自己找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忽视了她,只顾盯着伊丽莎白看。简原想着,伊丽莎白和彬格莱小姐既然还维持着通信,那么等伊丽莎白到伦敦后,总免不了要互相拜访,等到那时,伊丽莎白不就可以见到彬格莱先生了吗?到那时,倘若彬格莱先生仍然无法确定自己对伊丽莎白的感情,同她一起回哈福德郡,或者,他屈从了世俗的观念,打算放弃伊丽莎白,那么,这样的男人也就不值得再花心思了。但是不论如何,总得要争取一把,好叫日后回想起来不觉得遗憾和后悔。 两人正谈着这事,简看见韦翰先生正向自己的小妹妹邀舞,突然心中一动,换了一个话题,询问起嘉丁纳夫人结婚前的事来。 十多年以前,嘉丁纳夫人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曾在德比郡住过好些时候。于是简就询问她是否认识达西一家,是否认识韦翰先生,并把韦翰先生指给嘉丁纳夫人看。 “我和我认识的人都没有这个荣幸跟那家人相交。”嘉丁纳夫人遗憾地说道,“我们的社交圈很不一样。” 她又看了看正和莉迪亚跳舞的韦翰先生,说道:“不过你说他的父亲曾是老达西先生的管家?” “是的。”简回答。又谈起了韦翰先生所说的有关现在这位达西先生对他的亏待。 嘉丁纳夫人仔细地听简对那两人行为的看法,不禁注意到自己的这位外甥女似乎很是维护那位她素未蒙面的达西先生,这叫她有些不安,便竭力去回想那位先生小时候的个性如何,是否和现在相符,最后终于有自信地记起了自己从前确实听人说过,费茨威廉·达西先生是个脾气很坏又很高傲的孩子,行事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叫简不免感到大失所望。 ☆、第21章 嘉丁纳夫妇到朗博恩后没两天,韦斯顿夫妇也来了。他们先到的尼日斐花园,在那里安顿下来后,就坐着马车来到了班纳特府上。 几位小姐见到韦斯顿夫人自然是高兴不已,更别提她们得知尼日斐花园将在圣诞节后再举办一场舞会时是感到多么的快活,多么的兴奋。而简极其愉快地注意到,同彬格莱先生还在哈福德郡时的情况类似,现在亨特先生越来越将注意力放到玛丽身上了,虽然他还是那样的有礼有节,没有到彬格莱先生那样忽视其他人的地步,但是只要是不跳舞或者没有人向他搭话的时候,他都会站在玛丽身边或附近,看着玛丽跳舞或者说话。 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上,简发现韦翰先生献殷勤的对象又变了。这次是布莱顿来的玛丽·金小姐。这位小姐长得并不好看,来麦里屯的目的是为了探望她的叔父,而据韦斯顿先生所说,这位小姐刚刚继承了一万英镑的遗产。简依此断定,韦翰先生追逐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她刚刚得到的这笔财富。这让简不禁为这位小姐感到遗憾,但是她自己既然和这位小姐并不熟识,就没有立场去劝告她离韦翰先生远一些,更何况,即使她好心好意地劝告了,这位小姐也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话,只可能以为她自己对韦翰先生有意,那样说完全是出于嫉妒心理——因为韦翰先生是舞会中最招女士喜欢的先生了,大家都希望自己能跟这位先生说上话。 抛开这件事不管,简不无高兴地发现随着韦翰先生献殷勤对象的转变,自己几位小妹妹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是这不妨碍她将自己的担忧告诉韦斯顿夫人,请她和韦斯顿先生教导教导两位妹妹。 “照你这么说,这位先生的确不如看上去那样正派。”韦斯顿夫人听了简的话后说道。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说,既然丽兹想待在伦敦,玛丽想要留在这里,我要不要在圣诞过后把凯特和莉迪亚她们两个带去布莱顿?” 简想了想,觉得能够让自己的这两位小妹妹远离这边的民兵团,又有韦斯顿夫妇的管束教导,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于是,她冲韦斯顿夫人点点头,感激地拉着她的手,说:“亲爱的韦斯顿夫人,要是没有了你,可叫我怎么办才好?”惹得韦斯顿夫人连笑不已。 这时候有先生过来邀请简跳舞,于是谈话就此中断了。简因为放下了一件心事,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邀请,跳了几场舞,停下来后她发现夏洛特·卢卡斯小姐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走上前去,问她何时出发去肯特郡。 “我们会在卢卡斯庄园度过新婚之夜,”夏洛特说道,“之后会在星期五去汉斯福。” 她顿了顿,又问道:“我的父亲和玛利亚三月会来看我,你能答应我一起过来吗?我刚刚问过了丽兹,但是她似乎不愿意和我的父亲和玛利亚一起走……也难怪,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简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她答应给我写信,并且以后再来探望我。”夏洛特笑了笑,又说道,“但是,你能来吗,简?” “我怎么能拒绝呢?”简笑着回答,“谢谢你的邀请。”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你一定得答应带我去看看罗新斯庄园那著名的壁炉才行!” 柯林斯先生只要是夸赞房屋某处的布置,就必定会拿他女施主凯瑟琳夫人的罗新斯庄园做比较,并且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赞美完全是抬举主人家,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罗新斯庄园的壁炉,表示那是他见过最宏伟的壁炉,仅仅是壁炉架就价值800英镑,以此来显示罗新斯庄园的奢华。 夏洛特听到了简的这番话立刻心领神会,笑道:“我想你就算想不看都不成呢!” 正在这个时候,看到她们正在对话的玛利亚·卢卡斯——卢卡斯家的二小姐跑了过来。 “你问过了吗?她们会跟我们一起去汉斯福吗?”她对着自己的姐姐问道。 夏洛特告诉她伊丽莎白去不了,但是简会同他们一起上路。 “太好了!”玛利亚立刻叫道,对着简说,“幸好还有你跟我们同行,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害怕见到凯瑟琳夫人了,简!” 简不禁为她的说辞笑了起来,想到原著中的凯瑟琳夫人的脾气的确没有好到哪里去,依她猜测,这位凯瑟琳夫人的脾气即使是不像达西先生那样冷硬的,也一定是高高在上的。 这场舞会过后不久,柯林斯先生又来到了哈福德郡,并且住到了卢卡斯府上,这叫班纳特夫人彻底死了心,认为这门亲事是免不了的了,她几次三番充满恶意地说:“但愿他们会幸福吧。” 不管班纳特夫人是如何地不看好这一段姻缘,星期四的时候,夏洛特·卢卡斯小姐正式成为了柯林斯夫人。星期五一早,她同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辞了行,离开了哈福德郡,往肯特郡去了。这对新婚夫妇离开没几天,嘉丁纳夫妇也同伊丽莎白一起向班纳特一家辞了行。再过了几天,韦斯顿夫妇带着凯特和莉迪亚也走了。朗博恩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叫简感到有些不适应了,更别提班纳特夫人,她总觉得屋子里太冷清,于是换着花样地邀请还留在尼日斐花园的亨特先生上朗博恩来小坐。 一天,亨特先生上门来拜访,同班纳特一家一起吃过茶后,就和简同玛丽一起坐在起居室里闲聊——班纳特夫妇对他上门拜访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管自己到外面散步去了——班纳特夫人到现在还以为亨特先生追求的是简,还很为自己给两人创造了机会感到得意,至于玛丽?她认为玛丽是个识情知趣的孩子,肯定会看机会自己走开的。 简坐着陪亨特先生聊了几句,觉得自己夹在他和玛丽之间着实像一个电灯泡,她正想着应该找什么样的借口可以离开起居室,留这两个人单独一起谈谈话,突然记起自己在前一天去镇子上时和邮差约好了,请他今天晚些时候来取一封她要寄给韦斯顿夫人和妹妹们的信,而那封信她还剩一点没有写完。这可是个顶好的借口,简想好措辞后就向那两位正在亲亲热热地谈话的人道歉,自己上楼写信去了。 简在自己房里写好了信,算算时间班纳特夫妇就要回来了,就下楼回到了起居室。她刚刚推开门,就看到玛丽和亨特先生站在壁炉跟前,挨得很近,看起来谈话谈得正起劲,但是他们一看到简来了,就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并且立即分开了。这情形不禁让简心中一动,她正想走开,但是亨特先生却叫住了她。 “班纳特小姐,”他说道,“请您不必离开。” 简不得不转过身来,却见他朝自己笑了笑,然后回头深情地吻了吻玛丽的手,倾身向玛丽悄悄说了几句话,朝自己一个致意,大步走出了屋子。 简目送着他离开,看到他疾步转过一个拐角不见了,就走进屋子里,拉过玛丽,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叫她知道。玛丽向来对简毫不隐瞒,立刻抱住了她,极其热情地承认她自己成为了天下最幸福的人。 “简,你能想象吗?亨特先生向我求婚了!”她说道,“我太高兴了,太幸福了!简,我实在不配……哦,为什么不能人人都像我这样幸福呢?” “我完全能够想象!”简搂着自己的妹妹高兴地叫道,“你配得上他,他也值得拥有你!” 她的态度真诚热烈,欢欣非常,她心中的快活绝不比玛丽少一点。她甚至赞叹起自己离开的时机不能更巧,而亨特先生不能更敏捷,竟然这样迅速地就抓住了机会,向自己的妹妹求了婚。 “亨特先生去花园找爸爸妈妈了……哦,简,这简直像在做梦,我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幸福!” “看来我要再去给我的信添一笔了。”简笑道,“还要多写好几封……丽兹,嘉丁纳舅舅和舅妈……玛丽,你在这时候订婚真是个小麻烦。” 没过几分钟,亨特先生就和班纳特夫妇一同回来了,几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亨特先生一见到简就请她祝福他为妹夫。简真心诚意地告诉他,她为他们俩未来的美满姻缘感到欣喜,两人亲切地握了握手。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大家都非常高兴。玛丽显得光彩焕发,清秀的脸庞都显得鲜艳娇美起来。班纳特夫人同亨特先生足足谈了半个钟头,她虽然诧异亨特先生的求婚对象,但却对这个女婿本身感到满意非常,她满口嘉许,连连赞美,却总觉得不能将自己满腔的热情充分表达出来。班纳特先生虽然不说什么,但看他的谈吐举止,便可以看出他快活到了极点。 而简,则将这桩好事写到了信里,等到晚饭前邮差来的时候,请他往伦敦和布莱顿送了出去。 ☆、第22章 玛丽和亨特先生成就了好事,这自然叫几位班纳特小姐高兴非常,嘉丁纳夫妇和韦斯顿夫妇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感到十分高兴。她们迫切地催促几位班纳特小姐给朗博恩回信,询问是否定下了婚期,要有什么准备,她们是不是要回去。 简也迅速给他们回信,告诉他们不必急着动身,因为亨特先生在伦敦已经积压了好多公务没有处理,这下他既然已经获取了心上人的欢心,自然就要把之前遗留下来的事处理完,好轻轻松松地迎娶玛丽,并和玛丽过一个愉快漫长的蜜月。 考虑到几位班纳特小姐都在外地,简又接受了夏洛特·卢卡斯小姐——现在的柯林斯夫人的邀请,要在三月份去肯特郡,亨特先生自己又有许多积压的公务要处理,看情况,可能还要去一趟北方,还有置办婚礼等各项事宜,他在同班纳特先生商量过后,将婚期定在了九月。班纳特夫人虽然觉得时间拖得有些长,但是看亨特先生和玛丽情意甚笃,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数,也就勉强同意了。而简直到现在才知道亨特先生经营的报社竟然就是刊登玛丽小说的那家报社,而且他早在还没见过玛丽之前就借着自己的职务之便,在给玛丽的那些读者回馈中夹带了自己对她作品的看法和见解,两人在还未蒙面时其实就已经成了笔友,亨特先生来到麦里屯后稍一打听,就立刻确定了玛丽就是那个马特先生。 朗博恩这家人的这件喜事瞒不了多久。先是班纳特夫人得到了特许,偷偷地将这件事讲给了菲利普夫人听,菲利普夫人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许可,就大胆地把它传遍了麦里屯的街坊四邻。大家都议论纷纷,说是班纳特家之前接连倒霉,现在顷刻之间竟成了顶有福气的一家人了。亨特先生比之前办喜事的柯林斯先生优越了多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而亨特先生既然即将成为班纳特家的一员,那作为他的好友,彬格莱先生也是很有可能的。 亨特先生在初步拟定了婚期后又硬留了几天,但是报社的临时负责人在知道了好事已成后连连发信来催他回去,表示他如果再对自己的报社不上心,他就要撂摊子不干了,使得亨特先生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班纳特一家,进城去了。临走前他再三请求玛丽多多给他写信,玛丽自然是应许的。 亨特先生回到伦敦不久,简就收到了伊丽莎白寄给她的信,说是亨特先生已经去嘉丁纳夫妇的住处拜访过他们了,说自己在宁静舒适的天恩寺街住得很愉快,嘉丁纳舅舅和舅妈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她只是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姐妹,特别是玛丽,她非常想亲口对她道喜,现如今却只能靠写信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简笑着读伊丽莎白在信里写得表达自己祝福的话,但是读着读着,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信的后半段,伊丽莎白提到了有关彬格莱一家的消息。 “记得我上一封信时和你说的,我进城后一周都没有收到彬格莱小姐的消息这事吗?”伊丽莎白在信里这么写道,“大概三周前,我和舅妈去了市区里的那一片地方,我就趁机去格鲁斯汶纳街拜访了彬格莱小姐,她看上去闷闷不乐,责备了我不提前通知她我会去伦敦,这让我感到非常诧异,因为我在朗博恩和伦敦都给她写过信,难以想象事情会是怎样的巧合,竟然会使得两封信都被寄丢!我不怕你知道,简,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不过是彬格莱小姐的托辞,她并不希望见到我。我那次的拜访并不长,因为据彬格莱小姐所说,她和赫斯特夫人正打算出门,离别时她们答应一两天内会来天恩寺街拜访我……” “亲爱的简,虽然你也告诉我,因为彬格莱兄妹情谊深厚的关系,我应当维系好我同彬格莱姐妹的友谊,但是现在我得坦白,即使我竭尽全力地试图去喜欢彬格莱小姐,也让她喜欢我,竭尽全力地试图维系我们之间的友谊,我还是无法违背我的性格,对于这件事,现在我恐怕是要放弃了。亨特先生来拜访过我们的第二天,彬格莱小姐才上门回访,她表现得很明显,她并不情愿再次见到我。当我问起她的哥哥时,她很明确地告诉我他知道我在伦敦,但他此刻正同达西先生以及他的妹妹打得火热……” “彬格莱先生真的屈从世俗的观念了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将我所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我想我会很快淡忘这段感情,将他当成我生命中的过客,然后高高兴兴地迎接玛丽的喜事到来。” 简看到伊丽莎白最后的几句话有些难过,玛丽的好事带给她的喜悦也被冲淡不少,她看得出伊丽莎白的字里行间仍然流露出了失望之情,让她也不禁也替自己的妹妹感到失望。她无比肯定彬格莱小姐应该是收到了伊丽莎白的信的,她也相信伊丽莎白的心里也是敞亮的,但是彬格莱小姐最后所说的是真话吗?彬格莱先生果真不再在意伊丽莎白了吗?原著里的彬格莱先生的确是一往情深到最后的,但是女主角换成了伊丽莎白,结果还会一样吗? 不论如何,伊丽莎白的确已经将她能做的都做了,以她所写信中彬格莱小姐的态度,要让伊丽莎白在明确了那家人对她不欢迎的态度后再上门拜访,只为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彬格莱先生,证实彬格莱小姐的所言,就太伤自尊心了,这件事也绝不是班纳特家出来的小姐愿意去做的。而既然现在伊丽莎白自己已经有所决定了,简也就不再多想,两姐妹书信往来中从此就很少提及彬格莱先生了,而随着三月的接近,简的心思也慢慢被旅行占据了。 这次旅行叫简格外高兴的一点,就是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伊丽莎白,在伦敦过一夜。玛丽因为亨特先生不在伦敦——他回伦敦后不久就又到北边去了,自己又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创作,而且因为加上她后马车就会比较拥挤,就推说不去,在家陪伴班纳特夫妇,叫简安心同威廉·卢卡斯爵士和玛利亚上路。 班纳特先生和夫人对于大女儿的离开自然也是万般不舍,因为她一走,家里就只剩玛丽一个女儿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他们只得叫简常常写信回来。 从哈福德郡到伦敦不过二十七英里路,一行人启程得很早,为的是要在正午赶到天恩寺街。他们走进嘉丁纳先生住所的大门时,伊丽莎白正在会客室的窗口望着他们。他们走进过道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男男女女的孩子们急于见到表姐,在客厅等不及,又因为一年未见有些羞怯,不好意思下楼去,就都挤在楼梯口。简热情地抱了抱伊丽莎白,仔细地瞧了瞧她的脸色,只见她如同往常那样健康美丽,活泼可爱,感到很高兴。她放开了伊丽莎白,又去抱自己的小表弟和小表妹,和他们亲亲热热地行贴面礼。到处是一片欢乐与和善的气氛。 这一天简过得快活极了,虽然白天乱哄哄地忙做一团,还要出去买下半程旅途中需要用到的东西,但是可以见到自己的妹妹和嘉丁纳夫妇,还有许久未见的小表妹和表弟,晚上又可以一起去戏院看戏,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晚餐后的小憩时,简在嘉丁纳夫人身边坐下同她说话,两人首先就谈到了伊丽莎白。简仔仔细细问了许多话,嘉丁纳夫人回答她,说伊丽莎白虽然看上去已经将彬格莱先生和她的事一笑置之,现在显得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偶尔会看到她出神,意气也有些消沉,似乎还没完全从情伤中走出来。简听了并不感到十分诧异,从伊丽莎白写给她的信件的字里行间看来,她对彬格莱先生的感情可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嘉丁纳夫人又跟简提起彬格莱小姐过访天恩寺街的一切情形,又把伊丽莎白和她的好几次对话重新讲给简听,这些话足以说明伊丽莎白已经不打算再和彬格莱小姐来往,也下定了主意放下这段感情,只是还需要时间来冲淡一切。 两人又聊起玛丽,聊起她和亨特先生的好事,等亨特先生这次从北边回来,就要开始置办婚礼的各项事宜了,到时候嘉丁纳夫妇也要一起帮忙 晚上简和伊丽莎白一起睡,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告别天恩寺街的一家子,启程往肯特郡去了。 ☆、第23章 旅行总是叫简觉得愉快的,在穿越前,就算是只有周末两天,她也会同好友一起到学校附近的地方走走,只是一朝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旅行却是难得,不说舟车劳顿,就说旅行的开销,也不是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 班纳特先生和夫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可以用一个字概括——宅!班纳特先生比起出门,更喜欢窝在书房看书;班纳特夫人也许喜欢走亲访友,但如果叫她坐一整天的马车,那她肯定会嚷嚷自己的神经又遭了多少罪。而且班纳特府上的收支几乎刚好平衡,很难承担额外长途旅行的费用,所以倘若不是有嘉丁纳舅舅和舅妈,还有韦斯顿夫妇,班纳特家的小姐们恐怕很难有机会出远门。 这一次简借了夏洛特·卢卡斯小姐——现在的柯林斯夫人的光,陪同着威廉·卢卡斯爵士和玛利亚·卢卡斯小姐去肯特郡看望夏洛特,沿途又可以欣赏风光,又不用自己家里承担旅费,自然心中是高兴非常。 说到肯特郡,简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肯特时发生的事情,就是那一次,她第一次得罪了骄傲的达西先生,现在她竟然又来到了肯特郡——虽然汉斯福和拉姆斯盖特是很不同的两个地方,但是汉斯福就在达西先生的姨母,凯瑟琳·德·包尔夫人庄园的旁边。 得了,得罪完了达西先生,现在轮到他的姨母了。简暗戳戳地想到。 “看啊玛利亚,”当马车离开了大路,走上通往汉斯福的小径时,卢卡斯爵士这么对自己的二女儿说道,“我们左手边能看到的一切,都是罗新斯庄园的!” “全部?!”玛利亚张大了嘴惊呼,瞪大了眼睛看着马车窗外的风景,说道,“哦!凯瑟琳夫人一定非常富有!” “我相信就是这么回儿事,就是这么回儿事。”卢卡斯爵士说,“夏洛特搬进牧师小宅的时候她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你的姐姐真是找到了一门好亲事!” 简微笑着听他们讨论罗新斯庄园和住在那里面的德·包尔夫人,讨论夏洛特美满的亲事,不做任何评论。 “哦,好了,”这时候卢卡斯爵士说道,“我想再转一个弯就该到汉斯福了。” 事实也确如卢卡斯爵士所言——虽然卢卡斯爵士一路上每当马车拐弯的时候都要这么说,但是这一次,简终于看到了那幢牧师住所了。 她看到了小径斜对面的花园,花园里那幢爬满了青藤的房子,矮树丛和桂树的围篱……每一样东西好像都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柯林斯先生和夏洛特今天起床后就待在起居室关注着即将到来的客人的动向,此时一听见马蹄的“得得”声,就走到门口来了。 “威廉爵士!玛利亚!简表妹。”柯林斯先生一等马车停稳,就几步迎上来对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几位客人说道,“你们能光临寒舍,我真是不胜荣幸!” 说着他走上前去同卢卡斯爵士握手,再次表达他对几人前来拜访的诚挚欢迎。而简则向夏洛特走去,亲切地同她行贴面礼。 “见到你太好了,简。”夏洛特说道。 “我也一样。”简笑道。 “你的家人都好吗?丽兹好吗?我听说玛丽订婚了?”夏洛特又问道。 于是简告诉她自己的家人都身体健康,玛丽的确订婚了,婚期就在九月,伊丽莎白也很好,虽然彬格莱先生对她还有影响,但是她会调整好自己的。 这个时候柯林斯先生也走过来问候简,她立刻发现自己的这位表兄并没有因为结了婚而改变态度,他还是完全和以往一样的拘泥礼节,他们在门口耽搁了好几分钟,直到简一一回答了柯林斯先生对她全家大小起居安好的问候,他才满意,将几位客人往屋子里请。 “您的妹妹能得此良缘一定很高兴,”柯林斯先生对简说道,简注意到他的语气里难掩一丝不甘心的意味,“我能知道她的婚期是在几月吗?” “九月,先生。”简答道。 “哦!那可有半年啊……”柯林斯先生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表现得很是惊讶,“我要是还在朗博恩一定要劝说亨特先生不能将婚期拉得这样长!这对玛丽表妹来说是不负责任的!早确定的事情就应该早定下来,就和我同我亲爱的夏洛特一样。” 他说到这里转向自己的妻子,非常做作地朝她招了招手,又转回身来对着简问道:“据我所知,现在亨特先生离开朗博恩了?” “没错。”简答道,看了看柯林斯先生那瞬间露出的不以为然的表情,察觉到自己的这位表兄似乎觉得这一对是不相配的,而以玛丽那样的条件就该迅速地抓住亨特先生,不应该让先生还有机会离开朗博恩。 她微微笑了笑,又说道:“现在的分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重逢。” “嗯……”柯林斯先生看了简一眼。 这时候几人已经走进了牧师住宅,柯林斯先生一进屋子就再顾不上简和她家里妹妹的事了,转而开始介绍起屋里的布置摆设来。柯林斯先生的介绍表面上显得谦卑,实际上却充满了自得,几位客人一路听着他不厌其烦地对自己家舒适状况的赞叹,对他的女施主在他修缮这座住所时给予的帮助的感恩,这样穿过了的前厅,参观过了起居室,来到了上二楼的楼梯旁边。 卢卡斯爵士因为年轻时在外经商,曾游历过好些庄园,总也忍不住在柯林斯先生吹嘘自己家的布置的时候说起自己在那些庄园的见闻,但是却总是不能成功——柯林斯先生总能及时地打断他,转而吹捧起罗新斯庄园的布置,并且表示自己家的布置和那处庄园的比起来是多么的简陋和微不足道。 “请看看这楼梯吧!”柯林斯先生此时对几位客人说,“这对于我这样的牧师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来了——不陡不平,恰到好处。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这样说,我认为处事的原则也就应该这样——恰到好处……” 卢卡斯爵士听他提起楼梯的时候就想到自己早年在圣詹姆斯庄园看到的那些富丽堂皇的楼梯,他颇想向自己的女婿和女儿们,以及简介绍一番,只是他才起了一个头,提到了庄园的名字,柯林斯先生就接着他的话讲了下去。 “当然,当然!”他说道,“圣詹姆斯庄园,我知道那个地方……不过先生,您要知道,这与您将在罗新斯庄园见到的那些楼梯相比,根本是不值一提的……我说‘那些楼梯’,是因为那儿有很多楼梯,而且各有千秋。”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二楼,柯林斯先生看了几位客人一眼,选中了简,请她跟自己走到了一扇门的前面。 “亲爱的简表妹,这就是你在这儿的卧室了。”柯林斯先生对简说道,打开了那扇门,“我相信你会觉得这儿非常舒适而且便利的。” 简走进房间,看了看米分刷成天蓝色的墙壁,洁白的窗纱,绣着淡雅花纹的床品,米色的帷幕,心中肯定这样的装饰肯定出自夏洛特的手笔,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一间很不错的卧室。” 但是这样的称赞并不能让柯林斯先生满意,他等了一会儿,见简似乎没有别的赞美的话要讲了,就暗示道:“看看那个衣橱,简表妹。你觉得这衣橱如何?” “嗯……”简愣了一下,看了看放在卧室一角的米分刷成白色的木头衣橱,有些不知道柯林斯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诧异地朝跟进房间的夏洛特看了看,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要称赞下那衣橱米分刷得好,上面的花纹精致。 可是柯林斯先生却等不及了,他几步走到那衣橱前,打开了衣橱的门,示意简看里面的构造,得意洋洋地说道:“看看这衣橱吧,简表妹,这难道不正是实用与便捷的体现吗?凯瑟琳·德·包尔夫人亲自建议的装上这些隔板,这样衣服就不怕放不下啦!凯瑟琳夫人是位多么有创造力、多么有见地的女士啊,我敢肯定这样的衣橱你一定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 “在衣橱里加装隔板……”简不由自主地重复道,看了看柯林斯先生期待的眼神,不得不说道,“……确实有创意。” “凯瑟琳夫人真是善良的化身,如此的热心肠!”柯林斯先生迫不及待地说道,“而且无微不至,不是吗,亲爱的?” “她确实是个很有心的邻居。”夏洛特只能这么说。 “我们每周都会在罗新斯庄园用餐两次!”柯林斯先生关上衣橱门,对几位客人说道,“凯瑟琳夫人还从不让我们步行回家!” “那真是慷慨极了,不是吗,玛利亚?”站在房门口的卢卡斯爵士高兴地说道。 玛利亚连连点头,显得非常渴望自己也能得到像她姐姐这样的姻缘,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的确!”柯林斯先生得意地说道,“凯瑟琳夫人是我见过最慷慨的女士了,她自己的马车总是让给我们使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急忙纠正道:“不不!请原谅我的失礼……应该说是夫人的一架马车……因为她有很多架。” 卢卡斯爵士和玛利亚了然地点了点头,流露出了对那位凯瑟琳夫人敬畏的神色,这让柯林斯先生越发得意了,他搓着手看了看几位客人,又看了看他们站着的这个房间,觉得这个房间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了,但是自己还有必要让几位客人多见识见识,于是就邀请几位客人到花园里去看看。 几位客人自当从命。简跟着他们走过小半个花园,她必须得承认,这个花园的确小而精致,但如果说景致本身可以打十分的话,加上柯林斯先生的介绍,那就只能打六分了——他每到一处都要事无巨细地介绍他是怎样打理那一片园地,并且将之与罗新斯庄园做比较。 由于简本身对柯林斯先生的说辞感到乏味,她应和起来自然就不及卢卡斯爵士和玛利亚来的热切。柯林斯先生很快就领着他心中真正懂得欣赏自然之美的两位客人走到前面去了,简终于得空可以和夏洛特在一起自得地欣赏花园了。 “柯林斯先生亲自打理花园,”夏洛特这么对简说道,“他每天都花不少心思在上面。” “看得出来。”简回答道,“这个花园确实不错……园艺也确是一项陶冶情操的运动。” “哦,是啊,”夏洛特说道,“我鼓励他尽量多的待在花园里。” 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远处正对着卢卡斯爵士和玛利亚说话的柯林斯先生一眼。 夏洛特朝她笑了笑,又说道:“然后……柯林斯先生几乎每天都得走去罗新斯庄园一趟。” “那么频繁?”简感到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可能不是吧。”夏洛特说,“但是我必须承认我也鼓励他多去。” 简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哦……步行对身体的确也挺有好处的。” “毫无疑问。”夏洛特也笑道,“而他在家的时候,大多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在那里他可以看到马路,也便于他观察凯瑟琳夫人有没有经过。” 简带着微笑看着夏洛特,了然地说道:“而你不是?” “是的,”夏洛特承认道,“是的,我更喜欢待在起居室……所以……经常是一整天过去了,我们都不会在一起待上几分钟。” 简看着她不说话。 夏洛特看了看她,说道:“我发现我能很愉快地接受这样的孤独……我觉得我……非常安于现状,简。” 简冲她笑了笑。 ☆、第24章 这天中午,简正坐在自己房里的靠椅上翻书,就听见花园里传来柯林斯先生的叫声。 “夏洛特,亲爱的,快来!” “怎么了?”这是夏洛特的声音。 然后简就听见楼底下一阵喧闹,似乎是夏洛特跑出了屋子。 简侧耳听了听,站起身来朝窗子外面望去,那里,她看见一辆敞篷马车正停在牧师住宅的花园门口,柯林斯先生和夏洛特正站在马车前面和车上坐着的两位女客说话。简立刻就意识到,这一定就是德·包尔府上的马车,而看马车上坐着的女客的年纪,其中一个必定就是德·包尔小姐,另外一个年纪似乎是德·包尔夫人的年纪,只是看她的气度却不太像,叫简不太确定。 “简!简!”这时候玛利亚大声叫着简的名字冲进了房间。 简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冲她笑了笑,说道:“你可是来叫我看刚刚到的贵客?” 玛利亚愣了愣,这时她注意到简正站在窗前,就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往外望去。 “那位年轻小姐想必就是德·包尔小姐了。”简说道。 “没错!”玛利亚兴奋地说道。 “那位女士呢?你知道她是谁吗?”简又问道。 “那是姜金森夫人!”玛利亚立刻说道,“她是那位德·包尔小姐的家庭教师和女伴!” 简看着柯林斯先生低头哈腰地对坐在马车上的两位女客献殷勤,又注意到夏洛特在风中单薄的衣着和缄默的态度,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两位女客很快就驱车走了,玛利亚看到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往屋里走了,就拉着简的手央求她陪她下楼去,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听有关刚才到访的两位客人的事情。简看她那一副既期待又忐忑的神情,自然不能不答应。 两人才刚刚走到一楼,柯林斯先生就迎上来对她们说道:“亲爱的玛利亚,亲爱的简表妹,你们真是走了鸿运了!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简和玛利亚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柯林斯先生这样说。 “刚才到访的是安妮·德·包尔小姐和姜金森夫人,”此时夏洛特开口道,“她们邀请我们全部参加明天在罗新斯举办的晚宴。” 简和玛利亚总算反应了过来。 “天呐!罗新斯庄园的晚宴!”玛利亚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就兴奋地叫道,“我竟然也接到了邀请!” “这真是莫大的荣幸。”新加入的卢卡斯爵士也满怀激动地说道。 “我该穿什么裙子?简,你说那件黄颜色的裙子适合吗?或者那条白色的?会不会太朴素了?”玛利亚突然又忐忑不安地说道,“哦,天呐,我该多带几条裙子的!” 简正想开口说话,但是此时柯林斯先生突然出声了。 “你们大可不必为衣着担心。”他这么说道,“凯瑟琳夫人从不追求华丽的衣着,她不会因为你们衣装朴素而怪罪于你们的。她喜欢保持等级上的区别。”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玛利亚立刻说道。 而简皱了皱眉,没有附和。 …… 简因为有想到到了汉斯福,按照原著剧情的发展,他们一行人必定会被邀请到罗新斯做客,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适合那个场合的着装,第二天没怎么多想,就换上早前准备好的裙子。但是玛利亚虽然也带了好几条好裙子,但是临到出门前,却总觉得自己的裙子不够正式,不足以让她穿去“觐见”那位凯瑟琳夫人,即使柯林斯先生反复重申凯瑟琳夫人是可以接受朴素的着装的也没用。卢卡斯爵士因为当年曾进宫觐见过皇上,所以显得镇定一些,但是也一遍遍地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领结,检查身上衣服是否服帖。倘若不是柯林斯先生一直催他们快一点,说凯瑟琳夫人请人吃饭最恨客人迟到,恐怕这两位客人一整个上午都会花费在整装上。 这天天气晴朗,一行人穿过花园,做了一次差不多半英里的愉快散步。简看着一家家的花园,一幢幢的石头房子,一片片的小树林,只觉得心旷神怡,可是另外两位同行的客人却不能同她一样好好地欣赏庄园的风光。卢卡斯爵士如果说一开始还勉强保持镇定,但是在进了屋子,看到四周那些富丽堂皇的装潢,听了柯林斯先生对那些装潢所花费的英镑的描述后,也不禁被吓住了,在互相介绍过后,只弯腰一躬,就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而他的女儿,玛利亚·卢卡斯,越靠近那幢宏伟的大房子,就越显得惶恐,在见到了凯瑟琳夫人后,简直像被吓掉了魂一般,同她父亲一样坐在椅子边上,背挺得笔直,紧张地盯着自己绞在膝前的手发愣。 简穿越前已经见过了不少大人物——不说女王亲王,王子王妃,还有许多社会和政界名人经常到学校里来演讲,接受学生的提问,现在论才论德,她都没有听到凯瑟琳夫人有什么比得过那些人的地方,光凭着有钱有势,还不足以让她胆战心惊。经过了介绍后,她就安然自若地坐下来,细细地打量着这位达西先生的姨母。 凯瑟琳夫人的容貌有些像达西先生,她吓人的地方倒不是默不作声,而是她说话的声调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自命不凡。她几乎立即就注意到了简,看着简对夏洛特说道:“柯林斯夫人,你的朋友看起来还挺温柔和婉的嘛。听说她父亲的产业将由柯林斯先生继承?” 夏洛特正想说些什么,柯林斯先生却已经抢先一步说道:“是的,夫人,请您相信,我会……” “我听柯林斯先生说,你已经有一个妹妹订婚了,班纳特小姐?”凯瑟琳夫人已经得到了答案,就没有再理会他,径自向简发问。 “是的,夫人。”简回答道。 “嗯……”凯瑟琳夫人挑了挑眉,似乎很是不以为然,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一共有几个兄弟姐妹,班纳特小姐?” “我有五个妹妹。”简简短地答道。 “订婚的是?”凯瑟琳夫人又问道。 “是我的三妹,玛丽。”简答道。 “唔……”凯瑟琳夫人微微扬了扬头,又说道,“让我了解一下……你有几个妹妹涉足了社交圈?” 简看了看她,想到似乎原著中也有这么一问,只是这一问的答案是注定不能让这位高贵的夫人满意的,为了不自讨没趣,她委婉地说道:“我的三妹已经订婚了,想必您应该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了吧。” 然而凯瑟琳夫人对简的回答中暗含的意思置若罔闻,仍然不依不挠地追问。 “全部。”简不得不回答道。 “全部?!”凯瑟琳夫人惊讶地说道,“什么?五个姐妹同时涉足社交圈?这是多么奇怪的事啊!你最小的妹妹一定还很小吧?” “是的,夫人。”简答道,“我最小的妹妹不到十六岁。” 凯瑟琳夫人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得意,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让她满意的答案,证实了班纳特府的小姐们也许有美貌,但却出身低贱,没有接受过教育,统统都不识礼教,父母也都是粗俗的人,竟然会允许几个女儿不分长幼,全部参加社交,甚至让幼妹在长姐之前办喜事。 简看了看她的神情,意识到了凯瑟琳夫人那样的神情中隐含的意思,忍不住说道:“说实话,夫人。我觉得不能因为姐姐没有早嫁就限制妹妹的交际,这样只会让她们错过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美好姻缘。” 凯瑟琳夫人闻言震惊地盯住了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挺有主见的吗?” 简微微笑了笑,说道:“作为长女,总是会多操一份心的。” “好吧!”凯瑟琳夫人扬了扬头,神情很是不以为然,她转过头去对着夏洛特说道,“柯林斯夫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麦特卡尔夫人昨天来拜访了我,感谢我向她介绍蒲白小姐?‘凯瑟琳夫人’她说,‘你真是给了我一份无价之宝’……” 她说着又将头转回到了简的方向。 “班纳特小姐,你们的家庭教师走了吗?”她问道。 “走了。”简回答道。 “走了?” “是的。”简答道。 “嗯——”凯瑟琳夫人再一次高高地挑起了眉毛,问道,“她是找到了新的工作?” “不,夫人。”简答道,“她嫁人了。” “嫁人了?”凯瑟琳夫人满目惊讶地叫道,“真是可怜的人……” 她转头去看了看坐在她女儿身边的姜金森夫人,又说道:“姜金森夫人,我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只要你能够一直保持下去,我必定会让你安度晚年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她又回过头来对简说道:“我这里有几个非常好的家庭教师人选,班纳特小姐。如果你们需要,我完全可以让姜金森夫人列张单子给你。” 简低下头去笑了笑,说道:“您真善良,夫人。但是时间离我们需要一个家庭教师已经过了很久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而且我也无法认为我的家庭教师是个可怜的人……我想她离开我们是有好处的……现在她只须讨好一个人,而不是七个人了。” ☆、第25章 简在汉斯福做客的头两个星期非常安静地过去了,罗新斯大约每个星期都要请他们吃两三次饭,每一次的形式都和第一次几乎完全一样。用过餐后,先是女士们聚在一块聊聊天,内容无非都是凯瑟琳夫人询问柯林斯夫人家常,给她提供一大堆关于料理家务的意见,而且不允许她反对,间或向玛利亚和简问几句话,等吃过茶,男士们也过来了以后,便摆牌局游戏,直到凯瑟琳夫人母女俩玩得不想再玩的时候才散场,然后凯瑟琳夫人就打发马车送几位客人回去,在等马车的时候又围着壁炉,听凯瑟琳夫人断定明天的天气怎么样,一直到马车来了,她叫他们上车才结束。 如果说这样的做客让柯林斯先生和玛利亚·卢卡斯小姐感到荣幸非常的话,对于简,过程就没有那么愉快了。她无法违心像柯林斯先生那样舌绽兰花地说出那许多恭维之词;对于凯瑟琳夫人和柯林斯夫人之间事无巨细地家事汇报和指导也完全无感——她虽然能够保持应有的礼貌,但却不能像夏洛特那样如此耐心和毕恭毕敬,对凯瑟琳夫人说的话句句应和,也不能像玛利亚那样把这些事听得津津有味;而德·包尔小姐轻易不说话,姜金森夫人几乎代劳了她所有的日常会话,让简总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一来二去,也就歇了要对话的心思。 卢卡斯爵士在一周前就回去了,经过这次短短的拜访,他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女儿嫁得极其称心如意。柯林斯先生仍然每天都要往罗新斯走一趟,他的夫人也是隔不了几天就要去一次。简在他们去拜访凯瑟琳夫人的时候,要不就留在屋子里读读书、写写信,要不就去花园旁边那座小林子里散步,那儿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充满了自然之美,小径两边是高大的树木,树木枝叶繁茂,抬头看只能看到一线蓝天,小径的一边可以看到起伏的丘陵,一边可以看到树林掩映间罗新斯那幢漂亮的石头房子。 这天,简正沿着这条她最喜爱的路线散步,突然听见树丛掩映的地方传来马蹄的“得得”声,她诧异地站住了脚,完全想不出这附近会有谁有这个闲情逸致,或者有这个条件,骑着马到这边来。 她这样等了过不了一会儿,就见一位绅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树丛间转了出来。这位绅士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人,他正想驱马沿着这条小径向前,却突然发现小径另一边站着一个人,就下意识地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他这一转头叫简瞧清楚了他的脸,让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这位绅士,是达西先生! 如果说简一开始想到过有可能会在肯特再碰到达西先生,那么她预期中最有可能碰到达西先生的地点应该是罗新斯庄园,绝不是这一条小径。 作为知道剧情的人,简已经是这样的吃惊,达西先生的惊讶就可想而知了。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达西先生就保持着面部表情的空白,调转了马头,沿着小径向前去了,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好像完全没有见到简一样。 简诧异地看着达西先生的背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挑了挑眉毛,心中对他的行为也有些疑惑,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个疑惑抛在脑后,只以为达西先生是不高兴在这里见到她,只是他的不高兴可影响不到她的情绪,于是就继续慢悠悠地沿着小径往下走。 但是,更奇怪的事来了。 简走到快接近小径的尽头时,竟然发现达西先生牵着马站在一边,似乎正在等什么人。 “班纳特小姐,”他一见到她就走上前来对她说道,“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您……” 他的神色有一丝懊恼,似乎为自己刚才视一位自己认识的小姐为无物的无礼举动感到十分抱歉。 简看了看他的脸色,不由得微微笑了笑,说道:“您无需感到抱歉,达西先生……我是受柯林斯夫人的邀请,到这里做客来的。”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又说道:“我昨晚刚到的肯特……也许您知道,凯瑟琳夫人是我的姨母?” 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么一回事。 “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到的汉斯福?”达西先生问道。 “两周前。”简答道。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两人又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达西先生就告别她骑马离开了。 简目送着他离开,想到达西先生既然来到了罗新斯,那恐怕让玛利亚心心念念的罗新斯的晚宴就要少好多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笑。晚宴的减少也许会让柯林斯先生和玛利亚失望,于她却不是件坏事,她可以更加自在地安排自己的时间。而因为她对自己和达西先生之间的关系并不存在期待,所以对于知道达西先生抵达罗新斯的事,就像确定了一件既定会发生的事,心中没有起丝毫波动。 她继续着自己先前中断的步行,这样慢悠悠地绕回了牧师住宅前。但是她刚进了牧师住宅的大门,仆人就过来请她去起居室。 简换下了外出的行装,随仆人走到起居室的门前。仆人刚一打开门,让她看到门内的场景,柯林斯先生就几步迎了上来。 “简表妹,你走到哪里去了?”他急切地说道,“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已经来了好久了!” 他不等简的回答,又回头冲室内的两位尊贵的先生不停地道歉,谦卑的态度好像简没来得及在这两位客人到达前回来是件多么失礼的事情。 “请无需介怀,柯林斯先生。”那位简从没见过的先生说道,“我们前来拜访也是临时起意。” 即使他这么说,柯林斯先生还是连连向两位贵客道歉,直到在他夫人的提醒下想起要为以前没见过的简和菲茨威廉上校做引见才罢休。 菲茨威廉上校大概三十岁左右,是达西先生的表兄,马特洛克伯爵的小儿子。他人长得并不十分英俊,但是从仪表和谈吐看来,倒是一个地道的绅士。他在经过了介绍后就在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对她说道:“很高兴终于见到您了,班纳特小姐!” “终于?”简诧异地问道。 “对您我已经听闻甚久了,”菲茨威廉上校说道,他看了一眼坐在房间一角沙发上冷漠地听着柯林斯先生恭维的自己的表弟一眼,又说道,“我可以保证对于您的赞扬毫不夸张。” 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达西先生,笑了。 “是吗?”她笑道,“我恐怕承受不起如此高的评价。在哈福德郡我给您的表弟留下的可谈不上是什么好印象。当然,一位绅士总是会在评价女士时格外宽容的。” 菲茨威廉上校也笑了,说道:“那您可不了解我的表弟……我的表弟评价起人来只会让人觉得言辞犀利——他是向来只说实话,从不夸张的人。而见到您更让我证实了这一点——您完全当得起对于您的赞扬。” 简微微挑了挑眉,心中对菲茨威廉上校所说的来自于达西先生的赞扬感到又好笑又好奇。 “我希望我们在罗新斯的时候可以经常见到您。”菲茨威廉上校又说道,“我很喜欢热烈的交谈。安妮天生内向;我的朋友在别的地方倒是谈笑风生,但是到了肯特就一言不发;我姨母倒是挺能说的,但她从不要求人回答。” 简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菲茨威廉上校听到另一边的柯林斯先生正谈到演奏和唱歌,就问简道:“听说您既能演奏又能唱歌,班纳特小姐?” “略懂一二。”简答道,“但是请不要对我的技艺期待过高,那会让您失望的。我太懒散,总不肯好好坐下来练习。” “我肯定您是过于自谦了。”菲茨威廉上校笑着说道,“事实上,我欢迎任何形式的表演。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在您在汉斯福的期间听到您的演奏?” “如果您坚持,我想您会有机会听到的。”简礼貌地笑了笑,说道。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达西先生在她和上校谈话期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坐的位置就在简的斜对面,想不注意到都难。简一开始只以为他是找了一个点发呆或者想事情,但是在接下来一段和菲茨威廉上校的交谈中,她几次不经意地看过去,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达西先生似乎就是坐在那儿,对在他跟前讲话的柯林斯先生充耳不闻,反而像是在捕捉她和菲茨威廉上校的对话。 这项发现难免让简感到有些诧异,不知道是不是这份诧异放在了她的脸上,还是达西先生也注意到了她时不时朝他那里看的举动,他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对简问道:“我希望您的家人都身体安康。” “他们都很好,谢谢。”简愣了一下,说道。她有些不明白这位先生在之前碰面时不问候她,反而在这时候问候是什么个意思。 “亨特告诉我说他和您的妹妹订婚了,请允许我送上我的祝福。”达西先生又说道。 “谢谢。”简说道,顿了顿,她又问道,“恕我冒昧,亨特先生现在已经回到伦敦了?” “我离开前一天刚巧碰到他,”达西先生回答道,“现在他是否还在城里我并不清楚。” 简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又问道:“我的妹妹伊丽莎白最近三个月来一直在城里。您有碰到过她吗?” 达西先生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纠结,但是片刻过后他说道:“没有。我并无此等荣幸。”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简和菲茨威廉上校,走到窗户旁边,研究起窗外的风景来了。 菲茨威廉上校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子去看了看自己的表弟,又向简看来。 “我不知道您的家里要有喜事了。”他说道,“请允许我祝福这对新人。我知道亨特,他是达西的好朋友,风评一直很好,我敢肯定您的妹妹嫁给他,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谢谢,”简答道,“我也一直这么相信着。” 只可惜本来可以那样幸福的应该有两个人。她在心中补充,并且看了看那个沉默地望着窗外的先生,她之前不确定这位先生是否参与了阻止彬格莱先生回哈福德郡的事,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确在自己妹妹伊丽莎白和彬格莱先生的感情之间插了一脚,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凭借什么理由阻止的彬格莱先生。 ☆、第26章 达西先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罗新斯庄园住上一阵子,探望他的姨母。虽然他和他的姨母和表妹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自己也对承袭罗新斯庄园没有意思,但是由于这里有着他仅存在世上的两位亲戚,所以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 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遇到简,还是那样的情形,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初一见面,他几乎都无法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是现实,只以为那个站在那里望着他的小姐是他臆造出来的,好在他即使反应了过来,想起了应有的礼仪,勉强镇定地同人家打招呼。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可以去汉斯福的牧师住宅拜访,也不费吹灰之力地说服了自己的表兄,菲茨威廉上校同去。只是他一到牧师住宅,发现那里只有科林斯夫妇和玛利亚·卢卡斯小姐,而到后来,还发现自己的表兄和造成自己行为异常的小姐相谈甚欢,就不免感到有些莫名的懊恼。这样的懊恼表现在他的身上,就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冷淡矜持。 对于他的这些心思,和这些心思所造成的行为,简是一概不知的。自从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到了罗新斯,汉斯福的一家子已经好些天没有收到凯瑟琳夫人的邀请了,很明显,这位女士有了客人,已经用不着他们了。对此简并不感到惊讶,既然凯瑟琳夫人一心想要撮合自己的女儿和达西先生,可不会让他们这些人再去掺和上一脚。她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更舒适了,不用再去罗新斯陪坐一整个下午和晚上,她就可以经常去那条她最爱的小径散散步,或者坐在起居室里看会儿书,又或者给自己的几个妹妹,嘉丁纳夫妇和韦斯顿夫妇写写信。 这些天里,菲茨威廉上校到柯林斯家来拜访了多次,但是达西先生自从上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只有在教堂里才能见到他。 这一天,在做完礼拜离开教堂的时候,凯瑟琳夫人终于开口邀请汉斯福的这一家子再去罗新斯做客,当然,大家都接受了邀请,并且准时达到了罗新斯庄园。 这一天天气晴朗,温度适宜,还没有风。几位客人到的时候罗新斯的主人们正在花园里娱乐小憩。靠近屋子的草坪上布置了餐桌,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茶点,凯瑟琳夫人和姜金森夫人坐在茶桌旁。顺着倾斜的草坪往下,布置了九柱戏和箭靶子,菲茨威廉上校正陪着德·包尔小姐玩九柱戏,达西先生则一个人在那里射箭。仆人们走来走去,替主人们更换茶碟,摆正玩九柱戏撞到的木柱子,为小姐捡球,为先生传递箭矢。 几人的到来并没有惊动那几位正玩得高兴的先生和小姐,他们和凯瑟琳夫人和姜金森夫人打了招呼,就在茶桌边坐下了。 “这样好的天气,”凯瑟琳夫人等他们坐下后说道,“正适合晒晒太阳,这对你们的身体有好处。” 柯林斯先生立刻热情洋溢地感谢了凯瑟琳夫人的美意,赞扬了她安排此项活动是多么的明智,茶点布置得是多么的精致,让人不忍下手。 “你们如果想动动,”凯瑟琳夫人敷衍地听了柯林斯先生的几句赞美,就转过头来对简和玛利亚说道,“可以去玩玩九柱戏,安妮不会介意你们的加入的。” 简和玛利亚从了命,便起身朝草坪下面走去,一直来到玩九柱戏的地方,加入了德·包尔小姐和菲茨威廉上校。 “您来了,班纳特小姐!”菲茨威廉上校格外欣喜地说道,又看了看玛利亚,说道,“很高兴见到你们,请原谅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们进来。” “请不要介意,”简说道,“我们无意打扰你们的娱乐。” 菲茨威廉上校笑了笑,说道:“你们玩过九柱戏吗?” 九柱戏很像简穿越前玩过的保龄球,都是用球去撞击前方树立的几根木柱子,但在这个世界,这项运动可算是贵族间盛行的高雅游戏了。简和玛利亚都表示自己从未玩过此类游戏。 “那我邀请您赏光来玩一次吧。”菲茨威廉上校说道,并把仆人捡回来的球递给了简。 简接过球,看了德·包尔小姐一眼。 “请您试试吧。”德·包尔小姐看了看她,简短地说道。 于是简恭敬不如从命地将球扔了出去,球“咕噜咕噜”地从草地上滚过,击倒了一小片竖着的木柱子。 “哎呀,真可惜。”玛利亚叫道,“再往左边一点就可以全部击倒了呢!” 此时菲茨威廉上校又递来一颗木球,请简再试试,这一次,简将剩下的几根木柱子也击倒了。 “太棒了!”玛利亚拍着手欢呼道。菲茨威廉上校立刻邀请她再来上几局。 简又玩了两局,这两次她每次都是一击必中,惹得玛利亚和菲茨威廉上校都是赞叹不已,连德·包尔小姐都赞叹了一句,但是简注意到德·包尔小姐虽然说着赞叹的话,看上去却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想到刚才和玛利亚往下走时看到她玩得似乎并不好,就笑着说道:“运气总是眷顾新手的,我可不敢再玩下去啦,到时候运气就不会那么眷顾我了。” 她推却了菲茨威廉上校邀请她再玩两局的提议,请德·包尔小姐和玛利亚接着玩,自己走到了一边,看了看另外一个游戏场地,那里立着两个箭靶子,达西先生正在其中一个前面射箭。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为了避免菲茨威廉上校再邀请她加入玩九柱戏的行列,惹得德·包尔小姐心里不舒服,就走到了空着的箭靶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弓看了看,然后拿起桌子上放在一边的手套戴了起来。 “您玩射箭吗,班纳特小姐?”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达西先生,他看到简注意到自己了,就朝她鞠了一躬。 简屈膝向他回了一礼,说道:“我以前只玩过一次,先生。射箭可并不是一项普遍的运动。” 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 简看了看他,又说道:“您喜爱射箭吗,先生?” “尚可,”达西先生说道,他看了看坐在远处茶桌边的凯瑟琳夫人,又说道,“我想射箭是少有的能让女士可以参与的竞技运动吧。” 简笑了,说道:“您不会指望女士们去接触击剑,或者打猎?” “当然不。”达西先生说道,“男士们先天上就比女士们在这些活动上有优势。” 简轻轻挑了挑眉毛,低头拿过一支箭矢摆弄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很久不曾接触这个了,恐怕要请仆人们站远一点了。达西先生,也许您能为我示范一下,好叫我不要误伤到人?” 达西先生看了看她,示意她将弓和箭递给自己,然后摆好了姿势,略一瞄准,将箭射了出去,正中红心! 简赞叹地挑起眉毛拍了拍手,接过达西先生递回来的弓,又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箭,照着达西先生刚才的样子搭好,将弓弦拉开,征询地看了他一眼。 达西先生看到她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帮她调整了一下,然后简一箭射出,正中红心! 简转头看了达西先生一眼,发现他似乎为自己能正中靶心而感到有些愣怔,勾起唇角笑了笑,她趁着达西先生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拿过一支箭矢,张弓搭箭射出,又是正中红心! “啪啪啪”鼓掌声从身后传来,简转头看去,发现菲茨威廉上校和两位刚才正在玩九柱戏的小姐都走了过来。 “班纳特小姐,您的技艺真高超,我相信这次您决不能拿运气当借口了。”菲茨威廉上校笑着说道。 简正想说些什么,不过这时候坐在草坪那边茶桌边的凯瑟琳夫人看不过自己的两位姨侄——特别是达西先生,不陪着自己的女儿,反而陪着简,就出声叫他们回去,说是温度下来了再待在室外不好,要求让大家转移到室内去。几人自当应承。 ☆、第27章 凯瑟琳夫人既然开了口,简作为客人自然不能反对,德·包尔小姐一向对自己的母亲惟命是从,而菲茨威廉上校和达西先生也不愿在客人面前落自己姨母的面子,所以对于凯瑟琳夫人提出的建议,几人都接受了。 一行人前前后后地往山坡上走,但是就在快到达凯瑟琳夫人和柯林斯夫妇坐着的地方时,德·包尔小姐突然痛呼了一声,身子一歪,向一旁倒去。 达西先生就走在德·包尔小姐的旁边,立即一把扶住了正往一边倒去的表妹,帮她稳住了身子。 走在他们前面的简、玛利亚,还有菲茨威廉上校赶紧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德·包尔小姐借着自己表兄的力勉强弯着腰站着,脸色惨白,满额头的冷汗,都大吃一惊。 “安妮?!”凯瑟琳夫人惊叫着起身,几步走到他们这边,急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她的身后,柯林斯先生和夫人也急急忙忙地起身,围在了德·包尔小姐的身边。 “快去请尼克森医生!”凯瑟琳夫人扶着自己女儿的另一边臂膀高声吩咐道,“快去!” 他们的身边早就等候了好些仆人听候差遣,此时一听到凯瑟琳夫人的吩咐,立即就有几人跑了出去。 “请稍等,夫人。”简突然出声阻止,“德·包尔小姐应该是扭伤了脚,尼克森医生并不合适。” 凯瑟琳夫人闻言惊诧地看了简一眼,说道:“你什么意思,班纳特小姐?” 她对于简这位年轻小姐质疑自己的决定,耽搁自己安置女儿的举动感到非常恼怒,正想开口嘲讽,但是此时达西先生开口了。 “我想班纳特小姐是对的。”他说道,“尼克森医生的确不适合。” 凯瑟琳夫人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姨侄。 “的确。”菲茨威廉上校也说道,他一开始也怔住了,但是在听了简和自己表弟说的话后就蹲下来看了看自己表妹的脚踝,发现那里肿了好大一块,还渗出了血丝。 “安妮表妹应当是扭伤了脚。”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尼克森医生确实不太合适,他对此可不在行。” 安妮·德·包尔小姐,在简的判断中,应该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体弱、消瘦、多汗,经常伤风咳嗽,受不得累,这位小姐的几位亲人应当也明白这一点,或许也遇到过她发病的时候,这一次见她这样子,难免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又犯了病。只是一般人倘若哪里感到疼痛,总会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疼痛的部位,简却注意到德·包尔小姐并没有捂着自己的胸口,所以应当并不是心脏疼痛,而看她不自然的站姿,那应该就是脚受了伤。 凯瑟琳夫人听了自己两位姨侄的判断,自己又仔细问了问女儿的感觉,总算是相信了简之前的所言,迅速吩咐仆人去请另一位她认识的医生——吉尔伯特医生。 “你还能走路吗,安妮?”菲茨威廉上校此时确定了自己表妹疼痛的原因,便镇定了情绪,向她问道。 德·包尔小姐正想试试,但是简阻止了她。 “现在还是别让伤处受力的好,德·包尔小姐。”她说道。 德·包尔小姐闻言犹豫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表兄。 达西先生深深地看了简一眼,说道:“确实如此,菲茨威廉,你来搭一把力。” 菲茨威廉上校接替了自己的姨母,搀住了德·包尔小姐的另一边臂膀,同达西先生一起合力架着她往前挪步。然而,因为德·包尔小姐行动不便,才往前移了两步,就忍不住再次痛呼出声。 菲茨威廉上校担忧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表弟,发现他坚定不移地要架着德·包尔小姐向前走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弯下了身,一把抱起了自己的表妹,向屋子里大步走去。他的身后,凯瑟琳夫人和姜金森夫人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柯林斯先生一见德·包尔小姐竟然受了伤,罗新斯庄园的这几位主人都是这样的急切,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柯林斯夫人和玛利亚也赶紧跟在他后面往屋子里走,一下子,简和达西先生反而落在了最后头。 “达西先生,”简突然出声说道,“还请您转告凯瑟琳夫人,请人在德·包尔小姐的伤处冰敷一下,可以消肿止痛。” 她看了看达西先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说道:“请您相信我,先生,我的妹妹也曾扭伤过脚。” “我当然相信您。”达西先生立刻说道,“请您放心,我会将您的建议转告给凯瑟琳夫人的。” 简看了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是我多虑了,您和菲茨威廉上校见识广博,自然知道怎样处置这样的伤情。” 达西先生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没有否认。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内,达西先生看了看正急急忙忙往楼上去的凯瑟琳夫人一行,和在楼梯下徘徊犹豫的柯林斯先生一行,沉声对简说道:“请不要这么说,班纳特小姐。” 他又转头向仆人吩咐,让仆人带领简和柯林斯先生一行人到会客厅小坐,然后走上了楼梯,很快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德·包尔小姐竟然扭伤了脚,这多叫人感到难过啊!”坐在会客厅的时候柯林斯先生说道,“这真是大大的不幸,不过小姐是蒙上帝庇护的人,有凯瑟琳夫人那样坚定周全的母亲,还有吉尔伯特先生那样医术高超的意思,相信很快就能化险为夷……” 他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对德·包尔小姐伤情的挂念和祝福之情,赞扬凯瑟琳夫人挑选的医生目光高远,殷切的态度就好像这两位罗新斯的主人就坐在这个会客厅一般。 简微微拧了拧眉,和坐在她身边的柯林斯夫人一眼。 “夏洛特,我看发生了这样的事,凯瑟琳夫人是不适合再招待我们了。要不要和柯林斯先生说说,等过会儿凯瑟琳夫人他们来了,就向他们告辞?” 柯林斯夫人立刻认同了简的说法,并且很快用她自己的方式说服了柯林斯先生,让他在几位罗新斯的主人下来时向他们请辞。 “当然,当然!”柯林斯先生在听了自己夫人的话后连声说道,“你说得确实不错,亲爱的夏洛特,在这节骨眼上,我理应为凯瑟琳夫人分忧,让她不必再操心于教区里的事。” 但是,凯瑟琳夫人似乎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客人,几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碰上送到访过的吉尔伯特医生出来的菲茨威廉上校。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菲茨威廉上校满怀歉意地说道,“吉尔伯特医生刚才已经到访过了,请你们不必担心,安妮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我的姨母仍然放心不下,还留在楼上。” 柯林斯先生立刻表示这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也十分挂念德·包尔小姐的伤情,这样一番絮叨后,总算在自己夫人不住的眼神暗示下提出了告辞的请求。 菲茨威廉上校听到他的请求愣了愣,但是想了想现在实际的情形,感到自己的姨母确实无暇顾及这几位客人,便请他们稍等,待他将他们的去意转告给凯瑟琳夫人再做决议,几人自然答应。 他们没等一会儿,菲茨威廉上校就和达西先生一块儿下来了,告诉他们凯瑟琳夫人准了他们离开的请求,并且已经派遣了马车在门口候着他们了。柯林斯先生再一次感谢了夫人的大德,带着几位客人离开会客厅,登上了马车,往回去了。 ☆、第28章 距离那天在罗新斯庄园发生的意外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这一周,牧师住宅安静极了,就连原来每隔几天就会来一趟的菲茨威廉上校也没来拜访。 柯林斯先生依旧每天都去罗新斯庄园走一趟,这天,他终于带回了好消息,说是德·包尔小姐已经痊愈了。 “明天晚上,亲爱的夏洛特。”他对牧师住宅的一行人说道,“明天晚上,凯瑟琳夫人邀请我们全部共进晚餐,说是弥补上一次中断的聚会……凯瑟琳夫人是多么周到,体贴入微啊。我们可以受邀去参加庆祝德·包尔小姐痊愈的晚宴,这是多么大的荣光啊!” “德·包尔小姐痊愈了?这真是可喜可贺。”夏洛特说道。 简和玛利亚也诚心诚意地表达了知道德·包尔小姐痊愈的消息后的高兴和祝福之情。 第二天晚上,牧师住宅的一行人整理好行装,就往罗新斯庄园去了。 凯瑟琳夫人接待起柯林斯一行人的态度十分的客气,甚至到了让柯林斯先生受宠若惊的程度,显然,德·包尔小姐的痊愈让她心情好极了。 几人轮流问候了德·包尔小姐贵体安康,小姐也以一贯矜持的态度回答了他们,让简感到有些惊奇的是,当轮到她问候的时候,德·包尔小姐竟然一反常态地和她搭起了话。 “我想特别谢谢您,班纳特小姐。”德·包尔小姐说道,“我知道,您是第一个发现我到底哪里不妥的人。” 简眨了眨眼睛,为她说的话愣了一下神,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并且说道:“请您不必放在心上,德·包尔小姐,我相信凯瑟琳夫人,还有您的表兄们只是关心则乱,以我的立场,自然会比他们镇定一些。” 德·包尔小姐罕见地微微冲简笑了笑,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和简说,但是姜金森夫人已经将下一位要祝她身体健康的人告诉给了她,而玛利亚也已经走上前来了,所以她也就没有继续下去,转头看向了玛利亚,而简则走到一旁空着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菲茨威廉上校看到了牧师住宅的一家子人显得非常高兴,他几乎立刻就坐到了简的身边和她谈起话来。 “您真是体察入微,班纳特小姐。”他这么对简说道,“好在有您的提醒,才让我们注意到安妮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感到不舒服,才能让我们及时地将吉尔伯特医生请来,使得伤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您太抬举我了。”简笑道,“您和凯瑟琳夫人,还有达西先生只是关心则乱,而我也是因为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所以才能给出些你们用得着的建议。” “您告诉我们要为安妮冰敷真是太及时了,”菲茨威廉上校也笑道,“吉尔伯特医生来的时候也说这样的应急治疗非常妥当。” 顿了顿,他又说道:“说来惭愧,我在军中时也有遇到我的士兵受伤,但却没有想到这点。” 简立即安慰他,告诉他因为事关他自己的表妹,情急之下自然难以泰然自若,并开始问起菲茨威廉上校在军中遇到过的事,士兵们如何,都会因为什么原因受伤,受伤后是否能得到及时的医治,倘若医治后仍无法痊愈会如何。 “好在现在没有大规模的战争,”菲茨威廉上校说道,“但是士兵总是会有伤亡的……” 顿了顿,他换了一个轻松点的口气说道:“让我们不要谈这些让人叹气的事吧,班纳特小姐,听说您很喜爱旅行?” “如果忽略旅途中的舟车劳顿,我想很少有人会不喜欢旅行吧?”简笑道,“世界那么大,各地的风情是那么不一样,不同地方人们的思想也不同,总待在一个地方是没有办法见识到的。” “您说得对极了!”菲茨威廉上校赞叹地说道,“我一直认为到不同的地域看看是有好处的。” 两人都发觉这个话题选得好极了,而对方也确实是很好的谈话对象,他们谈到肯特郡,谈到哈福德郡,谈到两人在旅行中的见闻,谈到各地的风土人情,他们谈得那样妙趣横生,引得其他人都注意起来了——达西先生的一双眼睛几乎在他们谈话开始的时候就时不时地往他们俩身上略过,越到后期,他的目光的停留时间就越长;德·波尔小姐也时不时地往简和菲茨威廉上校的方向看上一眼,因为她坐得离他们近,可以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所以在他们谈到有趣的事时甚至偶尔会流露出清浅的笑容;凯瑟琳夫人一开始只一心和达西先生说话,间或往自己女儿的方向看上几眼,自然注意到了自己女儿和姨侄的异样,不由得也向简和菲茨威廉上校的地方看来。 “你们在说什么?”凯瑟琳夫人高声说道,“菲茨威廉,你在跟班纳特小姐说些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我们在谈旅行,女士。”菲茨威廉上校说道。 “旅行!”凯瑟琳夫人似乎感到惊奇一般地重复了一遍,又说道,“真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你是如此,达西也是如此。要我说,哪儿都比不过自己家的庄园好。” 她忠实的拥护者柯林斯先生立刻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夫人,您可是汉斯福的一大恩惠,”他说道,“难以想象您要是不在罗新斯,这里会成什么样子。” 凯瑟琳夫人没有理会他,转而对简说道:“班纳特小姐,你喜欢旅行?贵府能承担长途旅行的费用吗?” 她的问题十分的冒犯,使得她的两位姨侄都皱起了眉头,达西先生正想开口说话,但是简已经说道:“我不敢说我喜欢长途旅行,夫人,一两次短途旅行于我就足够了。我总是思念我的父母姐妹,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会更喜欢旅行一些。” 凯瑟琳夫人眯了眯眼睛,转头对达西先生说道:“我想你到各地不会希望让乔治安娜也跟着你东奔西跑的吧?” “当然不。”达西先生答道,“乔治安娜多数时间都在公学度过。” “现在她想必已经回来了吧?”凯瑟琳夫人说道,“她在彭伯利?” “是的,女士。”达西先生答道。 “我真想念她,”凯瑟琳夫人说道,“安妮也是,她在这里的时候日子是多么美妙啊,她整天弹啊唱啊的……对了,她现在弹得怎么样啦,达西?” “她弹得很好。”达西先生说道。 “我希望她勤于练习,”凯瑟琳夫人说,“只有持续的练习才能表现出色。” 达西先生表示自己的妹妹的确经常练习,而且并不需要人提醒。 凯瑟琳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简一眼,说道:“我想,目前在英国估计找不出几个人能像我这样真正欣赏音乐,也没有人的趣味能比我更高。我要是学了音乐,必定会成为一代名家,安妮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也一样……据我所知,你会弹钢琴,班纳特小姐?” 简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对话题一下子从旅行跳到了音乐感到有些诧异,只觉得眼前这位夫人下一句话就是要让她去给大家弹奏一首了,于是告诉她自己的确略懂一二,但离登堂入室还差得远,希望凯瑟琳夫人打消她脑子里转的念头。可惜,她没有如愿,凯瑟琳夫人听了她的回答仍然坚持让她为大家弹奏。 “来吧,班纳特小姐,”菲茨威廉上校也说道,“请您赏光为我们演奏一曲吧。” 简看了看他期待的眼神,想到自己之前的确曾经答应过他,有机会演奏一曲,所以也不便再推脱,起身坐到了钢琴边上。 ☆、第29章 班纳特府的几位小姐中,要说音律,玛丽是最出众的一个。她不仅具有极高的音乐鉴赏能力,而且也肯下功夫苦练琴艺,并且在当众演奏时也不只是炫技,而是将她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加入进去,让人听着觉得喜欢。 简的音乐鉴赏能力不低,但是要说演奏的技艺,那就要比她的妹妹玛丽差多了。在朗博恩的家中,她更倾向于听玛丽的演奏,和她分享两人在音乐上不同的理解,在弹奏时怎样演绎得更好,但是自己却并不会为了弹奏好某一段对指法要求颇高的乐章而苦练。 在舞会中,当有人邀请她当众表演的时候,倘若玛丽就在她的附近,她必定会推荐玛丽代替自己,但是这法子也不是每次都有效的,很多时候,在玛丽演奏完后,她自己还是得上去演奏一番,为此,她挑选并练习了几支难度不那么高的曲目,以备不时之需,而她的演奏总是富有感染力的,即使技艺比不过其他表演的小姐,也还是能得到多数人的赞美。 此时凯瑟琳夫人和菲茨威廉上校纷纷出声要求她演奏一曲,她实在不好推脱,于是就坐到了钢琴前面,菲茨威廉上校立刻殷切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曲谱,请她挑选。 简翻了翻曲谱,想找几首难度不那么高的曲子,然而让她丧气的是,虽然凯瑟琳夫人母女都不弹钢琴,但是这边钢琴边上放着的乐谱却几乎都是些对指法要求颇高的曲子。 “李斯特的钟?”简翻过一章,“这是……森林的呼啸?匈牙利狂想曲……二号?” 她又翻过了几章,发现留在这里的大多数是李斯特的作品,而且都是颇有难度的曲目。 “这想必是达西小姐在罗新斯时常弹奏的曲目?”她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乐章,笑着侧头对菲茨威廉上校问道。 “的确,”菲茨威廉上校说道,“你知道,我的姨母和安妮表妹并不弹奏钢琴。这里的钢琴动用次数最多的时候,就是乔治安娜在这里的时候……我的姨母十分喜欢李斯特的曲子。” “真想见识一下这位达西小姐,”简说道,“这些曲子可不是想要弹好就能弹好的,达西小姐必定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小姐。” “她的确多才多艺。”菲茨威廉上校笑了笑,说道。 “可惜我对李斯特的曲子了解得并不透彻,”简放下手中的乐谱说道,“也许您的姨母不会介意我弹别人的曲子吧?” “当然不会。”菲茨威廉上校笑道。 简笑了笑,在脑海中挑了一首自己熟悉的,又贴近凯瑟琳夫人需求的曲子,弹奏了起来。 她弹奏的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是她难得颇下了点功夫练熟的曲子,为的就是应付一些需要她弹奏有点难度曲目的场合。 她曾经下的苦功夫没有白费,一曲弹毕,就连凯瑟琳夫人都说道:“虽然你还远不及我亲爱的乔治安娜,班纳特小姐,但是也还算过得去,看来你曾经的家庭教师还是有点用处的。” 简刚想开口说话,但是凯瑟琳夫人没有给她机会。 “你到了肯特后想必是第一次弹奏钢琴吧,班纳特小姐?”她说道,“柯林斯先生,你的住宅放不下一架好的钢琴真是件憾事……你可以尽情来罗新斯,班纳特小姐,钢琴是需要勤练的,你可以在姜金森夫人的房间里练习,那些名家曲谱随意你取用。” “多谢了,夫人,”简这么说道,“您太客气了。” 凯瑟琳夫人指挥简,叫她借着难得可以碰到那么好的钢琴的机会抓紧练习,自己却不再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而是又像之前那样一心一意地和达西先生说起了话。 说实话,凯瑟琳夫人的态度很是颐气指使,让人不舒服,但是简却没有太在意。既然不论是出于自己的修养礼节,还是碍于夏洛特的面子,自己都不可能在罗新斯庄园做客期间顶撞凯瑟琳夫人,或是甩袖子走人的,那还不如自己寻找些乐趣,能够接触一些名家曲目,又有名贵的钢琴供自己练习,于她并不算一件坏事,更何况,凯瑟琳夫人说出此番话并非出自恶意,而且看她的态度,她也就那么一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唯一让简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即使现在做客的人已经从原著的伊丽莎白换成了自己,而自己的琴艺也算是得到了凯瑟琳夫人的认可,要求她继续练琴的情形还是发生了。 因为简自身对于弹奏钢琴并不十分热衷,现在见这位夫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儿了,就慢悠悠地随着自己的心意在自己脑海里随意搜刮着以前弹奏过的曲子,弹奏了起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菲茨威廉上校说话,而菲茨威廉上校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她弹得怎么样上,反而很配合地同她说话,两人围绕着简弹奏的曲子,不同的音乐家迥异的作曲风格,还有时下流行的歌剧,聊得很是自得其乐。 简正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消磨到晚餐开始,凯瑟琳夫人吩咐他们转移阵地,达西先生就走了过来,在钢琴前站住了。 “达西先生?”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他,说道,“是我草率的演奏让您无法再忍受了吗,使得您这样走过来听我弹琴?” 顿了顿,她又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感到十分抱歉。” “并不是,”达西先生说道,“您无需感到抱歉,凡是听过您演奏的人,都会觉得毫无瑕疵的。” 简几乎都被他的言论吓到了,她清楚自己刚才的演奏并不走心,虽然听在外行人的耳里琴声依然悦耳,也不会出现不连贯的情况,但是要说“毫无瑕疵”,那就太过了。她愣愣地看了达西先生几秒钟,连手上弹奏的动作停了下来都没有发觉。 “班纳特小姐,您是弹累了吗?”这时候菲茨威廉上校出声说道。 “不,不,我还好……”简说着话转过头去看菲茨威廉上校,说道,“我只是感到很惊讶……您的表弟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客气的话来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哦!那他以前可是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啊!”菲茨威廉上校惊讶地说道,“我可真想知道他在哈福德郡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班纳特小姐,请您一定告诉我,我太想知道他是如何对待陌生人的了!” 简笑了笑,她转头看了看达西先生的脸色,有些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将他在哈福德郡的事迹讲给他的表兄听,却发现达西先生正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注视着自己,叫她不禁又愣了愣。 “他是不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菲茨威廉上校又说道。 简回过了神,转回头对菲茨威廉上校说道:“如果在我的感官中的达西先生和您感官中的是如此不同,您肯定不能指望他能对着陌生人谈笑风生吧?” “的确。”菲茨威廉上校说道,“请您告诉我,您第一次见到达西先生是怎么样的场景?” 简愣了愣,她突然想到了一年多前在拉姆斯盖特的事情,那应该才是她和达西先生的第一次见面,但是这样的事是绝不适合说出来的,于是她说道:“我第一次见到达西先生是在舞会上。” “啊——没错,舞会!”菲茨威廉上校促狭地看了看自己的表弟,说道,“我想世上很难找到比我表弟更觉得舞会难以忍受的人了。班纳特小姐,我想我能明白您为何有那样的感受了,我几乎都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了……” 简忍不住笑了,看了看达西先生,说道:“是啊,初次印象总是难以磨灭的。” 菲茨威廉上校也笑了,问道:“请告诉我,我的表弟在那场舞会上跳了几支舞?” 简想起了那场舞会上的场景,达西先生在那场舞会上一共只跳了四支舞,而自己就是那四支舞中其中一支舞达西先生的舞伴,另外三支舞达西先生分别是和当时的夏洛特·卢卡斯小姐,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跳的,除开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自己和夏洛特都是被卢卡斯爵士硬拉着和达西先生凑成对的。 “四支,先生。”她这么说道。 她看了看菲茨威廉上校听到这个答案后乐不可支的样子和达西先生微皱着眉毛转开头去的样子,感到有丝过意不去,于是又说道:“我很抱歉,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我完全相信!”菲茨威廉上校笑着说道。 “我是害怕自己不配向陌生人自荐。”达西先生突然说。 闻言,简奇怪地看了看他,不确定地问道:“不配向陌生人自荐?” 她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菲茨威廉上校,发现他同自己一样很是诧异。 “我没有别人拥有的那种天赋。”达西先生继续说道,“我很难与陌生人交谈。” 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说道:“我曾经也觉得演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当我真正开始学习……练习……就发现事情简单得不像真的。” 她顿了顿,低下头笑了笑,又说道:“您看,我总是避免不了要在人前演奏,总得要为此做些准备……虽然我也许永远也不能弹奏得像我的妹妹或者其他小姐和夫人那样悦耳动听,那样让人如痴如醉,但是我把这看成是我自己的过错,因为我太懒散,总不愿意好好练习。” 达西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见您的时间利用得比我好得多……我们都是不愿在陌生人面前表演的人,而您的演奏完全能够打动任何一个听过的人。” 简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微微扬了扬眉,琢磨着他是什么意思,正在这时,凯瑟琳夫人大声地打断了他们。 “你们在谈论什么呢?”她高声说道,“你在跟班纳特小姐说什么,达西?我一定要参与谈话!” ☆、第30章 凯瑟琳夫人的问话打断了简的思绪,而且引得坐在房间另一边的人纷纷向他们这边看来。 “我们在聊班纳特小姐的演奏,女士。”达西先生看了看简,转过身来对他的姨母说道。 “啊——”凯瑟琳夫人拖长了调子说道,“班纳特小姐的演奏确实可以一听,你怎么不弹了呢,班纳特小姐?” “请原谅,夫人。”简看了看她,她不知道晚餐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也已经将自己可以连贯弹奏的曲目弹完了,她不愿意弹重复的,也不愿意去碰那些她弹奏不好的曲目,就说道,“我太久不弹琴,现在感到有些疲倦了,恐怕无法再演绎好那些乐章了。” 她本希望凯瑟琳夫人听到了她这一番话就不会再说什么,她就可以从琴椅上下来,但是她没有如愿,凯瑟琳夫人对她话中的意思置若罔闻。 “那些长乐章确实耗费心力,”她这么说道,“否则我也不会阻止安妮去学……那就再来一首短的吧,班纳特小姐。” 简愣了愣,她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她已经明确说出自己已经累了的时候,这位夫人还要她继续弹奏,这使得她一时没有接话。她起初因为自己的意愿被罔顾而感到有些受冒犯,不过想了想后也就释然了,因为她知道这位夫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即使没有恶意,也是不会按照别人的意愿来做事的——特别是身份比她低的。简正想着自己应该如何,是继续拒绝还是依照她的要求再弹一首短乐章,达西先生就开口了。 “夫人,”他说道,“如果班纳特小姐说她累了,我们应该有礼貌地相信她。相信您不会希望班纳特小姐在用餐的时候拿不动刀叉吧?” 闻言,凯瑟琳夫人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姨侄,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简都忍不住去看达西先生,她意识到自己一时的静默估计让人以为她是不情愿再继续弹奏下去了,但是达西先生说出这一番为她解围的话来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她不敢相信达西先生会这样的好心和体贴,而从达西先生说出那番话后,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让简感到不安的静默中。 简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是这个时候仆人打开门走了进来。他冲屋子里的几个人鞠了一躬,又朝凯瑟琳夫人额外鞠了一躬,说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 听到他这句话,凯瑟琳夫人迅速回过了神来,她看了看自己的姨侄和简,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转而吩咐一众人往餐厅转移了。 “达西,”她站起来看着站在钢琴边上的自己的姨侄这么说道,“过来,你带着安妮入场……菲茨威廉,你也过来。” 达西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姨母,侧过身子朝简微微一点头致意后,就走到德·包尔小姐的身边,请她将手搭在自己的臂弯里。 “班纳特小姐。”菲茨威廉上校朝简伸了伸手,邀请她同自己一起加入到站在沙发那边的人中。而简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走到了凯瑟琳夫人的跟前。 凯瑟琳夫人看着他俩走到自己的跟前,伸手挽住了菲茨威廉上校的胳膊,对简说道:“班纳特小姐,姜金森夫人会带领你的。” 姜金森夫人闻言,迅速走到了简的身边。简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同她挽住了胳膊。 “柯林斯先生,”凯瑟琳夫人又吩咐道,“你带着玛利亚小姐入场……柯林斯夫人,我想你不介意一个人入场吧?” “当然不,夫人。”柯林斯夫人迅速答道。 凯瑟琳夫人这样安排好了进场的顺序和每个人进场的搭档,扫视了众人一圈,觉得没有哪里不满意的了,就挽着菲茨威廉上校,带领着一行人往餐厅去了。 这次晚宴剩下的时间和上一次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除了凯瑟琳夫人在餐桌上不再理会柯林斯先生对她安排的美食的恭维,也不再就牧师住宅的家务事向柯林斯夫人提出建议——她在用餐的过程中几乎一直不停地和自己的姨侄达西先生说话,让自己的这位姨侄几乎都无法好好地用餐。而柯林斯先生见凯瑟琳夫人似乎并没有空理会他,就转移了自己的目标,他刚好坐在菲茨威廉上校的旁边,就时不时地说些好听话给他听,而菲茨威廉上校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他抱着极大的兴味和耐心听柯林斯先生向他搭话,时不时也回上几句,气氛竟然还颇为融洽。 托达西先生的福,柯林斯夫人不必再时时担心凯瑟琳夫人提出的问题,就和坐在她身边的姜金森夫人和简时不时地说说话,吃掉的食物比前几次来罗新斯庄园做客的时候多了不少。 而玛利亚因为不和自己的姐姐和朋友坐在一起——她被安排在简的对面,柯林斯先生的下首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对话,就和德·包尔小姐一起贯彻了她一贯“食不言”的作风,完全沉默地度过了整个用餐时间。 …… 晚宴结束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晚了,凯瑟琳夫人觉得夜间风太大,不适宜她自己和女儿,还有姜金森夫人出门,就只是吩咐了仆人准备了马车,并让柯林斯先生一行人跟随仆人离开就可以了。但是她的两位姨侄觉得这不太合适,于是就在几位客人离开的时候也跟着出来了,直到将客人们都送上了回去的马车才离开。 “多美妙的一个晚上啊!”在往回走的路上菲茨威廉上校对自己的表弟这么说道。 “是啊。”达西先生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今晚的客人是多让人高兴的一群人啊!”菲茨威廉上校说道,“罗新斯有整整一周没有这样热闹了吧?像今天晚上这样热烈的谈话真叫我怀念极了。” “既然安妮表妹也已经痊愈了,你完全可以继续去牧师住宅拜访那些让人高兴的人。”达西先生看了看他,态度冷淡地说道。 菲茨威廉上校疑惑地看向了他,问道:“你不觉得他们是让人愉快的人吗,达西?你不觉得和他们谈话很有趣吗?” “那是因为你几乎整晚都在和唯一值得谈话的人说话。”达西先生冷冷地说。 菲茨威廉上校不禁笑了,说道:“你是指班纳特小姐?她的确是我见过最美丽优雅、知书达理的女士了。不过她的表兄和朋友也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人。” 达西先生扯了扯嘴角,嘲讽地说道:“因为和他们谈话能够衬托出谈话人的智商?” 听到自己表弟的这一番话,菲茨威廉上校不禁笑着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拍了拍自己表弟的肩,说道:“别那么苛刻,达西,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可以和你一样富有学识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你说得确实不错,现在安妮已经痊愈了,我完全可以时常往牧师住宅走动了。达西,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呢?每天待在园子里或者骑着马乱逛多无趣啊,牧师住宅的那些人也许不是最有智慧的,但是柯林斯先生和夫人都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他们谈话有趣,柯林斯先生总是能找到话说,是绝不会让冷场这种事发生的,玛利亚小姐也是文雅的小姐,更何况还有班纳特小姐,你如果想要有意义的谈话,完全可以和她说说话呀。” 达西先生听到自己表兄的最后一句话,不禁看了他一眼,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好朋友对简推崇备至,看他提到这位班纳特小姐时敬慕不已的神色,几乎已经陷入了爱河,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菲茨威廉,我记得你的父亲和母亲希望你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他说道。 菲茨威廉上校闻言奇怪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弟,说道:“我的父母确实希望我这么做……”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马特洛克伯爵夫人,在他回去时总会借着各种名义召开舞会,邀请许多家里有女儿的家庭来参加舞会,不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非常希望我可以自己选择我未来的夫人,达西。” 达西先生转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当然可以选择你自己未来的夫人,菲茨威廉。” 菲茨威廉上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有时候我真嫉妒你,达西,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随心所欲地做事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别说这个了,达西,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要去拜访住在牧师住宅的那一家子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你已经决定了,你就去吧。”达西先生说道,“我对你说的有趣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可是虽然他这个时候对他表兄提出的,第二天拜访牧师住宅的这个提议表现得是这么不以为然,但是等到第二日菲茨威廉上校在准备出门前再次问到他时,他只是犹豫了那么几秒,最后竟然同意了自己表兄的提议,倒叫菲茨威廉上校大吃了一惊。 ☆、第31章 罗新斯庄园晚宴过后,汉斯福牧师住宅的一家子人的生活总算恢复了正常。当然,在简看来其实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菲茨威廉上校又开始时常来牧师住宅拜访,而达西先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偶尔也会陪着他的表兄,或者自己的姨母和表妹,或者单独一人前来。 菲茨威廉上校来访一开始是因为现在这个季节野外活动都过时了,他作为男士不可能一直不出门,牧师住宅隔得又近,住在里面的人也有趣,他喜欢跟他们在一起聊天,而到了现在,他发现牧师住宅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了,他拜访的间隔一再缩短,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而在拜访的过程中,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简的身边,或者离简很近的地方,和她单独,或者参与她和别人的谈话。 凯瑟琳夫人来无非就是查问他们的日常生活,查看他们的家务,吹毛求疵地说他们的家具摆放得不对,有些事情要换个方式处置;德·包尔小姐在她母亲在的时候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她单独和姜金森夫人来的时候,简却发现了一丝变化——她大多数时候仍然是那么缄默和阴沉,但是当简再向她搭话的时候,她竟也能客客气气地回话,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丝微笑,让简不由得惊喜不已。这样一来一去的次数多了,她就发现德·包尔小姐其实本性不坏,她只是因为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又有一个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看护,所以压抑了自己的性格和情绪,不怎么关心身边发生的事情,也不怎么说话。 在这些来访的人中,达西先生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他来的目的显然同他的表兄、姨母或者表妹不同,因为他总是坐在那儿十几分钟都不说话,即使说起话来也好像是迫不得已的样子,菲茨威廉上校有时候笑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让简确定他平常面对亲近的人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天,牧师住宅的一家子用完了早餐,柯林斯先生照旧到他的书房里待着去了,简、柯林斯夫人,还有玛利亚则待在起居室里各干各的事。柯林斯夫人正在为她新买的桌布绣上好看的花纹,玛利亚在她身边看着,而简坐在另一边的圆桌前,给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写信。 突然,柯林斯先生打开了门冲了进来,冲她们喊道:“亲爱的夏洛特,玛利亚,简表妹,快收拾收拾,我们有贵客来啦!” “贵客?”柯林斯夫人惊讶地抬起头问道,“是谁?什么时候来?” “德·包尔小姐和达西先生!亲爱的。”柯林斯先生迅速地说道,“是他们,还有姜金森夫人!快把你的手工活收一收,他们的马车就要到啦!” 柯林斯夫人闻言赶紧将自己手上干的活计放到一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简看了看他们,也将自己写了一半的信件叠起,放到一边。 他们刚刚整理好,就听到“得得”的马蹄声进了花园,再过了一小会儿,柯林斯先生就引着德·包尔小姐,达西先生和姜金森夫人进来了。 几人照例的寒暄过后,就坐了下来。姜金森夫人和柯林斯夫人还有玛利亚坐在了一起,德·包尔小姐走到了简的身边坐下了,达西先生则坐在了离她们稍远的沙发上,柯林斯先生原先想和德·包尔小姐搭话,但是看她和简的旁边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就退而求其次地坐到了达西先生的旁边,不断地和他说话。 简看着德·包尔小姐沉默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问道:“听说吉尔伯特医生前日来为您复查过了,您一切都好吗,德·包尔小姐?” “我很好,谢谢。”德·包尔小姐轻声说道,“只是我的母亲还不允许我多走路。” 简微微笑了笑,说道:“您的母亲非常关心您。” 德·包尔小姐看了看她,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知道。” 顿了顿,她又说道:“只是有时我觉得她为我操心太多……我不值得。” “不,请别这样说。”简说道,“我相信凯瑟琳夫人一定是甘之如饴的……您看,我有四个妹妹,其中两个年纪还小,总是吵吵闹闹得没个定数,让我总是操心,但我从没觉得这样不好。” 德·包尔小姐看着她微微笑了笑。 突然,她的眼神在简的身侧定住了,简疑惑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她看的是自己刚才写到一半,因为客人到访而翻转过去放置的信件,其中一张信纸因为她没有叠好露出了一角。 “那是您画的吗?”德·包尔小姐突然出声问道,“真可爱。” 那露出的信纸一角正画着一直憨态可掬的小松鼠,甩着大尾巴张牙舞爪地爬过,用于绘画的笔显然就是用于写信的鹅毛笔,笔触有粗有细,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惟妙惟肖的松鼠形象。 简将信纸重新叠好,看了看她。 德·包尔小姐立刻意识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看别人写的信件内容,还这样说了出来,歉意地垂下了眼睛,说了句“抱歉”。 简看着她,想了想,反手将那张画着松鼠的信纸抽了出来,递给了她。 她笑了笑,说道:“您无需感到抱歉,德·包尔小姐,这并不是什么私密的信件,只是我的即兴之作罢了,我偶尔会在给我妹妹的信件中附上,让她们也可以看看我看到的东西。” 德·包尔小姐拿着那一小幅画不由得出了神,此时她看到了整幅画,才发现松鼠只是一角,那张信纸原来被遮住的部分还画了许多花草树木,都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样子,很像是画油画或者水彩前的底稿,但是又有些不同。 “您画得太好了,”德·包尔小姐不由得赞叹道,“我还不知道画是可以这样画的,这是什么画法,班纳特小姐?” 简微微笑了笑,说道:“您可以称之为简笔画,小姐,如果您喜欢,您可以留着她。” “谢谢,”德·包尔小姐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确非常喜欢……但是……这幅画是您画给您妹妹的?一定花了您不少时间吧?” “这的确是画给我的妹妹的,”简笑道,“不过这并不花什么时间,简笔画本身其实可以算是一种偷懒的画法,完成这样一幅画只要几分钟的时间,我的妹妹不会介意我另外画一幅给她们看的。” 德·包尔小姐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声谢,将信纸卷了卷,请姜金森夫人帮她放进了她带来的小手袋里。 这件事做完后,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简说道,“班纳特小姐,我之前不知道您画画……您很喜欢绘画吗?” 简笑了笑,说道:“还不错……不过我其实是更喜欢看画,而不是自己作画。” “那您愿意下午来参观罗新斯的画室吗?”德·包尔小姐问道,“您不会觉得我太冒昧吧?” 简愣了愣,说道:“当然不,那是我的荣幸。” 德·包尔小姐高兴地笑了笑。 这时候柯林斯先生见今日阳光明媚,也没有风,就询问几位贵客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 达西先生不置可否,而姜金森夫人权衡了一下,想到吉尔伯特医生日前来会诊时说要小姐适当锻炼,看小姐的意思也不反对,就替小姐答应了,柯林斯夫人又让仆人拿来了一个花篮和两把剪子,请德·包尔小姐倘若看到了喜欢的话就剪回去,这样准备好后,几个人就前前后后走出了屋子。 一开始,简和姜金森夫人各扶着德·包尔小姐的一边慢慢走着,但是走到一处花坛的前面的时候,德·包尔小姐觉得有一些累了,就在花坛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柯林斯先生立即走到了她的身边请她欣赏自己的园艺作品,并且讲诉自己是如何照料这些花花草草的,将简挤到了一边。 简也不甚在意,她看到夏洛特和玛利亚正在花坛前面剪开得艳丽的花,想到剪子只有两把,也就不走过去了,自己来到一条流过花园的小溪流前面看溪流中游来游去的鱼儿和底部的鹅卵石。 “我的表妹看起来很喜欢您。”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简回头看了看,发现原来是达西先生走到了自己旁边。 “我很少见到她可以和一个人说那么久的话。”达西先生又说道。 “我想那是因为她很少碰见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小姐吧。”简说道。 达西先生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说道:“也许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就连我的妹妹乔治安娜也不能和她聊得那样融洽。” 简笑了笑,说道:“那也许是德·包尔小姐和我恰好兴趣相投吧。” “您说得很有道理。”达西先生说道,“我能请问刚才你们聊什么聊得那样开心吗?” 他刚才虽然坐在离简和他表妹较远的地方,听不到这两位小姐在聊什么,但是她们之间的互动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在聊绘画,先生。”简说道。 “当然,绘画……”达西先生说道,“我的表妹确实喜欢绘画……您画画,班纳特小姐?” “会画一点。”简说道,“但是我绘画的技艺和我的琴艺是一样的,都只能做消遣用,难登大雅之堂。” “我肯定您是过于自谦了。”达西先生说道,“您这样说只会让我对您的画作抱有期待。” 简看了看他,笑道:“那您会大失所望的,先生……请相信,我对自己技艺的评价完全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谦逊的意思。” “班纳特小姐,您太低估自己了。”达西先生说道。 简奇怪地看了看他,她肯定,一般的绅士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这时候达西先生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有些奇怪,他偏了偏头,打量了这一个花园,说道:“这个庭院布置得还不错。” “柯林斯先生花了很大的心思在这上面。”简说道。 达西先生笑了一下,看了不远处正在剪花的柯林斯夫人和玛利亚一眼,又说道:“柯林斯先生能找到这样的妻子真是幸运至极。” “没错。”简说道,“确实如此。” 想了想,她又说道:“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幸运也是双方的。” “住家离娘家这么近,想必也令柯林斯夫人很欣慰吧?”达西先生看着她说道。 简看了看他,说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柯林斯夫人自己能够回答,先生。” “那您呢?”达西先生又问道,“您说您喜欢旅行,从哈福德郡到肯特郡,您觉得这段路程怎样?” 从哈福德郡的朗博恩到肯特郡的汉斯福大概有七十英里,这段距离在她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可能就是两小时的车程,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却够马车走上大半天的了。想想自己从布莱顿韦斯顿夫妇那儿回朗博恩的大半天旅程,简就觉得头疼,更别说这一段旅程所需要付出的旅费了。 “这有大概七十英里的路了吧?”简想了想,这么说道,“我想我是不会把这样一段距离归为路途近的一类的。” “如果路况好,七十英里算什么呢?”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想您不会觉得这一路的车马奔波难以忍受吧?” “当然不,”简笑道,“这一路过来的路况不错,风光也好,旅伴也适宜,更何况我们来的时候行程并不赶,要看望的又是我的好友。” “相信您怀着这样的心情,不会觉得这是段遥远的路途吧?”达西先生问道。 “远和近都是相对而言的,”简说道,“您说的路况是决定一个人认为路途远近的一个条件,其他的还有很多……而如果一个人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关系密切,又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时常走动的话,那即使是相隔几英里也会觉得远的。” “确实,毫无疑问。”达西先生笑了笑,看着她说,“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您不会愿意一直住在朗博恩附近吧?” 简对达西先生的这一番打探感到非常诧异,这种诧异在她的脸上也显示了出来,她定定地看着达西先生,揣摩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而达西先生也不避开,就站在那儿任她打量。 就在简隐隐察觉到什么的时候,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达西先生,简表妹?”柯林斯先生叫道,“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简闻声望去,发现原来是柯林斯夫人和玛利亚已经剪好了花,而德·包尔小姐也已经休息够了,正站在花坛边上等着他们呢。 ☆、第32章 达西先生和德·包尔小姐,还有姜金森夫人乘着马车离开的时候牧师住宅的一行人都站在花园门口相送,柯林斯先生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不止一次地夸奖达西先生和德·包尔小姐容貌和身份般配,看两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叫简啼笑皆非,因为她不论看达西先生,还是德·包尔小姐,他们似乎都没有对对方有着超过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达西先生确实对待德·包尔小姐比对待他们亲切一些,但是那程度还远不及他对待彬格莱先生,而德·包尔小姐,她对自己说的话比对她表兄说的话还多得多。 午饭过后,柯林斯先生按照惯例,继续去罗新斯庄园“请安”去了,回来的时候他是坐着凯瑟琳夫人的马车回来的,他一跳下马车就冲进了起居室里,对简说道:“简表妹,这是多大的荣幸!亲爱的夏洛特,你能想到吗?德·包尔小姐上午竟然邀请简表妹下午去参观她的画室!简表妹,这等好事你怎么不说呢?德·包尔小姐的单独邀请!凯瑟琳夫人还专门派了马车来接你!亲爱的简表妹,你还愣着做什么呢?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你可不能让尊贵的凯瑟琳夫人和德·包尔小姐久等啊!” 他立刻叫仆人拿来简的外出服和帽子,而简既然已经答应了德·包尔小姐,此时自当从命,迅速收拾好了行装,踏上马车,往罗新斯花园去了。 她到的时候凯瑟琳夫人,德·包尔小姐和姜金森夫人都在会客厅里等她,两位先生不见踪影,似乎是到外面去了。 “班纳特小姐,请坐。”凯瑟琳夫人看到她进来后说道,“我还未曾了解过,你懂绘画?” “会一点,夫人。”简答道。 “嗯……那我希望你的绘画水平和你的钢琴水平相差不大。”凯瑟琳夫人说道,“安妮非常喜欢绘画,但是作画要花费的心力和时间太多了,对她的身体没好处,如果不是这样,她早就能成为一代大家……但是,我得说,她那样高超的对绘画的鉴赏能力全英国也挑不出几个,珍藏在罗新斯的画室的大多都是她挑选的,无一不是名作,她刚才和我说愿意让你参观她的画室,这可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趁此机会观摩,安妮会很乐意把那些画作的优秀之处讲解给你听的。” 然后,她也不等简的回话,就叫来仆人,让他带着自己的女儿和简上楼去——她原本想叫姜金森夫人陪着上去,但是现在她的两位姨侄都不在,所以需要姜金森夫人留下来陪她说话。 简曾经参观过罗新斯庄园的画廊,但是这次德·包尔小姐带她去的,却是她从来没看过的一个画室,很明显,这个画室中收藏的画,可以说是德·包尔小姐的私藏。 简立即发现,这个画室中收藏的的确都是名家画作,但是几乎没有肖像画,清一色的都是风景画,有描绘大海和轮船的,有描绘悬崖峭壁的,有描绘山谷和溪流的,也有描绘田园树林的。 “您喜欢风景画?”简笑着对身边的德·包尔小姐说道。 德·包尔小姐看了看等候在一边听候差遣的仆人,吩咐他对她们准备一壶红茶和一些茶点过来,然后对简说道:“我确实喜欢风景画……” 她看着那些画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些风景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亲眼看见。” 简看了看她,她心里明白,以安妮·德·包尔小姐的体质,长途旅行于她是不可能的,她这辈子注定无法看到许多景色。 “借由画作这个形式,”简说道,“您已经见到了许多一般人可能一生都无法见到的风景了。” 她指了指一副画着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的船只的画,说道:“在见到这副画前,我根本就不敢想象船只可以在那么恶劣的天气状况下行驶。” 德·包尔小姐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也是。” 此时,两人走到了一副未完成的画作前面,简看了看画中描绘的,发现就是罗新斯花园里冬日的景象。 “这是您的作品吗?”简问道。 “是的。”德·包尔小姐说道,“我的母亲不允许我在画架前坐太久,而那些景象又变化得太快,等到我下一次坐到画架前面的时候,已经和前一次大不一样了。” 她看了看简,又说道:“您愿意教我……您说的‘简笔画’吗?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看到的画下来,不至于错过了。” “当然。”简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先前出去为她们倒茶和准备茶点的仆人回来了,德·包尔小姐在问过简画画需要的材料后,就要他马上去拿些纸和笔过来。 在德·包尔小姐愿意说话的时候,她并不是一位难相处的小姐,简在她的画室度过了一段很惬意的时光,两人一直在画室坐到凯瑟琳夫人派人叫她们下去,原来是她听闻了德·包尔小姐正在作画,觉得她已经在画室待得够久了,现在是时候下去休息休息了。 简和德·包尔小姐走进会客厅的时候发现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已经回来了,菲茨威廉上校一见到她们就迎了上来,将她们带到沙发前坐下,并对简说道:“班纳特小姐,见到你太好了,我原想今天早上和达西还有我的表妹一起去牧师住宅拜访,只是不巧我在镇子上有些事,刚刚才回来,请告诉我,柯林斯先生和夫人,还有玛利亚小姐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谢谢。”简笑着答道。 “我希望您在罗新斯的这个下午过得还愉快吧?”菲茨威廉上校又问道。 “当然,”简答道,“我很享受今天下午在罗新斯的时光,德·包尔小姐待我非常客气。” 菲茨威廉上校有些惊喜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表妹,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此时凯瑟琳夫人开口说话了。 “班纳特小姐,”她说道,“我希望你今天下午有所收获。” “确实,”简看了看她,说道,“德·包尔小姐收藏的都是非常有意境的名画,让我受益匪浅。” “如果你能在汉斯福再待上一整个月,班纳特小姐,”凯瑟琳夫人说道,“我可以亲自带你乘着四轮大马车去伦敦,并带你去看看那里举办的画展。安妮和我每年那个时候都会回城里住上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有许多名家的画展,可不容错过。” 简笑了笑,说道:“谢谢,夫人,您真好心,但是很遗憾,我下周五就要回哈福德郡了。” 听到她的这句话,菲茨威廉上校、达西先生和德·包尔小姐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她。 “您下周五也要走了吗,班纳特小姐?”菲茨威廉上校惊讶地问道。 “是的,先生。”简答道。 顿了顿,她意识到了菲茨威廉上校用了一个“也”字,不禁问道:“这么说,你们也要离开罗新斯了吗?” “是的,达西和我原定的计划是在这周六离开……”菲茨威廉上校说道。 “要我说,”凯瑟琳夫人打断他,说道,“没有什么计划是不能改变的。达西,难道你和菲茨威廉在城里有什么事要急着回去的吗?为什么不在罗新斯再多住上一个星期呢?我相信即使有什么事你晚上一个星期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这个季节的肯特郡有多少迷人的风景啊,你在城里可看不到!” “如果您这么希望的话,女士。”达西先生答道。 凯瑟琳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简,说道:“班纳特小姐,你完全可以写信给你母亲,说你想待久一点,她肯定会容许你再多待几星期的。” 简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很抱歉,夫人,如果我的妹妹们都在朗博恩的话也许可以,但是现在她们并不都在。我的母亲上周写信给我要我尽快回去,而我的父亲要求我马上回去。抱歉辜负您的好意,但是我也十分思念他们,渴望见到他们,这次离开我也计划了一段时间,不能再拖延了。” “嗯……”凯瑟琳夫人审视地看了看简,问道,“你的妹妹们都不在家?” “是的,夫人。”简答道,“在家的是我的三妹,我的另外几个妹妹都在其他地方做客。” “你的三妹……”凯瑟琳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是那个订婚了的?” “是的,夫人。”简答道。 “怪不得,”凯瑟琳夫人扬了扬头,说道,“要准备婚礼的事务确实繁杂,小姐们竟然都跑出来了,你母亲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婚期是在几月?” “九月,夫人。” “还有那么久?”凯瑟琳夫人诧异地问道,“你的妹妹,在你来之前已经订了婚,但是婚礼要到九月才办?竟然将时间拉得这样长?你母亲也同意?这真是奇怪至极!” “长有长的好处,夫人,”简看了看她,说道,“这样可以留出时间来让姐妹之间感情更加深厚。” 凯瑟琳夫人眯了眯眼,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简,一时没有说话,简原以为这位夫人是不认同自己的观点,觉得自己反驳了她的观点所以感到受了冒犯,但是她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说道:“有了丈夫之后确实和以前当小姐的时候会有所不同,朝夕相对的不再是你的姐妹,而是你的丈夫,不过我觉得这不会对姐妹感情造成影响,反而会更加深厚,你说是吧,达西?” “自然,女士。”达西先生答道。 “当年安娜怀你的时候,我一直待在彭伯利陪她,而在我怀孕的时候,安娜也一直在罗新斯陪着我,我多想念你母亲还在的时光啊。”凯瑟琳夫人说道。 “我和您一样想念。”达西先生说道。 “当我怀上安妮的时候,”凯瑟琳夫人又说道,“我和你母亲还约定好让你……” 听到这里,简立刻意识到凯瑟琳夫人这是讲到了达西先生和德·包尔小姐婚约的事情,这段婚约虽然已经在哈福德郡被韦翰先生传得有些人尽皆知的意思,在汉斯福柯林斯先生也屡屡明示和暗示自己女施主的女儿和姨侄之间会有喜事,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当事人的承认。她犹豫地看了看德·包尔小姐和达西先生,意识到因为自己这个外人的在场,倘若达西先生认同了自己姨母的说法,那他和德·包尔小姐的婚约无论如何都会变成真的,而倘若达西先生回绝了,那凯瑟琳夫人必定会很不高兴,姨侄之间还有可能生出嫌隙,所以很有些坐立不安。她正想找一个借口避开,但是这时候达西先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姨母,说起了别的事情,让简大松了一口气。 ☆、第33章 如果天气晴朗,简总会在吃过早饭以后到外面散散步,她有几条固定的路线,路途远近适宜,又可以欣赏到汉斯福和罗新斯庄园周围各个方向不同的美景。 她在选择这些路线时并没有规律,完全是按照自己出门时的心情来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她为自己拟定散步的这几条路线是游览罗新斯庄园的经典路线,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时常会在散步的时候碰到达西先生,而且每一次,他都不是一走了之,而是掉过头来跟她一块儿走,并且一直将她送到牧师住宅和罗新斯庄园的岔道口,他才向她告辞离开。 简起初以为这是因为达西先生的教养和礼貌使得他不能视一位认识的小姐于无物,更因为她的妹妹和他好友亨特先生的关系,以及她本人同德·包尔小姐和菲茨威廉上校的关系让他也觉得有必要客气地对待自己。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必要陪同自己散步,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他几次陪她一块儿走路都不是敷衍几句就哑口无言,他们一路谈了很多,谈到旅行的见闻,各地风俗的不同,谈到哲学和音乐,甚至谈到了一些自然科学,工业发明和现在的社会局势。简不得不承认达西先生真的是一位学识渊博,远见卓识的人,他对于正在兴起的启蒙运动和女权运动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叫简敬佩不已。 但是,达西先生在到牧师住宅拜访的时候依旧总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果不是这样,简都要误以为达西先生对自己有意了,现在,她却被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搞得稀里糊涂,又因为他在一次散步时谈到菲茨威廉上校,谈到罗新斯,似乎希望她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肯特,让她不由得猜测他是不是在帮他自己的表兄转念头。 “您总是喜欢这样一个人孤单单地散步吗,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这天碰到她时这么问道。 听到他这样一句问话,简忍不住笑了,说道:“我并不感到孤单,先生。” 想了想,她又说道:“我挺喜欢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觉。” “那么请原谅我打扰了您的清静。”达西先生微微笑着说道。 “不,您无需感到抱歉。”简说道,“一段时间的独处会有益于自我调整,但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最容易陷入误区,此时有人来结束这个状态是再好不过的。” “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达西先生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谢。”简笑了笑,说道,“只是来肯特的时间久了,有些想念家人罢了。” “您太依恋您的家人了,”达西先生说道,“我记得您说这周五就要离开肯特郡了?” “是的,”简答道,“我本以为这会使我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减轻,但是情况却恰恰相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希望您不是因为住在汉斯福觉得不习惯,或是不喜欢罗新斯庄园?”达西先生又问道。 “不,当然不!”简立刻答道,“柯林斯先生和夫人都是殷勤体贴的人,罗新斯庄园也非常漂亮,我想不会有人不喜欢的。” 顿了顿,她又低头笑了笑,说道:“如果要说不习惯,那就是罗新斯庄园太容易让人迷路了,有两三次,我原想走到图书馆,最后却走到了餐厅。” 达西先生笑了笑,说道:“您不用强迫自己一次就认清所有的路,等您下次……” 他这话刚一出口就顿住了,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理所当然了,就好像简一定会再回到肯特,并且可以更进一步地了解罗新斯庄园。他注意到简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只好换一个法子继续问道:“您会再来肯特吗?菲茨威廉和我每年都会来这儿待上一段时间,我们有这个荣幸在这儿再见到您吗?” 简看了看他,忽略了他前面那句说了一半的话,告诉他自己肯定会再来拜访柯林斯夫妇,届时如果凑得巧,很可能还会碰上。 这一段对话结束后没多久,简在一次散步中又碰上了菲茨威廉上校,当时她正在边走边读自己妹妹伊丽莎白给她寄来的信。 “没想到您会走到这儿来。”菲茨威廉上校对简说,“我每年都是这样,临走以前总要到花园各处去兜一圈,您愿意同行一段吗?” “我的荣幸。”简说道,“您是确定星期六就要离开了吗?” “只要达西不再拖延的话,我想是的。”菲茨威廉上校说道。 简笑了笑,说道:“我想这是因为凯瑟琳夫人盛情难却?” 菲茨威廉上校也笑了,说道:“凯瑟琳夫人向来不愿意我们离开罗新斯,但是一旦达西去意已决,她就很难再说动他改变主意了。” 简想到了当时凯瑟琳夫人却说自己姨侄多留一周的场景,不禁笑了笑,说道:“那我想达西先生在城里确实是没什么急事,否则凯瑟琳夫人恐怕要伤心了。” “确实。”菲茨威廉上校笑着说。 简看了看菲茨威廉上校,又问道:“那您呢?这次回城计划的改变没有影响到您的事吧?” “并没有,”菲茨威廉上校笑道,“我一向清闲,更何况我得听候我表弟的调遣。” “听候达西先生的调遣?”简不由得惊讶地问道。 “是的,他做起事来可全凭他自己高兴。”菲茨威廉上校笑着答道。 简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菲茨威廉上校此话也许有一部分是真的,但是玩笑成分更大,她笑了笑,说道:“您太包容了。” “他太任性了。”菲茨威廉上校也笑着回答道。 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我们全都如此,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有条件,可以那么做,因为他有钱,而一般人穷。” 简听到她的话,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穿越前那个世界曾经流行过一阵子的“有钱任性”这个短语,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了笑。 “我说的是真心话。”菲茨威廉上校看到她的样子,以为她并不相信自己,就又说道,“您知道,一个小儿子可就不得不克制自己,仰仗别人。” 简抬头看了看他,为他说的话感到有些惊讶,问道:“这从何说来?” “我们花钱花惯了,因此不得不依赖别人。”菲茨威廉上校解释道,“我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而想去什么地方去不成,或者想买一样东西买不成,但是如果遇到了重大问题,我可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做决定了,否则很可能就要因为没有钱而吃苦了。” 听了他这番话,简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知道菲茨威廉上校作为伯爵次子是没有继承权的,他所能得到的财富完全取决于老伯爵夫妇对他的疼爱程度,所以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并不是毫无道理,但是她又不由得想起了亨特先生,他也是伯爵家的小儿子,他的父母因为偏心,在遗嘱里只给他留了很少的一笔财富,他现在自己经营了一家报社,生活得非常滋润,完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依赖他人。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信,心中一动,转而询问起菲茨威廉上校是否认识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姐妹。 “略知一二。”菲茨威廉上校答道,“彬格莱是一位彬彬有礼,性格开朗的绅士,是达西的好朋友。” “他和亨特先生可是十分不一样。”简笑着说道。 “是啊,”菲茨威廉上校也笑了,说道,“亨特先生有一部分性格和达西非常相像,但是彬格莱先生的性格同达西几乎是全然不同,达西非常关心他,我听说他最近因为劝说彬格莱先生,让他推辞了一桩轻率的婚事而十分得意呢。” 闻言,简心中一紧,捏了捏手中的信件,她的确有意向菲茨威廉上校打听达西先生此次是否还是参与了拆散自己妹妹和彬格莱先生的事,却不想自己还没深入,菲茨威廉上校就已经说了出来。 “达西先生说明了他干涉的原因吗?”她问道。 “我听说他对那位女士颇有异议。”菲茨威廉上校答道。 “他给出了什么意见吗?”简问道。 “我想是的,”菲茨威廉上校说道,“我并不清楚具体经过,不过彬格莱先生向来很尊重他的意见。” 简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说道:“那他就不是给出意见,而是直接替人做出了决定!” 菲茨威廉上校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说道:“我想不管达西给出了怎样的意见,他不能迫使任何人做决定。” “当然!”简看了看他,说道,“任何人都不能……也不应该替任何人做决定。”只是如果一个人自己缺乏主见,或是自己也搞不清楚应该如何,而给出意见的又是他信赖和倚重的人的话,那么他最后做下的决定必定和给他提出建议的那个人的期望相去不远。 这最后的一句话简没有说出来,她和菲茨威廉上校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但是之前的那番对话已经影响了她的心情,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腔中烧了起来,让她都不能好好和菲茨威廉上校说话了。 她这样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段路,菲茨威廉上校突然对她说道:“班纳特小姐,您的脸色很不好,您不舒服吗?” 简听到他这话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虽然竭力维持自己泰然自若的表象,但还是失败了。 “我只是突然头痛。”简停下了脚步,勉强说道,“可能我今天风吹得太久了。” “今天的风确实有一些大,”菲茨威廉上校关切地说道,并且将一只臂膀递给了她,“请让我送您回去吧。” ☆、第34章 如果说简一开始说自己头痛只是托辞,但是等到她回到了牧师住宅,她就不安地发现自己的头真的痛了起来,也不知是她烦思太杂,还是真得吹了太多的风。 柯林斯夫妇和玛利亚正在打点稍后要去罗新斯庄园参加茶会的行装,几人看到简的样子都是吃了一惊,柯林斯先生立刻问她还能不能去茶会,简只能抱歉地告诉他恐怕自己去不了了,请柯林斯夫妇和玛利亚不用管自己,和菲茨威廉上校一同去就好。 “你确定吗,简?”夏洛特担忧不已地问道,“你要知道,我是很愿意待在这里陪你的。” “亲爱的夏洛特,”柯林斯先生立刻震惊地说道,“拜托你考虑一下!凯瑟琳夫人那里我要怎么解释!” “我没事的,”简迅速说道,“夏洛特,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吹了太久的风,所以有些头痛,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 “让我去请医生吧,班纳特小姐,您看上去确实不舒服。”菲茨威廉上校说道。 “不,请别麻烦了,谢谢。”简看了看他,说道,“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她看了看菲茨威廉上校表现出了想要留下的举动,迅速补充道:“我相信让我一个人呆着会更好的。” “那么,我们会向凯瑟琳夫人解释清楚的。”菲茨威廉上校说道。 菲茨威廉上校这位凯瑟琳夫人的姨侄既然已经发了话,而简的脸色又确实不好看,所以柯林斯先生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又因为茶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一行人很快就急急匆匆地出了门。 简站在冷清下来的前厅,叹了一口气,拖着步子走到了起居室坐了下来,撑着头发了一会儿呆,拿起还未读完的信件仔细读了起来,读完这一封后,又把她来到肯特以后所收到的所有伊丽莎白寄来的信都拿出来,一封接一封地 让简感到安慰的是,伊丽莎白的文笔现在不带一丝阴暗的色彩,表达出来的心情也都是欢欣鼓舞的,彬格莱先生残留下来的影响似乎已经全部消失了。 这让简感到好受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止不住地有些生气。她从来都清楚,彬格莱先生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人们常说,爱情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彬格莱先生的性格虽然有些缺陷,但是倘若能和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这样果断坚决的人在一起,于他是有好处的,而伊丽莎白偶尔有些小偏执,和彬格莱先生这样温和包容的人在一起也是有益的,更何况,两人是这样的相爱——简还从没见过自己的妹妹那么喜欢一个人过。这两人本可以成为幸福美满的一对,但是因为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就这样被狠狠拆散了! 简不知道此次彬格莱先生离开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什么,单单是两家家庭背景的差距不足以让彬格莱先生放下对伊丽莎白的感情,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阻止不了简对彬格莱先生轻易离开,致自己妹妹于尴尬境地的恼怒。对于彬格莱姐妹会在此事中掺一脚她早有预料,但是达西先生竟然在此事中也起了举足若轻的作用是她之前不愿意去想的。原著中他是因为简的感情不外露,让彬格莱先生确信小姐对自己没有情谊,但是这次他是凭借何种手段让彬格莱先生不再回尼日斐呢?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简抬起头来,感到有些诧异,心想着柯林斯夫妇和玛利亚还有菲茨威廉上校刚走不久,现在会是谁过来拜访。她将摊开的信纸叠一叠,放到手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等着客人的到来,似乎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走进屋来的是达西先生。 “抱歉打扰,希望您感觉好些了。”达西先生一走进来就说。 他边说着话边迅速地朝简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略过简的身边,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简诧异地看着达西先生像卷着一股冷冽的旋风一样从自己身边略过,说道:“我的确好些了,谢谢。” 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看达西先生,说道:“柯林斯先生和夫人,还有玛利亚去罗新斯庄园拜访你们了,也许您碰到他们了?” “是的,”达西先生转过身来有些心烦意乱地说道,“是的,我的确碰到他们了。” 简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看达西先生仍然心不在焉地站着,就出声请他坐下,但是达西先生似乎没有听到她在说话,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在她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反应了过来,走到屋子一边,在离她最远的椅子上坐下了,而且坐了没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简诧异地看着这位先生这些异常的举动,忍不住问道:“您还好吗,达西先生?” “我很好!”达西先生迅速回头看向简,这么说道,“我很好!”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带着激动的神态走到了简的面前。 “我只是在挣扎……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他说道,“我曾经想过远离您,想通过距离来消除您对我的影响,我曾经反复地提醒自己这种感情是不恰当的,但是这都毫无用处。我内心的情感越抑制就越是激烈,现在我已经完全无法再抑制,也不想再抑制了。请允许我告诉您,我是多么热烈地敬慕您,爱慕您!” 简瞠目结舌,被惊地说不出话来,但是奇怪的,她的内心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喜悦和欢欣席卷了。 “班纳特小姐,我知道您的为人,”达西先生又说道,“您以诚待人,所以我也将坦诚相待。在我认清我对您的感情后,我曾一度感到非常痛苦,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这将与我家人的意愿相悖,与我朋友的看法相斥,更不用说与我自己的理智相左……” 他迎着简朝他看来的视线,说:“我们的家庭背景悬殊,接触到的人的阶级也迥异,这会使我们的感情不被大多数人接受,我的理智如此警醒着我自己,这也是我挣扎的缘由,但是,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定定地看着简,说道:“从初识您的瞬间起,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心底对您强烈的钦慕和好感,我想接近您,小姐,我无法控制我自己,而越和您接近,这种钦慕和好感就越强烈。虽然我一再挣扎,但是情感依旧超越了理智。现在我强烈地恳求您,请您答应成为我的妻子,释放我的痛苦。” 简垂下了眼睛,好几分钟都没有回应,她那最初被喜悦席卷的心已经渐渐冷了下来,她感受到了达西先生对她的深情密意,一下子,前日那些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下子迎刃而解。但同时,她也深深意识到了他对自己家庭的看法,他觉得她出身低微,觉得自己要娶她是在迁就她,贬低自己……他站在那儿,显然认为她毫无疑问地会给他满意的回答。 当简垂下的目光落到手边的那一叠信的时候,想到菲茨威廉上校告诉她的话,一股怒火又冲上了简的心头,纷纷杂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美意……”她最终这么说道,“也谢谢您的坦诚,但是请原谅……我必须拒绝您。” 这句话一出口的效果是惊人的,达西先生瞬间铁青了脸色,他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简,显得又震惊又气愤。他站在那儿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他竭力维持自己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最终失败了,他调转头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放置钟台的地方,背对着简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而去,从钟台后面的镜子上看到了达西先生指缝间透露出的难过失望的表情,这让她也不禁感到难过。 “很抱歉对您造成了伤害,”简说道,“我本无意于此。” “这就是您所有的答复?”当达西先生终于勉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时,他转过身来这么对简说,“或许我可以请教一下,为何您‘必须拒绝’我?” 简看了看他,说道:“既然您已经说了您对我的感情是违背了您的意志,您的理性,甚至您的性格的,那我又有什么理由接受您呢?” 顿了顿,她又说道:“您也说您对我的感情使您感到痛苦和挣扎,您的意思也表明了现在您的理智被您的情感所压倒,这让我有什么理由相信,当您的理智重新回来的时候,您还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 达西先生狠狠地皱起了眉头,盯着简问道:“您觉得我向您求婚是冲动下的举动?” “难道不是吗?”简反问道。 “不,当然不是!”达西先生大声说道。 简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请您冷静些,先生。” 但是她的话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反之,达西先生似乎被她说的话激怒了。 “冷静?哈——冷静?”达西先生嘲讽地说道,他的情绪显然已经有些失控了,“我确实应该冷静!” 他几步走到自己之前坐下的椅子旁边拿起了进门时放下的礼帽和手杖,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但是走到简面前的时候,他又定住了,转过身来盯着简说道:“我的行为,我的举动完全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是什么让您觉得我向您求婚是冲动下的举动?因为我把我犹豫的想法说了出来,伤害了您的自尊?或许我本应该掩藏起我的挣扎,对您谄媚讨好,或许您就不会计较这些了?可你我都憎恨任何形式的伪装,我也不为我的顾虑感到可耻,那些顾虑产生得很自然!” 简忍不住狠狠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您觉得我是那样的人,那我无话可说。您的确不用为您的顾虑感到可耻,因为您的顾虑也是我的顾虑。” 她看着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家庭是一体的,先生,您无法将我和我的家人独立开,您的身份、您的地位确实比我和我的家人优越许多,但是这不足以让我接受一个轻视我的家庭,并因此,毁掉了我最亲爱的妹妹的幸福的男人。” 达西先生狠狠地瞪着简,站在那儿,一时没有说话。 “您能否认您做过这件事吗?”简问道。 达西先生对她的问话感到有一丝难堪,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简的视线,但是很快他又转回了头来。 “我不想否认。”他看着简说道,“我的确用尽了一切办法让我的朋友和您妹妹分开,并且我为此也很得意。” 他微微侧过了目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对他我总算比对我自己多尽了一份力。” “您怎能这样做?”简震惊地看着他说道,她感到一股怒火冲上了自己的脑子,“就因为我的家庭和您的……和彬格莱先生家庭的差距?” “我只是建议……” “您建议?”简盯着他说道,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也不受控制了,“不!是您替他做出了决定!您明知道您对彬格莱先生的影响力,是您干的好事,叫彬格莱先生离开丽兹!” 达西先生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简,大声说道:“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也不应该感到自己错了!彬格莱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年轻人,他和您妹妹并不相配!难道您认为我该为我和我的朋友攀上了您那些卑贱的亲戚而欢欣鼓舞吗?如此说来我确实是罪孽深重了!” “我的家庭的确地位低微,但是那又怎样?”简觉得熊熊燃烧的怒火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她猛地站了起来,盯着达西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我都欣然接受!我的父亲,我的舅舅,我的姨夫,他们不偷不抢,不坑骗他人,完全靠自己一手打拼下现在舒适的生活和受人尊敬的地位,在我看来,他们完全比城里那些不事生产、只想着娶贵女好维持骄奢淫逸的生活的富家子弟高贵的多。我的母亲,她的确不是一个智慧优雅的妇人,但是她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待人真诚,她忠于丈夫,关爱女儿,可比那些道貌岸然、忽视子女的贵妇人高贵的多。高贵不在于血脉,而在于心中!我的父母养育我成人,我的舅舅姨夫待我如亲女,现在您轻践我的家庭,跟轻践我本人没有任何分别!就这样,您还来告诉我,说您爱我?!” 简气得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她深深地呼气吸气好几下都无法平静下来,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达西先生的样子突然之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颤着嗓子说道:“您请走吧,我不想再见到您。” 达西先生涨红了脸,满目震惊,他站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有动作,沉默了好几分钟,他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抱歉我竟使您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没有任何想要轻贱您的意思……” 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看着简偏头不看他的侧脸和因为余怒未消而轻颤的娇躯,踌躇了。 “抱歉我耽误了您那么多时间,”达西先生最终这么说道,“请允许我诚恳地祝愿您健康幸福。” 然后,他深深地向简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第35章 达西先生离开牧师住宅后情绪仍然十分激荡,他恼怒于简在拒绝自己时那样冷静的态度,恼怒她竟然说自己的求婚是冲动下的举动所以“必须拒绝”,吃惊于她知道自己参与拆散了彬格莱先生和她妹妹伊丽莎白,震惊于她对自己行为的指责和最后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想到简最后说那番话的气势,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他也从没有想象过,简这样素来温柔优雅,几乎完全符合这个时代对淑女的评断的人竟然会在内心有那样的想法,还以那样激烈的形式爆发了出来,这让他自己的思想,对简本身的认知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想走到简的面前,好好问问她那个漂亮的脑袋里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又想到简已经拒绝了自己,还说出了“不想再见到您”这样的话,又觉得自己无法,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再去面对她。 达西先生这样思绪繁杂地走了好久,直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沿着简最喜爱,也是他最常碰到简的路线在走,他定了定神,终于想到自己在出来的时候用的借口是想呼吸新鲜空气,而现在离自己从罗新斯庄园出来的时间已经相隔很久了。 他回到罗新斯庄园的时候柯林斯先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凯瑟琳夫人一听到从前厅传来的脚步声就吩咐菲茨威廉上校去看看是谁来的。 “达西!”菲茨威廉上校从会客厅走出来一看见达西先生就说道,“你走到哪里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柯林斯先生他们都已经走了。” “相信他们不会介意我没有为他们送行的。”达西先生敷衍地说道。 他看到自己表兄的神色,突然想到他和简每次见面都相谈甚欢,在自己和他几次私下谈话中也表露出了对那位小姐的敬慕之情,好不容易平复下去一点的情绪又不受控制的起伏了起来,他又想到简对他的拒绝和指责,不禁更加烦躁,一句话话音还未落,就要转身朝楼上走去。 菲茨威廉上校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表弟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不舒服吗,达西?” “我很好,谢谢。”达西先生迅速说道,“我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来对自己的表兄说道:“菲茨威廉,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干涉了彬格莱和一位小姐婚事的事吗?” 菲茨威廉上校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表弟,说道:“我确实记得……但是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也觉得自己是干涉了你朋友的感情?” “也?”达西先生不禁皱了皱眉。 “是的,”菲茨威廉上校说道,“班纳特小姐就是这么认为的。” 达西先生终于明白简是从哪里得知自己阻止了彬格莱先生和伊丽莎白感情的事了。 “怎么了吗,达西?”菲茨威廉上校看着自己表弟懊恼的神色,这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达西先生迅速答道,“我只是刚才散步时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菲茨威廉上校微微笑了笑,又问道:“你想玩会儿台球吗,达西?” “不了,谢谢。”达西先生看了看他,说道,“请原谅……我有些急事……我得去写一封信。” 这时候会客厅里传来了凯瑟琳夫人的声音,听脚步声,她正往前厅走来。达西先生飞快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对自己表兄说道:“替我向凯瑟琳夫人道歉,菲茨威廉。” 然后他迅速跑上了楼,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 达西先生一口气跑进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只觉得胸腔里翻滚的情绪没有丝毫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几步走到写字台前面,从抽屉里拿出了信纸和羽毛笔,奋笔疾书了起来。 “亲爱的班纳特小姐……”他这样写道。 他突然顿住了,死死地盯住了自己写下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资格称呼简为“亲爱的班纳特小姐”,这使得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烦躁地将信纸一揉,丢到了一边。 他几次下笔,几次只是写了简的一个称呼,就无法再写下去,他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称呼简为“亲爱的班纳特小姐”,也无法让自己以生疏的“班纳特小姐”打头,几次写废了信纸后,他恼怒地将笔一丢,一下子站了起来,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而另一边,简的情况也不怎么样。达西先生走后,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突发的怒火仍在她的体内燃烧,让她都没有注意到达西先生是何时离开的。她心里纷乱无比,一时之间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一件事情都没有往她心里去,等到那股怒火慢慢地平息下来,她全身的力气好像也被随之抽走了,她在扶手椅上坐下来,觉得整个人都软弱无比,甚至怔怔地落下泪来。达西先生向她吐露心意的那一瞬间给她带来的冲击和喜悦让她再也不能忽视自己的心意。 “我爱他!”简怔怔地喃喃自语道,“我一直爱着他!” 从哈福德郡认识达西先生以来的种种事情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回转,最终定格到达西先生临走前那一副失望又震惊的面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位达西先生的感情已经起了变化,从最初的审视和观望,到敬佩,再到敬慕,而她自己却从来都没认清过自己真正的心思。 达西先生竟然会向她求婚,这是多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简原也有察觉达西先生待她有所不同,但是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和他的好友亨特先生的关系,或是因为他的表兄对自己有爱慕之情,或是他的表妹对自己有深交之意的关系,才让他对自己比其他人更亲切一些。 她难过地闭了闭眼睛,又想到达西先生对自己妹妹幸福的破坏和对自己家庭的鄙夷,经不住更加伤心。她深刻地意识到在这样一个时代要求一位身处高位的人平等尊重地对待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就连在她自己的那个时代,大多数的人也做不到那样,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等级制度如此分明的世界,但是她的自尊却不会允许她因为爱情而容许自己的爱人贬低自己的家庭,看轻自己的亲人…… “结束了……”她对自己说道,“结束吧。” ……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简的心头又涌上了昨日的那些沉思默想,这些沉思默想折磨了她几乎一夜,让她一大早上就精神萎靡,在用餐的时候,她苍白的脸色叫牧师住宅的另外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你的脸真苍白,简。”夏洛特一见到她就说道,“你的头还疼吗?” “不,我的头已经不疼了。”简答道,“我只是饿了一顿,需要补充体力,又在屋子里待得太久了,需要出去透透气。” “多吃一些早餐吧,你会好一点的。”柯林斯夫人说道,“等会儿外出时加一块披肩吧,今天也有点风。” 但是简实在没有胃口,她勉强吃了一点,就和柯林斯夫妇还有玛利亚道别,出门去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树林间还弥漫着一股雾气,简在树林间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地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变得如白云一般轻盈,如今天的太阳一般亮澈,她吐出积压在自己胸腹中的浊气,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她开始想着要不要再去那条她最爱的小径走走,但是又突然想到这条路线是她最常碰到达西先生的路线,而她还没有做好再次面对他的准备,于是便止住了步伐,没有朝那边去,而是走上了罗新斯庄园旁的一条小路,沿着庄园的围栅慢悠悠地边走边欣赏那些渐变的绿叶,走到一处园门的时候,她还没有享受够这独处的宁静悠闲,便想着要继续走下去,但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庄园旁边的小林子里有一位先生正背对着她在那儿踱步。 简有些担心那是达西先生,虽然这条路线是她最少走的一条,但是她总有一种达西先生能够随时掌握她动向的感觉——他如果想要碰到她,就能够碰到她。 简见那位先生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打算借着树丛的掩映赶紧绕过他。一开始她确实成功了,但是当她走到一处树丛比较稀疏的地方时,她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那声音一听就是达西先生! 她的脚步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装作没有听见快速走开呢,还是去面对他?但是这个时候达西先生已经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于是她只好选择后面一个方案了。 “达西先生。”简转过身,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她将自己的视线平放在达西先生那繁复的领结上,研究起领结的系法来,好叫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不要再起波动。 “我在这附近走了好久,希望能遇见您。”简听到达西先生这么说道。 “我知道您并不想见我,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他又说道,“我和我的表兄一会儿就会去牧师住宅向他们告辞。” 简愣了愣,但是仍然没有抬起头来。 “也许您想在外面多走走?”达西先生看着她说道,“或许您能赏脸读下这封信?” 他将自己之前攥在手中的信递到简的面前。 简视线下移,看到了信封上行云流水般的字迹,感到自己方才还算平静的心又不争气地“砰砰”跳动起来,她抿了抿嘴,将手放在信上,想将信拿过来。 但是,叫她感到奇怪的是,达西先生本应在她拿到信后顺势把手放下,但是他此刻手里仍然拿着信,一动不动。 简忍不住诧异地抬头看了达西先生一眼,这一眼,叫简一下子就怔住了。她盯着达西先生的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毫无阻隔地看清了那双眸子中透露出来的复杂深重的情意,这叫她的心狠狠地跳动起来,程度剧烈地好像要跳出她的胸膛一般。 她就这样怔怔地盯着达西先生,突然发现达西先生朝她倾了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得更近了! 简惊骇万分,她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达西先生的举动,但是,就在简以为眼前的这位先生要做出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放下了手,后退了一步,朝简鞠了一躬,快速转身走开了。 ☆、第36章 简站在清晨的花园里,手中拿着达西先生交给她的信,只觉得心如鼓擂。她看着达西先生的背影消失在树丛后面,才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变得不那么夸张了,她看了看手中的信,犹豫了一下,拆了开来。 信是这么写的: 小姐,接到此信时,希望您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生我的气。我之所以要写这封信,写了又要劳您的神去读,是为了我昨天在怨气之下说出的话道歉,也为我的所作所为给您解释。 您昨天说我无视双方情投意合,将您的妹妹和彬格莱先生分开。我不打算否认此事。我到哈福德郡不久,就看出彬格莱先生仰慕令妹,但是直到卢家庄舞会,我才开始顾虑到,他当真对令妹有了爱恋之意。说到他的恋爱方面,我以前也看得很多。我不愿说我的朋友的坏话,他为人热情,遇到美丽又谈得来的小姐,很容易陷入爱情,但是在那场舞会上,他即使见到了您,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您的妹妹身上。从那时起,我就密切注意我朋友的行为,发现这一次他对令妹的钟爱虽然表现得十分明显,也对她十分认真,但是和他往常的恋爱情形并无太大不同,而他之前产生爱慕之意的对象里,比令妹美丽,地位更高贵的大有人在。 尼日斐的舞会上,我听到威廉·卢卡斯爵士偶然说起彬格莱先生对令妹的殷勤已经弄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以为他们就要谈到嫁娶问题。这让我十分不安,他的姐妹们当时跟我一样,深为这件事感到不安,我们都认为彬格莱先生和令妹并不相配,他完全可以娶到比令妹更美丽,且门当户对的小姐。此时恰逢城里有事,他第二天就离开了尼日斐花园,我相信您一定记得,他本来打算去一下便立刻回来。 之后发生的事想必您已经可以猜想到了。我同彬格莱姐妹们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应该赶快到伦敦去把她们这位兄弟隔离起来。此事宜早不宜迟,所以我们决定立刻动身。等到了伦敦,便由我向我的朋友指出,他对于令妹的狂热和以往陷入恋爱时并无太大分别,如果攀上了这一门亲事,必定有多少弊端,而他对小姐的热情也许很快就会熄灭。彬格莱先生天性谦和,遇到任何事情,只要我一出主意,他总是相信我胜过相信他自己。我轻而易举地说服了他,使他相信远离令妹一段时间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他既然有了这个信念,我们进一步说服他不要回到哈福德郡去,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sk 在这里,我必须承认自己存在私心,因为我在那时已经发现您对我的影响日益加深,那次匆忙离开,除了彬格莱先生的缘故,还有我想要压制自身的感情的原因,说服他不要回到哈福德郡去,除了担心他短时间内再见到令妹会立刻旧情复燃,还因为我害怕再见到您,并发现您对我的影响依旧——虽然我最终没能避免后面这件事。 我想我确实用了我自身的影响力,使彬格莱先生最终做出了远离令妹和哈福德郡的决定,我也许忽略了您妹妹的感受,但是我当时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之意,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有一件事让我于心不安,那就是令妹来到城里的时候,我竟不择手段,向我的朋友隐瞒了这个消息。 您也许记得,您问过我是否在城里碰到过您的妹妹,当时我回答没有,请您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没有碰到过令妹,但是在您的妹妹拜访过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后,我恰好也去了,彬格莱小姐告诉了我令妹来访的事情,我们商量过后,决定此事不必叫彬格莱先生知道,因为当时他并不在城里,等到他回来,令妹也许已经离开了。我并不知道令妹在城里逗留了如此之久,要是当时告诉了彬格莱先生,让他们俩见了面,可能也不会有坏的后果,可是我当时认为他还没有完全死心,见到令妹未必能免于危险。我这样隐瞒,这样欺蒙,也许有失身份,而现在,我只为自己当初的顾虑感到羞愧。 现在再谈另一件事:您说我昨天的所作所为是冲动之下的举动。也许在昨天那样的时机向您提出求婚是我一时兴起,但是对于此事,我的确已经考虑了有一段时间了。小姐,您比我冷静,您的思想比我高贵。请您原谅我昨日的出口不逊,您对我行为的质疑和顾虑,不可否认,并不全是错的。也请您忘记我昨日对您亲人的无礼评价,请您相信,您所鄙夷的人也是我所不喜的,您的亲人或许和我并不在同一阶层,但是相比起这一些和我同处一个阶级的人,他们确实更值得人尊敬。 小姐,我现在要离开您,但是希望我们下一次碰面的时候,您能够不计前嫌地接受我的问候。 愿上帝祝福您。 费茨威廉·达西 …… 简读完信后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出来的很久了,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应该也已经去牧师住宅辞过行了,自己是时候回去了。 达西先生竟然愿意为自己求婚时对于简家庭和亲戚的轻蔑而道歉,这是简没有想到的;他又对自己拆散彬格莱先生和伊丽莎白的原因做了这么一番解释,让简都不知道是该恨他好还是爱他好;他在信中流露出来的情意,让简颇受触动;他给了她这样一封信,却又迅速离开她的举动,又让她对这位先生的感情是否还会持续下去感到怀疑。 简在当时拒绝达西先生时那最后一番话完全是在怒气和怨气之下爆发出来的,事后冷静下来,她自己也意识到当时的那番话在现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惊世骇俗,而达西先生竟然包容了她的那番无礼又冒失的言语,甚至还为自己的言论道歉,这叫简更加地尊敬他。他对于彬格莱先生和伊丽莎白感情的阻挠,凭他自身对彬格莱先生的影响力叫彬格莱先生远离哈福德郡,远离伊丽莎白,又叫简很是气愤。但是当简看到达西先生写他阻挠原因之一竟是彬格莱先生对伊丽莎白的感情并非独一无二的时候,那股怒气又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转而变成对彬格莱先生的失望和对自己妹妹错付了感情的遗憾。她早已想到当彬格莱先生看中了伊丽莎白的时候,原著的剧情就无法再参考了,原著中彬格莱先生应当是对她自己——简·班纳特产生好感,且一往情深,当时两人分开的原因主要是原著的简·班纳特的感情太过含蓄,叫彬格莱先生误以为自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是伊丽莎白和原著中的简·班纳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彬格莱先生的感情自然也会不同,在双方都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的情况下,彬格莱先生还是被劝离了,原因就只能是他用情还不够深。 简不怀疑如果当时达西先生不插手,很可能彬格莱先生和伊丽莎白就能成就好事了,但是等到爱情的冲动期和甜蜜期过去,被家长里短取代的时候,他和伊丽莎白的感情还能经受的住考验吗?彬格莱先生会随着对伊丽莎白了解的加深而更爱她,还是会因为爱情转淡,想起了双方家庭地位的悬殊而轻视她呢? 她这样边想边走,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走到牧师住宅和罗新斯庄园的岔道口——这里是往常她在散步时遇到达西先生后最终分开的地方。她在这里驻足了片刻,感到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可以以往常那样愉快的神色面对牧师住宅里的那些人,和他们谈起话来不至于显得不自然了,才继续往前走去。 她一走到牧师住宅,玛利亚就跑出来冲她说道:“你错过了两位绅士了,他们是来辞行的!” 简虽然已经知道了此事,也有意避开了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来牧师住宅的辞行,但是此事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听到玛利亚这么说,就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遗憾之情。 “确实遗憾极了!”玛利亚说道,“我们告诉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你去外面散步了,但是达西先生一点都没有要等的意思,很快就离开了……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菲茨威廉上校!他等了你半个多钟头呢!” “是吗?” “是呀!”玛利亚叫道,“只可惜他现在也已经走啦!” 她看了看简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促狭地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简?他走的时候还说有机会去哈福德郡拜访我们呢!” “那你可以期待在哈福德郡再见到他了。”简朝玛利亚笑了笑,说道,然后推说自己走路走累了,阻断了玛利亚还想继续的对话,上了楼,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第37章 达西先生突然决定离开让许多人都感到非常意外。他在用早餐的时候将此事告诉给了自己的姨母、表妹和表哥,说是自己在伦敦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去处理,所以不能待到周六了。凯瑟琳夫人再三挽留,但是达西先生离开的态度很坚决,她最后只能以为自己的姨侄确实有事,不得不接受他必须提前两天离开。 菲茨威廉上校虽然一如既往地听从了自己表弟的安排,但对他如此突然的决定也感到很疑惑,因为达西先生虽然做起事来有时随心所欲的,但他素来都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很少会出现变动,他上一次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凯瑟琳夫人的挽留,将离开日期推后到了这周六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却又改变了计划,这就更是几年都不见一次的事情。早餐结束后,他在屋子三楼边角房间的窗户前面找到了自己的表弟,担忧地询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需要他如此匆忙地离开,并询问自己是否能够提供什么帮助。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达西先生看着窗外说道,“但是请放心,菲茨威廉,这事情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他皱了皱眉,看了自己的表兄一眼,最终决定现在还是不要将自己向简求了婚,而又被简拒绝了的事情告诉他,因为就他的观察,自己的这位表兄明显爱慕着简,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提出马特洛克伯爵和伯爵夫人有可能会反对——这原本也是他说出来提醒自己压抑感情的,他很可能已经向简求了婚。 “你昨天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达西。”菲茨威廉上校说道,“你要知道不论什么事情,我都很乐意助你一臂之力的。” “谢谢,”达西先生说道,“但是这件事我想只能我自己解决。”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又皱了下眉,对自己的表兄说道:“我以后会告诉你的,菲茨威廉,但是现在我得去外面透透气,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牧师住宅告别。” 菲茨威廉上校同意了,他原想陪着自己的表弟一起去庄园里走走,但是达西拒绝了,因为他这个时候出去并不是为了他说的“透透气”——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简例行性外出散步的时间,而三楼边角的这个房间可以看到一处岔道,由此大概可以判断出简到底走的是哪一条路线,知道了路线,那么想要碰上简,就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今天,这条岔道上并没有出现简的身影,达西先生只能判断简并没有走上她经常走的几条路线,他猜测简是为了避免有可能碰上自己,在心中迅速划定了几条简少走的路线会经过的地方,最后决定到庄园旁边的小树林里碰碰运气,祈祷自己可以再碰上她。 他的祈祷产生了作用,简确实走到了这片小树林里,而他,也顺利地将信交给了她。等到他回到罗新斯庄园,行李已经全部打点好了,只待他和菲茨威廉上校最后去牧师住宅向那些住在里面的人道个别,他就可以成功地离开这片伤心之地了。 牧师住宅的一群人当然也为他和菲茨威廉上校突然离开感到意外,但是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能询问他离开的原因,而因为简的不在场,他也能勉强维持自己的泰然自若,只是离去的时候菲茨威廉上校决定再多留一会儿,看能不能遇上简回来,让他不免感到焦躁。他担忧自己的这位表兄会像他一样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在这离去之际向简提出求婚,担忧简会答应他,但是幸好,等到菲茨威廉上校从牧师住宅回到罗新斯庄园,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表兄并没有等到想等的人,让他大松了一口气。 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在离开的时候因为不同的原因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们这副有别于往日的作态自然叫凯瑟琳夫人看在了眼里,只是她将这看成是自己的两位姨侄因为不舍离开罗新斯,却又不得不离开所以感到难过,于是对他们必须提前两天离开的不满也消散了。等到她发现达西先生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难受,到最后都提不起劲来,就又想到自己的这位姨侄必定是因为对住在罗新斯的某个人产生了更深厚的感情,不想离开她,这让她又充满了期待,只盼望等到自己和女儿一个月后进城再碰到他,就可以见证喜事的发生。 …… 周五这天,简没有再出去散步。她在吃完早饭后就回到了房里,将达西先生给她的信从她收到的其他的信中挑出来,放到了信箱的最底层,并将信箱放进昨日晚上整理好的最后一只开着的大箱子里。 她正准备出去叫仆人将最后一只箱子搬到楼下去,就听见一辆马车驶进牧师住宅花园的声音,不一会儿,柯林斯先生欣喜若狂的声音传了上来,原来是凯瑟琳夫人带着女儿和姜金森夫人上门来了。 简有点奇怪,因为在前一天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离开后,凯瑟琳夫人由于感到沉闷,就邀请了牧师住宅的一家子到罗新斯庄园做客,陪她说话,期间就已经和他们道了别,此时她竟然纡尊降贵地又亲自前来牧师住宅,实在是很让人意外。她赶紧下楼,走到前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柯林斯先生将一行贵客往起居室引,他一见到简就说道:“简表妹,这是多大的荣幸!你真是有着特殊待遇,凯瑟琳夫人亲自上门来相送……” “我恰好路过,”凯瑟琳夫人打断他,说道,“我实在不放心让两个姑娘独自在驿路上旅行,你的舅舅能够派人来接真是一件幸运的事,班纳特小姐,他的马车来了吗,男佣人也跟着来了吗?” “还没有,夫人。”简回答道,“马车还没有到,不过我想快了。” “我希望你舅舅确实派了男佣人来,让两位年轻小姐独自赶远路是很不成体统的。”凯瑟琳夫人说道,“你知道,前年夏天我的姨侄女儿乔治安娜去拉姆斯盖特的时候,我非要她有两个男佣人伴送不可,这样才对得起她的身份。柯林斯夫人,如果随马车到的没有男佣人,你千万得打发一个佣人送她们走!” “当然,夫人,请您放心。”柯林斯夫人赶紧回答。 凯瑟琳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想说话,但是这时候有仆人从楼上将简和玛利亚最后的几件行李抬下来,发出了不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小心一点!”柯林斯先生赶紧向仆人吩咐道,“东西要轻拿轻放!” 他说着又急忙转过身来冲凯瑟琳夫人鞠躬道歉,请她原谅现在屋子里这样的乱,说是放在平时他绝不会让她看到这样的场合。 “啊——怎样安排行李的摆放是一项很讲究的学问,”凯瑟琳夫人说道,“重的东西应该放在箱子的下面,这样才不会压坏其他东西……” 她边说边验视了几只箱子,边看边提出自己的意见。幸运的是,简整理的箱子几乎让她挑不出错来;不幸的是,玛利亚整理的箱子几乎都不合她的心意,她严肃地指出了玛利亚在叠放衣物上的缺陷,并让她按着自己的要求重新整理一遍,直到她满意为止。柯林斯夫人赶紧帮着自己的妹妹重新整理,而柯林斯先生则在凯瑟琳夫人身边不断地替自己的妻妹向她道歉,并赞扬凯瑟琳夫人的高明和体察入微。 简无奈地在他们后面看着,这时候,她发现德·包尔小姐走到了自己身边。 “班纳特小姐,”她这么说道,“我昨晚忘记和你说了……你能给我写信吗?” 简诧异地看了看她,不禁莞尔一笑,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凯瑟琳夫人今早突然又来牧师住宅拜访,让玛利亚遭此劫难了。 “那是我的荣幸。”简笑着说道。 “谢谢,”德·包尔小姐微微笑了笑,顿了顿,她又说道,“你给我写信的时候,可以和你给你的妹妹写信那样,夹带上你画的画吗?” “如果你希望这样,我很乐意这么做。”简微笑着看着德·包尔小姐说道。 德·包尔小姐抿抿了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发话了。 “学会整理是非常有必要的!”凯瑟琳夫人说道,“你们虽然都还是年轻小姐,但是这项技能你们必须掌握。我和安妮一会儿要到镇子上去,就不再送你们了。柯林斯夫人,等马车来了,你必须要监督那些仆人们好好地放置行李,应该如何,想必不用我再交代了吧?” “是的,夫人。”柯林斯夫人急忙应道。 凯瑟琳夫人最后扫视了一圈,吩咐玛利亚接着整理,然后纡尊降贵地祝两位小姐一路平安,又邀请她们明年再到汉斯福来。德·包尔小姐向她们行了个屈膝礼,伸出手来跟简和玛利亚一一握别,再特别和简说,要她等到明年一定再来罗新斯庄园做客。母女二人和姜金森夫人很快就离开了牧师住宅。 这一行贵客走后不久,简的舅舅——嘉丁纳先生派来的马车就到了。简打断了玛利亚慌乱的整理,告诉她不必在现在这个时候着急重新整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整理的办法,完全可以在以后用于实践,更何况,怎样安排她自己的箱子和衣物的摆放,完全是她的自由。她这样说服了玛利亚,又因为柯林斯先生和夫人都在花园里指挥仆人和马车夫将箱子架到马车上,无人提出异议,所以玛利亚很快就从善如流,让仆人将她在整理的最后几只箱子也搬走了。 简走到屋子外面和柯林斯先生和夫人话别,心中充满了不舍——每当一段旅程就要结束的时候她总会产生这种心情,不管这段旅程带给她的是快乐还是烦恼。但是再是千言万语,再是不舍,等到箱子都系上了车顶,包裹也都放进了车厢,一切离开的东西都整备妥当了,也就到此为止了。柯林斯先生扶着简和玛利亚上车,两位小姐告别了汉斯福,往伦敦去了。 ☆、第38章 从汉斯福出发,不到五个钟头,简和玛利亚就到了位于伦敦天恩寺街的嘉丁纳夫妇家。嘉丁纳先生和夫人,简的那些小表弟和表妹,还有伊丽莎白,以一贯的热情迎接了她们。 嘉丁纳夫人已经为一行人安排好了各色各样的节目,他们先去那些衣服和帽子店逛,为在朗博恩的家人朋友带那些城里流行的玩意儿,然后再去剧院听戏。简在这游玩的期间密切注意伊丽莎白的神色,发现伊丽莎白确实已经变得如以前那样活泼快活,再找不到一丝消沉的神气,不经感到由衷的欣慰。 她本来见伊丽莎白已经走出情伤,就不打算再提起彬格莱先生的事了,但是晚间入睡前,伊丽莎白却主动提了出来。 “简,我注意到你一直在关注我!”伊丽莎白笑嘻嘻地对简说。 简看着自己妹妹的笑颜,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总是时不时地瞧着我,别以为我没发现!”伊丽莎白俏皮地说,“你是不是还在为我和彬格莱先生的事情担心?” 她这一番问话叫简吃了一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着自己的行动有那么明显,叫伊丽莎白这样轻而易举的发现了? 伊丽莎白看着自己姐姐怔愣在那的样子笑了笑,扑过去搂了搂她,说道:“简,谢谢你……但是你已经不用再为彬格莱先生和我的事情担心啦。” 她看着简仍然怔怔的样子,又说道:“彬格莱先生也许在我心中还留有痕迹,因为他是我第一个诚心诚意爱上的人……但是现在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该感到难过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因为世上再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姑娘等着他啦。” 简终于笑了,伸出手去回搂了自己的妹妹,说道:“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在什么地方等着你的。” “那我得好好找找这个人躲在什么地方了!”伊丽莎白笑道。 这样一番谈话后,姐妹俩就将彬格莱先生抛到了脑后,讲起了简在汉斯福的生活,说到两人的共同好友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还有罗新斯庄园那大名鼎鼎的壁炉,以及庄园的主人,又讲起了简在汉斯福遇到的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 简在讲到达西先生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将达西先生对自己求婚的事情瞒下了,因为虽然现在伊丽莎白已经放下了彬格莱先生,但是说到这件事情,难免会牵扯到彬格莱先生身上,叫伊丽莎白觉得自己付错了真心,或者怨恨起达西先生来。 她又讲到了德·包尔小姐,讲到这位小姐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讲到两人出乎意料的友情,让伊丽莎白都意外起来。 “我难以想象达西先生的表妹是这样一个人,”她说道,“听韦翰先生的描述,她是一个很傲慢很冷漠的人,但是听你说,她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姐。”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也确实如此,”简说道,“但是直到我和她有了更深入的交流才发现这并不是那么回儿事……第一印象有时候是有欺骗性质的,很多我们第一眼认为是傲慢的人其实是因为不善与人交流,我们第一眼认为正直的人其实是道貌岸然。” 伊丽莎白笑了,说道:“看来你对于韦翰先生的看法也是根深蒂固了,你真的认为他是道貌岸然的人吗?” 简也笑了,说道:“确实如此。”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也许会认为这是出于我的偏见,丽兹,但是你不得不承认,韦翰先生的许多行为都是不道德的。前的不说,就说这一次,我对德·包尔小姐第一印象很大程度上也建立在这位先生说过的话上,这让我有了先入为主的感觉,如果不是后来我和她竟然发展出一段友情,可能这样的印象就不会改变。” “也许他也是被这位德·包尔小姐的表象欺骗了呢?”伊丽莎白犹豫地问道。 “也许吧,”简说道,“但是他这样说有损于小姐的名誉,不了解的人一定会信以为真。” 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是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妹妹也许对韦翰先生的品质已经存了疑问,但是还不能承认。当然,就韦翰先生表面那样风度翩翩、谈吐优雅的样子,如果不是简因为看过了原著知道他的秉性,一开始就提起了警觉心,又细心观察确认了他和原著中的那个伪君子别无二致,恐怕她也会被蒙骗。 “对了,你知道韦斯顿先生和夫人,还有凯特和莉迪亚已经回到朗博恩了吗?”伊丽莎白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后对简问道。 “她们已经回到朗博恩了?”简惊喜地说道,“我不知道……我这周二接到凯特的信,告诉我她们周六回朗博恩……计划提前了?韦斯顿先生和夫人也来了?” “对,”伊丽莎白说道,“我是今早上刚收到的信,说韦斯顿先生有好消息等不及要亲自告诉父亲,又要到北边去处理点事务,就带着凯特和莉迪亚提前回来了……他们昨天晚上到的朗博恩。” “是吗,什么好消息?”简问道。 “凯特说她不知道,但是她说爸爸听到那个消息后显得特别高兴。”伊丽莎白答道。 简心中一动,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就等着见到韦斯顿先生再做证实。伊丽莎白熟知自己的姐姐,看到她的神色,就猜测出她可能知道□□,连连追问,但是简因为事情还不确定,所以只说道:“我们还是等着明天回到朗博恩问爸爸去吧。” …… 第二天早上,三位年轻小姐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嘉丁纳先生和夫人,从天恩寺街出发,到哈福德郡的一个镇子上去,班纳特先生事先跟她们约定了一个小客栈,打发了马车在那儿接她们。几位小姐刚到那儿,一下马车,就看到凯特和莉迪亚从楼上的餐厅里望着她们,她们刚一进客栈的门,凯特和莉迪亚就在那儿等着了。 “看到你们抬头望着窗口,你们决不会想到我们会来这里接你们吧?”莉迪亚兴奋地说,“你肯定以为我们还在布莱顿吧,简?” “很可惜,”伊丽莎白笑道,“我昨天已经把你们回来的消息告诉简了。” “哦!”莉迪亚大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埋怨地冲凯特说道,“你昨天就不应该把我们回到朗博恩的事写进信里的,不然我们就可以见见她们两个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了!” “你们已经让我们感到很惊讶了。”简笑着说道。 “那程度也远没有你以为我们在布莱顿,结果我们却出现在这里强!”莉迪亚噘着嘴说。 简和伊丽莎白都笑了,一边看了看凯特。 “你们等了多久?”简问道。 “一个多小时。”凯特回答道,“我们听说了你们回来,就央求着爸爸让我们过来。” “哦!我们逛了帽子店,看过了那些站岗的哨兵,调制了一些沙拉……你们再不来我们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莉迪亚说道。 她将一行人带到餐桌前,将餐桌上的菜展示给她们看,说道:“看看!很棒吧?这可是我和凯特做东的呢!” 简笑着看了看餐桌上的菜,的确很不错,除了小客栈里常备的一些冷盘,还有烤猪肉,冷火腿和仆人刚刚端上来的热腾腾的玉米浓汤。见到这样丰盛的佳肴,又想到这是自己两个贪玩的小妹妹请的客,让简感慨不已。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了,莉迪亚。”伊丽莎白冲自己的妹妹眨了眨眼,说道,“我竟然还能等到你请客做东的一天。” “莉迪亚原来还想用她那些钱买帽子呢。”凯特笑着说道。 “但是那些帽子都太丑了!”莉迪亚说道,“凯特随便装饰的都比那好看!不过现在穿什么都不重要了!猜猜怎么着?我们才刚从布莱顿回来,民兵团又要开到那边去了!” “是吗?”简笑着说,在餐桌旁边坐下。 “对呀!”莉迪亚说,“他们一个星期内就要开走了!” “那真是太不巧了。”伊丽莎白说道,然后和简相视一笑。简心中暗戳戳地想,让莉迪亚和凯特去布莱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叫两个小妹妹——特别是莉迪亚,远着点民兵团,别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去。 “可不是不巧!”莉迪亚嘟着嘴说道,“连亨特先生都走了。” 亨特先生在简在汉斯福的时候来哈福德郡又住过一小段时日,但是因为报社的事情,在她们回来前又跑到北方去了。 “对了!我们从布莱顿给你们带来了一个消息!”凯特说道。 “对!是我们大家之前都喜欢的一个人。”莉迪亚迫不及待地说道。 简和伊丽莎白面面相觑,打发一直站在一边准备听她们吩咐的堂倌离开。莉迪亚看了看她们,笑了笑,说:“哎呀,你们真是太规矩小心了,我相信他平常听到的话肯定比我接下来要说的更不堪入耳呢……”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简朝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瘪了瘪嘴,叫道:“好吧好吧,还是让我来讲讲新闻吧……是关于可爱的韦翰先生的!他不是追着玛丽·金小姐也到了布莱顿吗?记得凯特前一封信告诉你们的,他们两个订婚的事吗?他们结不了婚啦!那位姑娘的叔叔把她带到利物浦那儿去了……而且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看来玛丽·金小姐得救了。”伊丽莎白笑着说道,和简对视了一眼。 “你说他们感情深吗?”玛利亚问道,她之前一直插不上话。 “至少他不深!”莉迪亚看了看她,说道,“至少在我走之前他表现得根本没多喜欢她。” “我想他喜欢的应该是这位小姐带来的财富。”伊丽莎白说道。 “哦,丽兹!”莉迪亚叫道,“你说的话简直和韦斯顿夫人一模一样!但是你不能阻止一个没有钱的,可爱的先生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略带兴味地说道:“你越来越叫我吃惊了,莉迪亚,你也认为韦翰先生追逐的是玛丽·金小姐的财富?” 莉迪亚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不然呢?玛丽·金可一点也不好看……我得说,太不好看了!她的脑袋也是空空如也,和她说话简直没有一点乐趣!她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除了有钱,她还有什么优点呢?你们也不是没见过她,你们能否认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她说的话惹得一桌子的人都笑了,简和伊丽莎白是无奈的,凯特和玛利亚是赞同的。她们这样子吃了饭,又一路说说笑笑地坐上马车,往朗博恩那里去。莉迪亚只在开头问了简和伊丽莎白在汉斯福和伦敦的事,其他时间都在讲自己在布莱顿遇到的事,讲韦斯顿先生和夫人那旁若无人的亲热劲,讲那边的街道、海滩,还有热闹的舞会,凯特在一旁给她添油加醋,使得大家一路上都很开心。到达朗博恩的时候,班纳特先生和夫人,还有玛丽都到门口来迎接她们。班纳特夫人见到两个大女儿姿色未减,脸色健康,就感到十分快活;玛丽和她们每个人都亲亲热热地抱了抱,贴了贴脸;班纳特先生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对着自己的两个大女儿说:“你们回来了,我真高兴。” ☆、第39章 班纳特府上的餐厅里坐满了人,卢卡斯府上的人也差不多来齐了——他们是来接玛利亚的。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坐在一起,他们现在就留宿在班纳特府上。大家一边用餐,一边互相打听着趣事。伊丽莎白分享了时下城里正流行的东西,简和玛利亚就把她们在汉斯福遇到的事情说给大家听,简在谈话的间歇注意了下自己的父亲,发现他并没有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对话上,但是至始至终都显得喜气洋洋的,她又看了看韦斯顿先生,发现他悄悄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等到卢卡斯府上的人离开后,班纳特家的几位小姐正想上楼去休息,班纳特先生突然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留下来。 “既然你们都到了,”他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好消息!”莉迪亚迅速叫道,一扭身跑回了餐桌前坐好,说道,“总算是等到了!” 几位大的班纳特小姐也都十分好奇,班纳特夫人更是忍不住地叫道:“哦,我的好老爷,你真是一点都不可怜我的神经!什么好消息!” 于是班纳特先生终于可以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在韦斯顿先生的建议下投资了一个产业,现在有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进项。 “我想玛丽出嫁时候的嫁妆可以不止那么点啦!”班纳特先生愉快地宣布道。 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女儿,对她们说道:“假以时日,你们的嫁妆也会越来越多啦!” “哦,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夫人一下子跳了起来,说道,“这样的好消息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这有什么可瞒的呢!我明天就告诉菲利普夫人和卢卡斯夫人去!看不把她们羡慕的……” 简看到班纳特夫人一副明天就要将此事昭告天下的样子感到有丝不妙,幸好这时候韦斯顿先生发声了。 “班纳特先生和我投资的这个产业现在还属于新兴产业,大家要是都知道了,我们可赚不了什么钱啦。” 班纳特夫人显得很是吃惊,连连追问,终于在韦斯顿夫人的提醒下意识到女儿的嫁妆一下子增加了必定会引来邻里的议论,说不准大家都想要分一杯羹,要告诉大家班纳特家的女儿们不止一千英镑的嫁妆了,这还得徐徐图之,让大家只以为班纳特先生只是创收有些增加,但是并不离谱。另简感到有些吃惊的是,班纳特夫人在听了韦斯顿夫人好一番分析后,竟然冷静了下来,甚至比班纳特先生和几位小姐还要镇定自若,她似乎打定主意了要叫这件事谁都不能知道,甚至还吩咐几个女儿也不要到处说。 第二天简和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又提起了此事,韦斯顿夫人对于班纳特夫人异于往日的行为这样评价道:“班纳特夫人很爱你们。” 简笑了笑,说道:“我知道。” 她自己心里一直都知道,虽然班纳特夫人有许多的不足,还做出过好一些无礼甚至粗俗的事情来,但是她的那颗爱护子女的心是无法掩盖的,只要给她分析清了事情的厉害,叫她认定怎么做是对女儿们好的,她甚至可以干出些违背她本性的事情来,这次的事情,就是其中一件。 这时候凯特和莉迪亚跑过来要拉着韦斯顿夫人去欣赏凯特新改的一顶帽子,韦斯顿夫人就离开了散步的行列,而简则挽着韦斯顿先生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韦斯顿先生看花园里就剩下简和自己了,就对简说道:“这次的成功可有你的一半功劳,简,我应该怎么报答你呢?” 简闻言笑道:“您愿意说服我父亲加入,已经是大大的恩德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我真没想到您竟然真的听了我的奇思妙想。” 韦斯顿先生也笑道:“我可不当那是‘奇思妙想’,我一回去就去研究了一下,发现确是这么回儿事,就下定主意要大干一番啦。”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向来是不敢小觑女人的,看看我们的女王,看看那些贵族遗孀,她们的手腕和见识可连男人都比下去了,只可惜一般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一味地看轻女人。” “一般的女人也不会有那样的见识和手腕的。”简叹气地说道,“谁会教导一个女人怎样盘算经济,研究工业的发展呢?” “是啊,”韦斯顿先生说道,“前些日子法国那边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女人如果学习了男人的那些知识,说不准谁更厉害些呢!” “您太开明了!”简说道。 韦斯顿先生低头对简笑了笑,心中却为简是个女孩子感到有一些遗憾,倘若简是个男孩子,想必班纳特府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光景了,她有远见,又有一些魄力,还总是怀着一颗平常心,如果愿意舍下身份,放低身段,其实是非常适合经商的,班纳特先生虽然听从了他的建议,但是还是缩手缩脚的,本来,他赚得可不会是那一点点——虽然这一点点班纳特先生已经很满足了。 “既然你不要我的报答,那愿意同我们去北边玩玩吗?”韦斯顿先生问道,“我有一些事务要去北边一趟,但是行程并不急,就想带维希去北边走走,听她说,你一直想去北边看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简才刚从汉斯顿回来,就又问她吃不吃得消短时期内的另一趟旅行。 “我们边走边看,遇到我有事的时候就在那地方住上几天,”韦斯顿先生补充道,“不会累人的。” 简想了想,告诉韦斯顿先生自己的确对北方风景向往已久,她对旅行从来都是欢迎的,但是离玛丽的婚期只剩三个月了,而亨特先生又上北边去了,让她有些在意。于是两人商定,等简问过几位姐妹,再做决定,叫简又感动又吃惊的是,几个姐妹纷纷要她不要管家里,自己去玩去。 “还有三个月呢,家里还有玛丽的事就交给我吧。”伊丽莎白说道。 “对啊,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北边看看吗,这可是个好机会。”玛丽也说道,“反正你一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还有什么事,你还是可以帮上忙的呀。” 凯特和莉迪亚也纷纷表示赞同,而且说简不在了,她们俩就可以取代她,一起陪着玛丽去城里挑选绸缎,衣服,她们的品味高得很,叫简只等着回来看到漂漂亮亮的玛丽大吃一惊吧。 简又问过了班纳特先生和夫人,班纳特先生本来并不情愿简刚刚回来又要出门,但是看简那副充满期待的表情还是不忍心拒绝,而班纳特夫人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婚礼的事情上,于是简北上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 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民兵团从麦里屯开走了,这叫简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自己的小妹妹已经和原著中那个大不相同了,韦翰先生现在也还在布莱顿,但是她总觉得民兵团在这里就是一颗□□,保不齐要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军团走了,韦翰也就不会回来了,以后要再和莉迪亚见面更是遥遥无期,她也能安安心心地去旅行了。 民兵团走后的第三天,简就告别了朗博恩的家人,和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出发了。 韦斯顿先生的事务主要集中在伯明翰,不过这些事务虽然繁杂,时间却并不是很赶,所以他决定先取道牛津,再一路到沃里克和凯尼尔沃思,在月中之前到达伯明翰,然后在那里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待他将事务处理完,再去德比郡转转。 韦斯顿夫人和简都随着韦斯顿先生安排,只一路欣赏山川河流、名胜古迹。简的心中无时无刻不被旅行的愉快所充满,英国的北部是她在留学期间还来不及踏足的地方,在韦斯顿先生安排的几个停留点里,她只到过牛津,但是现在的牛津和她留学时候到过的牛津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那些在后世成为旅游胜地的城堡宅院,现在都还有主人呢!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伯明翰。韦斯顿先生一将自己的夫人和简安顿好,就出门处理事情去了。简则坐下来给她在朗博恩的亲友写信,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了伯明翰。 “这里和南方真不一样。”韦斯顿夫人突然这么说道,她此时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 简看了看她,放下了笔,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向窗外看。 韦斯顿先生给他们选的这处落脚地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马车一行到这座城市,绿地就几乎看不见了,取代南方那些大片大片连绵起伏的绿地的,是一座座小工厂和作坊,运河里一艘接一艘的都是运载煤矿、钢材等物资的船,街道的色泽给人的感觉都是黑漆漆的,明媚的阳光在这座城市里,也显得阴郁了起来。 “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很忙碌。”韦斯顿夫人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说道。 “没错,”简应道,“珠宝、煤矿、蒸汽机,让有钱的人、没钱的人都聚集到这儿了。” “蒸汽机?”韦斯顿夫人有些诧异地问道,“就是前段时间报上登的蒸汽机?我记得是谁发明的来着?” “瓦特,”简说道,“这里就是瓦特发明蒸汽机的地方了。” 简心中对韦斯顿先生来这里的目的十分清楚,他必定就是为了这个新兴的产业——蒸汽机的事情来的,而在蒸汽机后,这里还会出现铁路机车,使用蒸汽机驱动的轮船……越来越多的人会涌向这座城市。伯明翰是注定要成为英国的工业中心和制造业中心的。在简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伯明翰已经是英国的第二大城市,也是一个旅游胜地了,但是现在,后世的“千业之都”只能看见一点点端倪,要说旅游胜地,那就更谈不上了——后世闻名的那些博物馆和公园都还不存在,就连伯明翰大学都还只是一块荒地。 这个时期的伯明翰,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谈不上是一个旅游休闲的好去处,如果不是因为韦斯顿先生在这里有事务要处理,简和韦斯顿夫人恐怕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停留。 韦斯顿先生接连好几天都是吃完早饭就出门,临近晚饭前才回来,他每次回来时的神情虽然显得有些疲倦,但是兴致却总是很高昂,不消说,那些需要他处理的事务进行得很顺利。而因为这座城市并没有很多地方可以供女士们消遣娱乐,简和韦斯顿夫人除了间或在家仆的陪同下去镇子上逛逛,更多的时间则用来在旅馆里看书,或者写信,调整因为长途旅行给她们身体上带来的疲惫。 ☆、第40章 伯明翰有那么一块地方,是深受所有的女士们欢迎的,也是简和韦斯顿夫人出门时最常去的地方,这块地方被当地的人称为珠宝角。当然,那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角落,而是一条非常繁忙的商业街,两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珠宝店铺。 这条珠宝街最早是查理二世国王投入巨资兴建的,他对法国的珠宝和工艺技术十分爱慕,当年重新回到英国复辟为王的时候,从法国带回了大量的珠宝和珠宝工匠,并在伯明翰专门建造了这样一条供王公贵族们消费娱乐的珠宝街。复辟王朝结束后,这条珠宝街对民众也开放了,从此许多的外来人员都到这里来安家落户,而且带来了他们自己国家的珠宝加工技术和设计风格,许多小工厂和作坊也就此诞生,发展至今,这条街已经是在全英国都家喻户晓的珠宝集散地了。 简和韦斯顿夫人都非常乐于去这条珠宝街逛逛,虽然她们并不会同其他那些贵妇人和富家小姐一样大肆采购贵重的首饰,但是在那儿,她们可以为自己的亲友找到好一些合适,又价廉物美的小饰品。 韦斯顿夫人在前一天看中了一只戒指,非常适合韦斯顿先生,只是价格有些超过她的预期,她和简随身带的钱加在一起还不够,当时就没有买下,但是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应该错过,所以这一天和简一起,在家仆的陪伴下,又来到了珠宝行。 招待她们的伙计和前一天的是同一个人,他一见到简和韦斯顿夫人就笑开了,说道:“夫人,您是来看昨天那只戒指的吗?” “是的,”韦斯顿夫人说道,“那只戒指还在吗?” “还在,夫人,您昨天吩咐让我留着,我就放起来啦。”伙计笑道。 “难怪我们刚才在展柜没有看到。”简笑着说道。 “那个款式仅此一只了,要是放在展柜可等不到您来啦。”伙计得意地说着,把简和韦斯顿夫人领到一处柜台前,请她们稍等,自己去后面仓库拿戒指去了。 简看着伙计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面,自己则倾身去看那些放在柜台里面的其它饰品,正在这时候,她听见韦斯顿夫人喊她的声音。 “简,你看这个,”韦斯顿夫人这么说道,“这很适合玛丽吧?” 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韦斯顿夫人说的是一个蓝宝石银质的发簪,做工非常雅致,确实适合极了玛丽。 “如果玛丽在婚礼上带着这个,会非常美丽的,你说呢,简?”韦斯顿夫人问道。 “确实,”简笑着说道,“也非常适合她在舞会上佩戴,您的眼光太好了,亲爱的韦斯顿夫人,我正愁应该给她带什么呢!” 简在前几次来珠宝行的时候已经把要带给自己母亲、姨母、舅妈和其他几个妹妹的礼物买齐了,就差玛丽的,她总想着婚礼将近,应该买一点蓝色的首饰,但是前几次来却总挑不中合适的,这次倒是碰巧遇上了,她定睛仔细看了看摆在橱窗里的东西,又笑了。 “这一套也非常适合玛丽,”她说道,“我敢说这是今天新展示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我今天带的钱够不够。” 韦斯顿夫人也看到了那一套首饰,也不禁称奇,说她前几次来,的确没有看到过这样适合玛丽的蓝宝石首饰,还是一整套。 “这是今天早上工匠刚完成的作品!”这时候去仓库里拿戒指的伙计回来了,看到这两位小姐和夫人相携着往橱窗里看的样子赶紧说道,“您想要近距离看吗,小姐?” 简点了点头,请他将发簪、链子、耳坠和戒指都拿出来,拿在手上仔细地看这些首饰的细节部分,只觉得越看越满意,又询问了伙计价格,发现这几件首饰虽然做工精巧,但是因为宝石的颗粒都不大,那些贵妇人和富家小姐并不喜爱,所以单个的价格并不贵,只是和在一起,恐怕她今天带的钱却要不够了。简在心中略一斟酌,决定还是先买一整套的,等回去取了钱,再把发簪也一起买下,她将几件首饰放下,正要请伙计包起来,却突然听见韦斯顿夫人一声惊呼,然后一道人影朝她倒来。 简赶紧侧身一把扶住韦斯顿夫人,帮她稳住身形,抬眼一看,发现一个人影正急匆匆地挤开店铺里的人朝外面跑去。 “戒指!”韦斯顿夫人惊叫道。 简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叫身边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仆人追上去,而听到她吩咐人的话,珠宝行的伙计也立马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高声叫人拦住那个逃窜的人,一时之间,珠宝行里人仰马翻。 简看着仆人和伙计都追着那个抢劫的人往门口跑去,自己也赶紧搀着韦斯顿夫人一起快步朝那里走去,但是这一路过去有太多慌乱的人,阻挡了她们前进的步伐,也阻碍了前去追抢劫犯的人。简远远地看见那个抢劫犯已经冲到了珠宝行的门口,情急之下不禁喊道:“快抓住他!” 她话音刚落,就透过人群看到那个抢劫犯突然一个踉跄,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她赶紧绕开店里的那些惊慌失措的夫人和小姐,拉着韦斯顿夫人快步走到门口,发现那个抢了韦斯顿夫人戒指的人已经躺倒在地,被赶上来的仆人和珠宝行的伙计制服了。 “夫人。”珠宝店的伙计一见到她们,就赶紧将从那个抢劫犯手里夺回来的戒指递还给韦斯顿夫人,说道,“抱歉给您带来了惊吓,夫人,小姐,我们会立刻把这个违法分子扭送到警局的。” 简正想说话,但是这时候一声充满了惊讶的呼喊打断了她。 “简?!”她听到这个声音这样叫道,“维希?!上帝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没事吧?” 简听到这声呼喊一愣,赶紧回头看去,这一看不禁叫她愣住了。 “韦斯顿先生?!”她惊讶地叫道,眼睛往他的身边移了移,不禁感到更加惊诧。 “亨特先生?!达西先生?!!!”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个一会儿再解释,简。”韦斯顿先生迅速地说道,“请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抢了你们的东西吗?你们有没有受伤?” 他边说边接替了简,搀住了自己的夫人。 韦斯顿夫人安抚地拍了拍自己丈夫的手臂,说道:“请您放心,亲爱的先生,我和简都没有受伤,只是这个人在我试首饰的时候抢了首饰。” 韦斯顿先生听了大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简的声音,看到店里乱哄哄的,这个人还突然冲了出来,真叫我捏了一把汗。” 这时候,珠宝行的负责人也出来了,他一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位先生和女士就向他们道歉,并向伙计询问情况。 “这个家伙抢了这位夫人的戒指,”伙计答道,又指了指达西先生,说道,“幸好有这位尊贵的先生拦了一下,否则恐怕就要让这个违法分子逃掉啦!” “达西先生!”那位负责人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人,不禁惊讶地叫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是来替达西小姐选购首饰的吗?我们店今天刚新近了一批货,也许您愿意瞧瞧?” 他边说着,边弯下腰去,恭敬地冲达西先生行礼。 “我只是陪朋友过来。”达西先生略显冷淡地说道,“你不必理会我,先处理这个抢劫犯的事吧。” 很明显,达西先生是这家店的常客,也是大客户,珠宝行的负责人显然认识他,估计也知道他的身份,希望能够讨好他。对于达西先生的指示,他立刻给出了回应。 “我这就让人把这家伙送到警局去。”他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协助,先生。” 他看了看站在达西先生身边的几个人,注意到和达西先生在一起的一位年纪比较大的绅士正搀着一位女士,而达西先生自己的视线则落在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小姐身上,于是就又对着简和韦斯顿夫人说道:“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小姐,夫人。你们是来这里选购首饰的吗?” 简和韦斯顿夫人都点了点头。 “那请进来吧,让我的店员为你们服务吧。”负责人对站在店门口的几人说道,“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今天你们倘若看上了什么首饰,我们会降价出售给你们的。” 除开达西先生的面子,他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因为他们抓获的抢劫犯可不止抢了一个宝石戒指,珠宝行的人在他的身上还搜出了好一些的小首饰,都是他在各个展柜趁着店里的伙计不注意偷拿来的,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一笔钱,现在他被成功抓住了,珠宝行挽回了损失,自然不介意为小姐和夫人的选购提供一些方便。而简和韦斯顿夫人本身就有要入手的东西,此时可以节省一部分钱,自然也非常满意。 ☆、第41章 因为出了抢劫犯这样意外的事,韦斯顿夫人想要给韦斯顿先生准备的惊喜就这样被发现了——大家都看到了珠宝行伙计将戒指递还给韦斯顿夫人的举动,而韦斯顿夫人这样急急地追出来,很明显也是不想失去这只戒指,又因为这只戒指是一只男戒,韦斯顿夫人又没有男性的亲戚,那这只戒指是给谁选的就一清二楚了。 等到抢劫犯被扭送到了警局,珠宝行也恢复了原来井然有序的状况,简和韦斯顿夫人就重新走回了她们原先驻足的展柜前面,准备把她们刚才挑选好的首饰让伙计包装起来,只是这一次,她们身边还多了三位先生。 简和韦斯顿夫人都非常惊讶这几位先生竟然会凑在一起,还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了珠宝行,自然就他们来的原因询问了一番。 “我今天处理完了事情就回了我们落脚的地方,”韦斯顿先生解释道,“约翰告诉了我你们今天到这家珠宝行来了,我就想着过来找你们,在路上碰到了亨特先生和达西先生。” 他说着话,将达西先生介绍给了韦斯顿夫人和简,并说道:“简,你和达西先生是老相识了,想必不用我再介绍了。维希,这位先生是亨特先生的好朋友,德比郡彭伯里庄园的主人。” 韦斯顿夫人之前并没有见过达西先生,只是在哈福德郡时听到过人们对他的评价,说他是一个非常傲慢的家伙,说他无视了他父亲的遗愿,亏待了韦翰先生云云。但是此时她见到他,又和他说了几句话,她就发现这位彭伯里庄园的继承人在风度上虽然确实有身居高位的感觉,但是并不叫人讨厌,他的举止优雅,礼貌也周到,而且丝毫不摆架子,和传言中的人相去甚远。她又想到她在听闻了传言后曾经问过的简对这位先生的评价,就认为她或许也是被那位韦翰先生蒙骗了,哈福德郡的人对于这两位先生人品方面的评价,恐怕和他们实际的品质恰恰相反。 “班纳特小姐!”亨特先生在达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寒暄的时候对简说道,“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我正和达西在路上走着,就碰到了韦斯顿先生。他告诉我你们就在伯明翰,这真是让我高兴坏了!你好吗?” “我很好,谢谢。”简笑着答道。 “我刚处理完了我在北方的事情,本应该马上回朗博恩去的,”亨特先生说道,“但是知道您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我就想着怎么也得先来见您一面,请您告诉我,玛丽还好吗?”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又说道:“您的家人都好吗?” 简忍不住笑了,回答道:“他们都很好,先生。” 亨特先生愉快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摆在简前面的那几件首饰,愣了愣,又问道:“您是在替您的姐妹选购首饰吗,班纳特小姐?” 简闻言诧异地看了看亨特先生,有些不明白亨特先生从哪里看出来她不是为了自己,或者母亲选购的首饰。 亨特先生也注意到了简诧异的神色,有些拘谨地笑了一下,说道:“您不介意我问,这是您替玛丽小姐选购的吗?” “确实。”简有些惊奇地看了看亨特先生。 “这套太配她了,”亨特先生情不自禁地说道,“我在这整条街转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这样一套称她的……班纳特小姐,您打算买的是哪一件?” 简看着他的目光在发簪和那一成套的首饰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到首饰那里不动了,整个人显得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叫伙计把首饰包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我觉得这支发簪非常适合玛丽,您说呢,亨特先生?”简拿起那支蓝宝石簪子说道。 “没错,当然!”亨特先生说道,看了看那支发簪。 顿了顿,他看了看简含着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请原谅,班纳特小姐,我想这一套首饰,是您原本打算买的?您愿意割爱吗,班纳特小姐?或者……我能有这个荣幸替您买下她吗?” 简笑了笑,她体味到了亨特先生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亨特先生想要带些珠宝回去好讨佳人欢心,只可惜他转来转去,直到现在才发现了自己满意的礼物,但却和自己撞上了。 “您请便吧,先生。”简在短暂的思考过后,这么说道,“这套首饰的价格超出我的预算了,我今天带来的钱并不足够能买下她,正发愁怎么样能够不错过她呢!” 亨特先生得了简的割爱,能够买下那一套他一见之下就觉得适合自己未婚妻的首饰,简直高兴到了极点。他迫不及待地吩咐珠宝行的伙计将首饰装起来,又去掏钱袋,似乎是怕有别人会和他抢这一套首饰,所以一分钟也不愿等,只想着尽快将首饰拿到手,好献给玛丽。 简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二月份,那时候这位先生刚刚和玛丽订了婚,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但是在日常行事上也还是保有他一贯的冷静作风,从没像现在这样急切过,这让简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 她见亨特先生正和伙计就首饰的包装问题聊得起劲,另一边达西先生还在和韦斯顿夫妇交流,就走到一边,叫来了另一个伙计,让他帮忙把自己选中的那一支发簪包起来。 她正挑选着放发簪的礼盒,就感到有一个人走到她的身后,站住不动了。 “班纳特小姐,”这个人这么说道,“我希望您一切都好?” 简转过了身看去,发现是达西先生。 “我一切都好,”她答道,“谢谢。” “您的家人也都好吗?”达西先生又问道。 “他们都很好。”简答道。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简看了看他沉默的样子,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想再次感谢您,先生。如果不是您仗义相助,恐怕韦斯顿夫人就拿不回那只戒指了。” “任何一位男士看到那样的事情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达西先生说道,“能够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简笑了笑,她现在只庆幸幸好刚才她是先和亨特先生说的话,已经在谈话的时候调整好了在这个地方突然见到达西先生的惊奇和随之而来的波涛起伏的情绪,否则她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泰然自若地和他说话。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地方见到您,”简看了看他,说道,“我以为您在伦敦。” “不,”达西先生看着她说道,“我不在那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边带出了一丝笑意,让简不禁怔了怔。 “我在这儿有些事务,”他说道,“昨天刚到的这里……我听韦斯顿先生说,您到这里已经五天了?” “是的。”简回答道。 “我原想去您下榻的旅馆拜访,”达西先生又说道,“但是韦斯顿先生告诉我,你们明天就要出发到德比郡去了?” 简看了看他,说道:“我想是的。” 达西先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在您停留德比郡的期间,您愿意到彭伯里庄园来做客吗?” 他看到简有些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我刚才向韦斯顿先生提出了,但是他要求征得您的同意。您愿意来吗,班纳特小姐?彭伯里庄园有一片很美的林子,我想您会乐意瞧一瞧?有一些您认识的人也会去。” “我认识的人?”简问道。 “是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姐妹。”达西先生说道。 简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却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答应达西先生的邀请,因为她现在对这两位先生的感情都十分的微妙。对于达西先生,她想要去接近,但是却又心生怯意,她心中对这位先生的情感催促她去靠近这位先生,和他说话,探听他对自己是否还抱有同样的感情,但是理智又警告她不要这么做,因为她只要一靠近他,就几乎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了——她现在虽然可以客客气气地和他说话,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心脏跳得是有多快。而对于彬格莱先生,她对他抱有了极大的失望之情,无法确定自己再见到他时,还能像在哈福德郡那样心无芥蒂地同他说话。 这时候达西先生看她兀自沉咛着不说话,又说道:“还有一个人特别希望能认识您。” 他看着简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继续说道:“您是否愿意……或者认为我太冒昧,在您逗留德比郡的期间,将我的妹妹介绍给您?” “达西小姐?”简惊讶地问道。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 简正想说话,但是这时候珠宝店的伙计已经将发簪包装好,放到了她的面前。她赶紧打开手袋,将首饰的钱递给伙计。这一期间,她迅速做好了决定。 “这将是我的荣幸,”简将钱递给伙计后转头对达西先生说道,“但是我的行程全部听从韦斯顿先生的安排。” 达西先生笑了笑,说道:“你们真是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旅伴,班纳特小姐。请您不要担心,韦斯顿先生并没有拒绝我的邀请,既然您答应了,此事我会再和韦斯顿先生商议的。” 这时候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已经买好了戒指,走了过来。韦斯顿先生搀着自己的夫人,手上戴着戒指,冲简说道:“简,看看这只戒指,是不是非常适合我?我敢说,这是我四十几年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韦斯顿夫人为他的说法忍不住笑了,说道:“可惜我原来是想把这作为一个惊喜的。” 韦斯顿先生闻言大笑道:“亲爱的维希,这已经足够惊喜啦!” 他看了看简,发现她正和达西先生站在一起,就又说道:“简,达西先生适才邀请我们去彭伯里庄园做客,你意下如何?” 简笑了,告诉韦斯顿先生,只要这不影响到他已经拟定的行程,或者他乐意为此改变行程,自己就完全没有问题。韦斯顿先生听到她的回答十分高兴,因为他对彭伯里庄园的美丽早有耳闻,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上那儿拜访,这一次竟可以受庄园主人的邀请,去庄园上做客,可是圆了他多年的心愿,他当即就告诉达西先生,说自己一行人很乐意接受他的邀请。 “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此时已经拿好了包装好的首饰过来的亨特先生说道,“彭伯里庄园是一个非常美的地方,我敢说,那里有全国最美丽的林子和最好的钓鱼池子,你们如果不能去可是一大遗憾。” “幸好现在我们能够避免这个遗憾。”达西先生笑了笑,这么说道。 “只可惜我不能再去目睹彭伯里的美景啦!”亨特先生说道,“我得快些回伦敦去。” 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这么急着回去,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简和韦斯顿夫人来珠宝行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就连亨特先生都有了意外的收获,此时就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达西先生因为在伯明翰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所以还得在这里留两天。他原想请韦斯顿先生在伯明翰等两天,等大后天同他们一起出发,边赶路边游玩,然后直接住到彭伯里庄园去,但是韦斯顿先生因为想到自己的夫人和简都是第一次到德比郡,很需要好好地观光,而达西先生和他的朋友已经是彭伯里庄园的常客,自然已经将德比郡游玩遍了,不方便一起上路,又因为想到虽然达西先生和简还有亨特先生都是老相识,但是和自己却才认识,所以就坚定地婉拒了达西先生的提议。达西先生退而求其次,请求等到他后天回了彭伯里庄园,就到韦斯顿先生一行的落脚点拜访。 这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而且由达西先生这样身份的人提出来,实在是给足了韦斯顿先生一行人的面子。韦斯顿先生自然答应了他的这个提议,并表示自己原定的行程也恰好是在那一天留宿到兰顿旅馆——这个旅馆离彭伯里庄园只有不到五英里,拜访的日子就此敲定了。 达西先生和亨特先生一直把韦斯顿夫妇和简送到下榻的地方才离开。告别的时候,亨特先生对众人说道:“我刚才邀请了达西和彬格莱参加我的婚礼。达西已经答应啦!我现在要离开你们,到伦敦去了,不过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在朗博恩再见的。祝你们明天旅行愉快!” ☆、第42章 层峦起伏的山峦,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片接一片的树林和牧场,雾气中显得朦朦胧胧的别致的农舍,还有那些成群的牛羊。阳光下,清澈的河水蜿蜒流过青草地,好像一条耀眼的钻石带,四野宁静安详。这,就是德比郡。 简和韦斯顿夫妇坐着敞篷马车,沿着驿路在牧场之间穿行,韦斯顿先生一路上向简和韦斯顿夫人描述马特洛克、恰滋华斯、鸽谷、秀阜的风景名胜,让两人时不时地四处张望,而当马车终于驶进了德比郡的峰区,让车上几人真正看到这个后世首屈一指的国家公园时,大家都被深深地震动了。 “其实单就德比郡就够我们消磨一个月啦!”韦斯顿先生感慨地说道,“大自然与文化合二为一,自然与人工之美都体现在这一个郡里!” “确实如此。”韦斯顿夫人说道,“南方各郡可怎么也比不上这些自然原始的美景!” 简没有说话,因为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去了。她坐在敞篷马车上,看那开阔的高沼地、美丽的河谷和如诗如画的村庄,看晴朗又少云的高高的蓝天,呼吸和伯明翰截然不同的清新的空气,只觉得心中难以言喻地畅快。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峰区,很快,简除了那些唯美得难以言喻的自然风光外,更体会到了韦斯顿先生所说的“自然与人工之美”。 峰区分为北部的黑峰和南部的白峰。黑峰的砂岩和页岩承载着石楠花高沼地和覆被沼泽,在这儿,人们开辟出了绵羊牧场和松鸡猎场;白峰的石灰石高原则更多地被开垦为农地。在陡峭的地带,白峰的狭窄山谷和黑峰的深峡谷里出现的多是天然阔叶林,河流边出现的则多是人工针叶林,而不论是人工还是自然,都与周边的环境结合得天衣无缝,就连那些铅矿井的废土堆,都成为白峰地区另一个独特的景观。 整整两天的时间里,几人随性而走,时而坐着马车游览,时而徒步穿过一整个河谷,兴之所至,有时都不太辨别方向。好在韦斯顿先生牢记达西先生会在他们旅途的第三天去兰顿旅馆拜访他们,才让简和韦斯顿夫人的游览没有因为太深入而拖延行程。 …… 这天,几人在兰顿旅馆的套房里用午餐的时候,韦斯顿先生对自己的夫人和简说道:“按照原计划,达西先生今天下午就要来拜访我们啦,只是我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到,所以我们等会儿就不出门了吧。” “自然。”韦斯顿夫人答道,“达西先生愿意来这里拜访我们,我们可不能让他等我们。” 这时候,简注意到一旁帮他们端菜的旅馆女仆在听到他们提起达西先生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他们,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不禁问道:“汉娜,你认识达西先生吗?” 女仆羞涩地笑了笑,说道:“我没有那个荣幸,小姐,但是我的哥哥认识。他在彭伯里庄园当花匠。” “我听说那里的庭院很美,是不是?”韦斯顿夫人问道。 “跟哪比都不会逊色,夫人。”汉娜笑着回答。 “真高兴我接受了达西先生的邀请。”韦斯顿先生说道,“彭伯里庄园离这里很近,是不是,汉娜?” “确实如此,先生。”汉娜答道,“不会超过五英里,坐马车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 “达西先生通常在这个季节都会回彭伯里吗?”韦斯顿夫人又问道。 “并不是,夫人。”汉娜答道,“达西先生并不常回这里。” 此时她已经将午餐的最后一道菜上上来,也将简他们用过的空盘子收起来了。她朝几人鞠了一躬,带上门,离开了房间,而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则就他们即将到来的访客展开了另一番谈论。 “我们竟然可以刚巧碰上达西先生回德比郡,这真是难得。”韦斯顿夫人说道。 “是啊,”韦斯顿先生也说道,“而且他竟会提出邀请我们去他府上小住。他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我可是大吃了一惊。” “我和你一样的惊讶。”韦斯顿夫人说道,“难以想象他会这样的客气。” “他还提出今天来旅馆拜访我们,”韦斯顿先生说道,“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韦斯顿夫人笑了笑,看了看简,说道:“我想我们是托了你的福,简。” 简从餐盘前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看韦斯顿夫人,感到有一丝窘迫。 “我想我们是托了玛丽和亨特先生的福,”简说道,“亨特先生和达西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而您又是亨特先生的好友,韦斯顿先生。” “我觉得亨特可没有这样大的面子。”韦斯顿先生笑道,戏谑地冲简眨了眨眼睛。 “达西先生和我们在哈福德郡时听到的可是完全不一样。”这时候韦斯顿夫人又说道,“他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后态度还是那样的客气,这可不是哈福德郡那些人口中傲慢的达西先生做得出来的。” 韦斯顿先生笑了,说道:“的确,而且我看他是真心实意地尊敬你,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还有成长的环境,还真是了不得。” “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韦斯顿夫人说道,“而且我们一路走来碰到的知道达西先生的人,虽然也有说他傲慢的,但是对于他人品贵重的这一点,都是给予肯定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样的人不像是会那样亏待韦翰先生的。” “而韦翰先生在这附近也没有好口碑,”此时韦斯顿先生也说道,“他们说他到哪儿都欠一大堆赌债。” “是吗?”韦斯顿夫人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我相信是的。”韦斯顿先生说道。 “看来我们都被蒙蔽了。”韦斯顿夫人说道,“韦翰先生真是个可怕的人物,谁见了他的容貌和风度能怀疑他不是个正派的人呢?” “讨人喜欢的容貌和风度是他最大的利器,让人家可以轻易地将信任交于他,”简说道,“只是他也是利用的这一点去欺骗别人。” “可是你没有被蒙蔽啊,简?”韦斯顿夫人笑道,“你从一开始似乎就对这位韦翰先生抱有怀疑了?” 简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她对韦翰先生的怀疑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原著影响的,如果不是原著中写明了韦翰是个斯文败类,让她一开始就对他产生了警惕之心的话,她也很可能被韦翰先生的表象蒙蔽,只是这一点却不方便说出来叫韦斯顿夫妇知道。 这时候他们已经用完了午餐,韦斯顿先生拉铃叫女仆进来收拾餐桌,几个人移步到套房连带的小会客厅继续等待他们的客人。 他们没等多久,就有人敲门进来,告诉他们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旅店门口,马车上面还有达西家族的徽章。简和韦斯顿夫妇立刻就明白,他们的访客来了。而如他们所料,不一会儿,达西先生和小姐,还有彬格莱先生就从楼下上来了,这几位客人里,除了达西小姐,另外几位都是他们认识或者熟识的。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达西先生对简和韦斯顿夫妇说道,“这是我的妹妹,乔治安娜。” 然后他又将简和韦斯顿夫妇介绍给了自己的妹妹。 达西小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向几位陌生人行了一个屈膝礼,礼貌地问候了他们。简和韦斯顿夫妇迅速回了礼,纷纷表示非常高兴能够见到她。 这样子介绍完了,一屋子的人就开始热热烈烈地谈起话来。 “能见到您真是万分荣幸,达西小姐。”简说道,“我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您的事了。据我了解,您非常热爱音乐,也弹得一手好琴。” “哦,请您别这么说。”达西小姐羞怯地说,“我技拙得很……” 她看了看简,说道:“不过我确实热爱音乐,我非常期待能听到您的演奏,我哥哥曾告诉我,他很少见到如此让他欣赏的人。” 简愣了愣,说道:“您的哥哥真宽容,要知道,他曾经不得不忍受我整晚的演奏。” “但是他说您弹得非常好!”达西小姐惊讶地说道。 简笑了,说道:“您的哥哥是一位绅士,自然不会说一位小姐弹得不好。” “哦,不!”达西小姐赶紧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的哥哥的确是一位绅士……他从不夸张事实,倘若评价一件事情,向来都是客观公正的。” “那他恐怕是因为还没有见过像我一样投机取巧的人。”简笑道,“您不知道我在罗新斯看到那些高难度的琴谱时内心是多么慌张,最后只敢弹我以前练熟的曲子。” 顿了顿,她看了看达西小姐不好意思的神色,问道:“凯瑟琳夫人和安妮小姐并不弹奏钢琴,据我所知您时常去罗新斯做客,留在那里的曲谱,我想是您经常演奏的吧?” 达西小姐微红着脸说:“不,那些曲目并不是我时常弹奏的,那些曲目我觉得过于复杂了,弹奏起来少了乐趣……不过姨母喜欢那样的。” 这一番谈话让她们亲近了许多,两人还想继续交谈,不过这时候彬格莱先生已经和韦斯顿夫妇寒暄完,走了过来,对简说道:“班纳特小姐,您好吗?和您上次见面好像已经时隔久远了。” “我很好,谢谢。”简看了看他,说道。 彬格莱先生照例又问候了她的家人,然后说道:“我听说您的妹妹玛丽小姐和亨特订婚了?请允许我送上我的祝福。我和达西一起,都接受了亨特的邀请,会去参加婚礼。” 简笑了笑,道了声谢。 “恕我冒昧,”彬格莱先生又说道,“您的其它妹妹都在朗博恩吗?” “除了两个,”简说道,看到彬格莱先生的神情紧张了一下,“玛丽和莉迪亚最近上城里去了。” 彬格莱先生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语气也快活起来了。 “我真是许久没有和您畅快地交谈过了,”他说道,“自11月26日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简为他将日子记得那么清楚吃了一惊,说道:“的确如此。” “您知道吗,”他又说道,“那段在哈福德郡度过的短暂时光,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 简惊奇地看着他,发现这位先生很有可能仍对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怀有爱慕之情,竟使得他将离开的日子记得那么清楚,又说出这么一番情深意切的话来,她意识到,也许这位先生已经搞清楚了自己对伊丽莎白的感情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打算共度终生的,这让她对他的失望之情有所缓解,但是,她对他的行为还是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她又想到伊丽莎白对她所讲的话,又忍不住为这段姻缘感到可惜,不知道她和彬格莱先生是否能够破镜重圆。 ☆、第43章 这次短暂的拜访让双方都很愉快,临走的时候,达西小姐在她哥哥的鼓励下走上前来邀请简和韦斯顿夫妇明天到彭伯里庄园做客,几人很愉快地答应了。然后达西先生又出面说道请他们明天去和他们一起用下午茶,这样子几位先生可以有时间一起去垂钓,几人也是无不应允。 倘若韦斯顿夫人之前还只是看出来达西先生和简之间关系的端倪的话,现在她已经是万分确定了,很明显,达西先生爱上了简,而简的感情虽然还不是十分明确,但以她对简的了解,也一定是对这位先生有好感的。她这么和韦斯顿先生一说,立刻发现两人所想一致,达西先生之所以对他们那么殷切,必定是因为简的缘故。 于是第二天中午过后,简和韦斯顿夫妇就坐着敞篷马车往那座远近遐迩的彭伯里庄园去。越接近彭伯里,简的心就跳得越发快,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为什么。她和韦斯顿夫妇坐着马车在辽阔深邃的美丽树林里穿行了好久,终于,她看到了那座著名的彭伯里庄园,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都静止了…… 一泓波光粼粼的溪流正在涨潮,在那幢高大漂亮的石头建筑物前流过,最终汇入建筑物前方那片宽广的天鹅湖中。屋子后面枕着的是有着一连片茂密树林的小山冈。简在穿越前后已经看过了那么多的庄园,但是还从来不曾看到过比这一处更富有自然情趣的地方,这里的自然之美丝毫不受庸俗的沾染,就好像是世外桃源中的仙人居所一般。 庄园的女管家雷诺夫人是一个端庄的老妇人,她异常热情,又极尽礼貌周到地接待了他们。简和韦斯顿夫妇跟着她缓步穿过前厅。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雕花的墙砖,天顶上恢弘精美的油画,造型优美的楼梯扶手,铺着的松软的湖蓝色地毯,让这一行人初进彭伯利大厦的门,就对这座大厦充满了好感。而随着他们见到的房间越来越多,他们发现每一个房间都高大美观,宽敞舒适,家具陈设虽然不比简前些日子见过的罗新斯庄园那样奢华,但是却更加风雅,更加独具匠心,就更加欣赏起大厦主人的情趣来。 他们在音乐厅见到了早已在那里等候的庄园主人,一行人见了面自然又是一场寒暄,但是简注意到彬格莱小姐并不高兴在这里见到她,很明显,如果在哈福德郡时她还因为自己哥哥对简的妹妹有爱慕之意,而简本身又是个极好相处的对象而对她客客气气的话,现在发现了达西先生十有八九对简产生了爱慕之意,竟然在伯明翰碰到她时就邀请她来彭伯里庄园做客,就再也客气不起来了。 她冷冰冰地问候了简家里人的安好,并不热诚地送上了对简的妹妹玛丽和亨特先生好事的祝福,就没有然后了。 简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并不在意,她正想换一个人聊天,就见达西小姐走到了她身边,邀请她为大家演奏一曲。这个请求早在她和简在兰顿旅馆相见时就已经提出过一次,此时简自然答应了。两人走到钢琴前,简坐下翻起了乐谱。 她没翻几章,就笑了,向达西小姐问道:“您原来喜欢的是莫扎特?” “是的,”达西小姐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非常喜欢莫扎特的曲子……但是我有时总不能弹好她。” “莫扎特的音乐总是非常细腻的。”简说道,“他在连断和力度上的细腻的确叫人难以把握,就好像静水深流、波涛暗涌。” “是的!”达西小姐惊喜地说,“但是最近我总也把握不好那个度,虽然都弹对了,别人也说我弹得好极了,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简笑了笑,此时她正好翻到莫扎特最杰出的三部歌剧中的《费加罗的婚礼》,心中一动,就将琴谱架在了琴架上。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直关注着简和达西小姐这边的动静,此时看到简即将开始演奏,就都安静下来把头转向了钢琴的方向。 简挑选了乐曲的其中一个小段,弹奏了起来,达西小姐高兴地站在她身边帮她翻着乐谱。 这个曲子挑选得好极了,因为玛丽和亨特先生的婚礼就在不久以后,在座的人都受邀要去参加婚礼,除了彬格莱小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以外,彬格莱先生想着可以借参加婚礼的机会见到伊丽莎白了就很是愉快,达西先生的脸上一直带着一丝微笑地看着简和自己的妹妹,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则一直是简忠实的支持者,更何况简的演奏总是那么让人愉快的,就连赫斯特先生和夫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您演奏得太美了!”达西小姐在简一曲弹毕后说道。 简笑了笑,说道:“我想您现在已经对我的投机取巧有一个深刻的认识了。您一定注意到了有些复杂的章节我都是蒙混过关的了吧?” 达西小姐低着头笑了笑,说道:“但是我觉得您演奏得比每个音都弹准的还要美,班纳特小姐。” 简笑了,说道:“我想不到我有什么能力能当得此夸奖,您太客气了。” “不,我是说真的,班纳特小姐!”达西小姐连忙说道,“您让我知道我缺了什么。” 她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想我这段时间有时可能太注重要弹好每一个音了,反而忘了音乐是把自己内心的感觉传达出来……” 简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说道:“您真是要让我嫉妒您了,达西小姐。您对音乐是如此敏锐,还愿意勤学苦练。” “哦,不!”达西小姐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您说得那么好……我是说,您比我对音乐的触感更敏锐,班纳特小姐。” 简笑了,说道:“我肯定您过于自谦了,达西小姐,为何不弹奏一曲呢?我非常渴望能听到您的演奏。” “现在?”达西小姐微微受惊地问道,“在这么多人面前?” “是的。”简说道,她站起来,将位子让给了达西小姐,“我想我们进来以前您就在弹奏钢琴?” 达西小姐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音乐美极了。”简说道,“我非常希望能够听到完整的乐章。达西小姐,我有这个荣幸吗?” 达西小姐生性腼腆,不习惯在陌生人跟前展示自己,她听到简的提议,一开始很是犹豫,但是在简的鼓励下,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在琴椅上坐了下来,重新弹奏起简和韦斯顿夫妇到达之前弹奏的曲子。 简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看她离翻下一页乐章还有一些时间,就打算去桌边拿一点酒润润嗓子,但是她才走开两步,就被韦斯顿夫人叫住了,她刚才一直在一只放在边角落里的玻璃橱窗前观看橱窗里的人像图章。 “简,”她轻声说道,“看看这张,这让我想起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我想就是他。”简看了看韦斯顿夫人指的图章说道。 那个图章上的人像是韦翰先生,样子比现在要年轻一些。图章和其他达西家族成员的人像放置在一起,很明显,当他还在这个家族的时候,这个家族的主人并没有将他当作一个仆人看待。 简有些奇怪为什么达西先生还将韦翰先生的画像留在这个达西小姐弹琴时待的地方,但是看了看这个橱窗摆放的位置和图章的大小,她就明白过来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韦翰先生的画像,而仆人们因为不知道韦翰先生和他们主人的真正过节,自然也不会把他的画像清理掉。 简正想告诉韦斯顿夫人不要将这位先生的名字说出来,以免引起主人家不必要的尴尬,但是这个时候,彬格莱小姐看到两人站在橱窗前面窃窃私语,就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说哪一个?也许我能帮你们解惑呢。” 简看了看她,说道:“我们在说老达西先生是哪一个。” “哦,”彬格莱小姐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指了指一副画像,熟稔地说道,“老达西先生!他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那一副画像上的就是他,是不是和达西先生长得非常像?” 然后她不待简和韦斯顿夫人回答,又指着老达西先生画像旁边的一副说道:“这位是老达西夫人,我想也许您知道,她和您表哥的女施主凯瑟琳夫人是姐妹,班纳特小姐?” 简点了点头。 彬格莱小姐得到她的回应感到很得意,觉得自己借此再一次地成功让简认清了她低下的地位,让她明确了自己和达西先生门第之间的巨大差距。 “这是乔治安娜小时候的画像,”彬格莱小姐又说道,“这张画大概是在她13岁的时候画的,我得说,这张画画得非常像那时候的她。” “这一张想必不用我说了吧?”彬格莱小姐又指了指韦翰先生的人像,说道,“在哈福德郡你们都见过他。” “这位绅士是谁?”韦斯顿夫人问道,指了指老达西先生画像的另外一侧,那里放置了一个严肃的老先生的画像。 “啊!”彬格莱小姐说道,“那位先生是老达西先生的管家,韦翰先生的父亲。” 就在她说出“韦翰先生”这几个字的瞬间,音乐声戛然而止。简心中“咯?”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达西小姐,猜测到她应该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心中隐隐感到有丝不妙。 事实上,达西小姐并没有听清简和韦斯顿夫人以及彬格莱小姐所聊的具体内容,她只是听见了彬格莱小姐说出的“韦翰先生”的名字。但是这个情况让她更加感到惶恐不安,她因为不知道她们谈话的过程,所以一下子只以为自己以前冲动之下做出的为自己家族抹黑的事情叫她们知道了。 简看到达西小姐小脸苍白,惊惶不安地看着她们的样子,便立刻知道了她在害怕什么。同她一样知道达西小姐此刻异常表现原委的还有达西先生,他一听到彬格莱小姐提出了韦翰先生的名字,又看到自己的妹妹那样的表现,立刻就改变了闲适的坐姿,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简,神情中难掩紧张和担心。 因为琴声的中断,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彬格莱小姐看了看达西小姐的样子,又看了看达西先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虽然也知道韦翰先生对达西家族做出过很不道德的事,但是却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只以为最多就是韦翰先生偷盗主人家财产填补赌债这类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可不会引起达西小姐这么大的反应。 简见在座的人除了自己和达西先生,都疑惑地望着达西小姐,而达西小姐此时万分慌张,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继续弹琴。 “我真是太抱歉了!”简突然说道,将屋子里的人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这边。 她抿了抿嘴,突然之间灵光一现,继续说道:“我太抱歉了,达西小姐,我刚才同韦斯顿夫人和彬格莱小姐说话,忘记您正在弹琴了。怎么能没有人为您翻乐谱呢?” 她边说着话,边疾步走到达西小姐的身边。而此时韦斯顿夫人也反应过来,意识到因为自己找简说话让庄园的主人陷入到了尴尬的境地,也赶紧说道:“达西小姐,您刚才弹得非常美。非常抱歉我霸占了您的助手。” “希望您原谅,小姐。”简也说道,“接来下我一步也不会离开您啦,请您不要为不能圆满地完成这段乐章感到不安。” 她说着话,替达西小姐翻过了一页放在琴架上的乐谱。值得庆幸的是,达西小姐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明白自己一心想要藏起来、忘记的事情并没有叫人发现。她收拾好了情绪,没有按照简新翻开的乐章,而是接着之前中断的地方继续弹奏了起来,好在她以前已经对这支曲子很熟悉了,此时叫人听在耳里丝毫没有什么不连贯的地方,在场的如韦斯顿夫妇、彬格莱姐妹和赫斯特夫妇都以为之前演奏的中断确是因为一页乐谱结束的原因,只有简和达西先生心里明白,事实并不是那么回儿事。 ☆、第44章 彬格莱小姐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彭伯里庄园碰到简,也没有想到达西小姐会这样喜欢和亲近简。她因为自己哥哥和达西先生的关系,早早就和达西小姐建了交,自从她自己看上达西先生以后,她就一心撮合自己的哥哥和达西小姐的感情,希望他们可以成为一对,这样她自己和达西先生可以成为一对的机会就高了。但是也许是因为她出于利用的心理和达西小姐结交,让她在日常谈话间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达西小姐和自己哥哥成亲的好处,让达西小姐有所察觉,她和达西小姐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样亲密。 她这一次向简和韦斯顿夫人介绍图章画像中的人物,本意是叫她们知道自己和达西家族的亲密,借以显示自己和达西兄妹关系的不一般,只可惜她无意中吐露出了韦翰先生的名字,反叫事情弄巧成拙。 彬格莱小姐知道韦翰先生做过对不起达西家族的事情,也知道达西先生对韦翰先生的态度,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提起他,现在一下子失了言,她自然是懊恼极了,她急于弥补自己在达西兄妹面前的形象,于是一等到达西小姐演奏完毕,她就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亲爱的乔治安娜,你的琴艺又精进了,刚才的演奏太精彩了!” 达西小姐看了看她,抿了抿嘴,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彬格莱小姐的这番话让她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失态,让她感到非常窘迫,不知如何回应她。 这时候达西先生看到她们这边的情况,察觉到自己妹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又注意到彬格莱小姐一心想找她讲话,觉得以自己妹妹现在的状态,难免叫彬格莱小姐瞧出端倪,于是就起身走到她们的身边,向简问道:“班纳特小姐,我能够假设,您想要参观一下这座庄园吗?” 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听到达西先生的话后兴致勃勃向她看来的韦斯顿先生和夫人,以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达西小姐,笑了笑,说道:“我非常乐意。” “那么请让我的妹妹乔治安娜带您和您的朋友看一下这座房子吧。”达西先生说道。 韦斯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听了十分高兴,他们早对彭伯里庄园耳闻已久,此时可以由庄园主人带领参观,必定可以见到好一些不对公众开放的房间,那才是庄园最精华的场所,于是都站了起来走到了达西小姐身边。 “这真是太好了!”韦斯顿先生说道,“只是达西小姐,要劳烦您陪我们走动走动了。” “哦……这没什么。”达西小姐说道,“我非常乐意带你们参观彭伯里。” 彬格莱小姐虽然一开始的确想和达西小姐说话,弥补她们之间的友情,但是此时见简要随着达西小姐和韦斯顿夫妇出去,而达西先生却没有表示要一起陪同了去,心里就迅速有了决定,于是在她的哥哥提出也愿意一起去陪同参观的时候就说道:“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有什么意思呢?这里的那些美丽的房间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我宁可在这房间里休息休息,前几天的旅程可把我累坏了。” “是啊,查尔斯。”赫斯特夫人也说道,“你只顾着赶路,一点也不体贴体贴我们。” 彬格莱先生见自己的姐妹都没有想要再参观一遍彭伯里庄园的打算,赫斯特先生也是兴致缺缺,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对于这一点,简没有觉得有一丝遗憾,她本身虽然因为彬格莱先生再见到她时诚恳的态度对他的失望之情有所减少,但是还不能原谅他之前让自己妹妹伤心的行为,更何况伊丽莎白已经明说要把这段感情放下,她也不愿再给彬格莱先生什么无谓的希望——彬格莱先生在和她谈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打听伊丽莎白的事。 彬格莱先生一行人都不加入参观彭伯里庄园的行列,叫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都松了一口气。达西先生从来都将韦翰先生的事瞒得死死的,丝毫不让彬格莱先生知道,因为事关他的妹妹,他生怕自己的朋友知道了会看不起她。而达西小姐也生怕彬格莱小姐再提起韦翰先生,所以也急着避开这一行人。 参观彭伯里庄园的人员一经确定,达西小姐就带着他们走出了音乐厅,沿着厅外长长的走道参观沿路的房间。 简和韦斯顿夫妇在刚进彭伯利大厦之初就对这幢宏伟的建筑有了初步的认识,此时随着参观的深入,就有了更深刻的印象。彭伯里庄园不如罗新斯庄园那样金碧辉煌,但是却更加的雅致宜人——她的整体的色调偏向于淡雅的蓝色,而非刺人眼球的金红色。最让人最感到惊奇的,就是从每一个房间的窗口望出去的景致都十分不同,但是如出一辙的,就是那些景致无一不美,无一不秀色可餐。 “这是我哥哥最喜爱的房间了。”正当简将注意力投注在窗户外面平整的草坪和中央高大优美的喷水池上的时候,达西小姐突然这么说道。 “上帝啊,我想不会有人不爱这个房间的。”韦斯顿夫人惊叹地说道。 简被她们的对话吸引住了,不禁将目光转向她们,发现韦斯顿夫人和达西小姐已经进到下一个房间里去了。她赶紧跟上,穿过了巨大的雕花木门,走进了一个她进入彭伯利大厦以来见到的最大的一个屋子里。 这是一个异常宽敞的长方形房间,高度是其他房间的两倍——几乎有他们进门时穿过的前厅那样高了。房间的一面是透亮的玻璃窗,另外三面贴墙放着两层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房间内部就有一架小型的木质扶梯,通过它可以走到上面一层摆放书架的地方。中央仅供休息的沙发就有十几组,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天顶上吊着数盏水晶吊灯。 “这是彭伯里庄园的藏书室?”简惊讶地问道,为眼前所见的景象合不拢嘴,因为这一个庄园自带的藏书室完全抵得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了。 “是的,班纳特小姐。”达西小姐说道,“这是庄园里最大的藏书室,我的父亲经常在这里招待客人,我的哥哥只要在彭伯利,大多数的时间也在这里度过。” “贵府还不止这一个藏书室吗?”韦斯顿夫人惊奇地问道。 “是的,夫人。”达西小姐说道。 “这真是太壮观了!”此时落后她们一步进来的韦斯顿先生也不禁感叹道。 顿了顿,他又对简和韦斯顿夫人说道:“你们是如此的喜爱读书,真可惜我不能拥有一间像这样的藏书室。” 韦斯顿夫人微微笑了笑,对达西小姐问道:“这可是好几代庄园主人的收藏了吧?” “我想是的,”达西小姐说道,神情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我记事起,这个房间里的书就是这么满的。” “这一个书架的书都是近几年的,”这个时候韦斯顿先生说道,他正在看一个靠近窗边的书架,“我想这些是达西先生带回来的吧?” 达西小姐看了看韦斯顿先生跟前的书架,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这个书架在前几年被整理过,现在的这些都是我哥哥亲手放进来,也是他时常翻阅的书。” “达西先生真可谓是博览群书。”韦斯顿先生感叹道,“我见过好些庄园的藏书室,好些书都是放进去后就没有被翻阅过的。” “达西先生似乎不怎么看小说?”韦斯顿夫人走近了,看了看那个书架上放着的书,问道。 “确实,”达西小姐说道,“哥哥看得很少,他带回来的小说大多都放在我的小书房里。” “您喜爱小说,达西小姐?”简问道。 “是的,”达西小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承认了,“我很喜爱看……我最近看完了一本,叫做《格列弗游记》,实在是有趣极了。您看过这本书吗,班纳特小姐?” “看过。”简笑了笑,答道。 达西小姐非常高兴,说道:“您认为如何,班纳特小姐?格列弗船长的冒险是不是传奇极了?” “确实。”简说道。 她从达西小姐的样子就可以看出,这位年轻小姐还没有体味到斯威夫特写这本小说的真正意义,对于这本小说想要反映的关于英国政府的唯利是图和昏庸腐朽,议会中毫无意义的党派斗争,殖民战争的残酷暴虐,她都一无所觉。当然,大多数的人读这本小说时都只是把它单纯地当做一本冒险小说读,根本就察觉不到小说背后的政治意义。 “您说……”达西小姐又有些犹豫地问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那样神奇的国度吗?” “我非常怀疑这一点。”简说道,“但是我相信在那些神奇国度发生的事也在我们的身边上演。” 她又想到了还在肯特郡的时候,有一次她和达西先生在散步时谈起这本书,他对这本小说和小说作家的评价和其他很多人都不同,他说斯威夫特是一位洞察力极佳的作家,也是一个非常大胆的人,他在小说中那样讽刺和挖苦了英国政府的那些人,但他挖苦和讽刺的对象还对他的作品一路追捧。 达西小姐对简刚才说的后半句话感到很诧异,于是就问了出来,问简为什么会觉得那些有趣,又有些荒诞的事会发生在他们身边。 “现实生活是创作的基础,不是吗?”简笑了笑,回答道。 这时候她注意到一本放在窗边茶几上的书的封面非常熟悉,所以不由得就将书拿了起来细看,发现这是去年彬格莱先生还在哈福德郡,她因为淋了雨住在尼日斐庄园养病时看过的一本小说——《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看书本的痕迹,这本小说已经被翻阅过多次了。 “这是您在看的吗,达西小姐?”简问道。 达西小姐看了看简拿在手中的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我之前从没见过这本书。” 她从简手中将书拿过来看了看封面,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想这是我哥哥昨天带回来的,我昨天下午还看到他坐在这里看这本书呢!” 韦斯顿夫妇一开始在藏书室的其他地方参观,此时听到了简和达西小姐的谈话,就走过来一起看那本她们正在谈论的书。 “《汤姆·琼斯》?”韦斯顿先生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部小说?” “是的,”韦斯顿夫人说道,“是菲尔丁先生的大作。” “我记得您说达西先生不怎么看小说,达西小姐?”韦斯顿先生问道。 “确实如此,”达西小姐也有些疑惑,拿着手中的书翻来覆去地看,“我已经好久没有见我哥哥看一本小说看得那样入迷了,他昨天从兰顿旅馆回来后就坐在这里直到晚饭,一直拿着这本书没有离过手。” 韦斯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都只是对这本书有所耳闻,并没有读过这一本书,此时听到达西小姐说一向不太读小说的达西先生竟然对这本小说这么入迷,不禁感到非常好奇,向达西小姐借过了小说,径自翻阅了起来。 简已经拜读过这部小说,所以知道里头讲的是些什么,但是她和没有读过这本小说的达西小姐以及韦斯顿夫妇一样疑惑,不明白是什么使得达西先生那样的人对这本小说如此痴迷。她又想到自己是在尼日斐花园匆匆读完的这本书,只以为自己是因为读得太草率,错过了什么耐人寻味的细节,才会不理解达西先生对这部小说的异常热衷。 ☆、第45章 离开了肯特郡后的这段日子达西先生过得可不怎么样。他本身答应凯瑟琳夫人决定在罗新斯多待一个星期就是为了可以和简多相处一段时日,但是在发生了求婚被拒的事情,而简又明确地说明了自己不想再见到他之后,他就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他当即决定了离开,并把自己的表兄菲茨威廉上校也带走了。他以为回到了伦敦,让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自己的感情就不会再那样炽烈。但是就像他当初为了阻拦彬格莱先生回尼日斐花园,为了让自己避开简,而从哈福德郡躲到伦敦一样,他发现即使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还是常常想起她,而这一次,他已经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再次压制下去了。 达西先生起初为了避免自己有时间想起简,于是就将自己的生活全部用公务和宴会填满。他在罗新斯那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公务确实在一段时间里让他无心再去想简,但是他为自己安排的宴会却不能让他成功地从思念里脱身。 他刚刚重返伦敦的社交圈时只是感到了轻松自在,因为这里的人不会像乡下那些粗俗的人一样对他评头论足,出席宴会的都是举止优雅、教养良好的人,有许多都和他熟识,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享受宴会了。 在一次宴会上,他偶然听见宴会的女主人对她的女伴讲起一则新闻,说是帕默尔夫人前段日子去世了,但是帕默尔先生前脚刚办完了丧事,后脚就将他的情妇和私生子接进了宅邸,而死去的帕默尔夫人的娘家人没有丝毫表示。 “可怜的科拉,”宴会女主人的女伴说道,“她是被那些闲言碎语折磨死的。” “其实对这事我早有预料了,”宴会女主人说道,“帕默尔先生因为那些风流韵事早就声名狼藉了,侯爵大人他们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还不是因为他可以为他们偿还债务,否则他一个小小子爵,怎么敢干出这种事?” “你说的确实没错。”那个女伴说道,“女儿对侯爵大人那样的家族可不重要。” 这段对话让达西先生狠狠皱起了眉头,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简对他说过的话,想到了她在拒绝自己时的那一番指责,想到了她关于高贵和血脉的那一番言论,这在当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简所说的事确实发生在和他同处一个阶层的人身上。 这件事只是一个开端。伦敦的宴会从来都是那些无聊的人们交流八卦的地方,以前因为达西先生的总体气质冷清,没有人胆敢在他跟前说起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而达西先生本身也不关注那些在他看来全无意义的事情,所以对于很多事,他都无从知晓。但是他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简的话,心中对自己所在的这个社交圈优雅的表象产生了怀疑,所以那些他以往不愿去理会或者下意识忽略的事情,现在似乎都自发地跳到了他的眼前,让他看了个仔细。 现在的英国,正是新旧贵族交替的时候。那些身份高贵的,但是家境已经没落的旧贵族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而将自己的子女出卖给可以帮他们还清欠款的新贵族,而不管那人的行为作风是否正派,也不管自己子女婚后的死活;再看看那些出生得不好的人,他们靠着自己兢兢业业地工作,竟都能在他的社交圈里也冒出点头来。这些所见所闻让达西先生隐隐冒出了简说的话似乎的确有道理的想法来。 他起初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好像在他眼前解开了一层迷雾一般,让他对现在英国的形势看得更清楚了。那些只是依靠着祖上遗留下来的贵族头衔和地产过活的旧贵族,因为自恃身份,看不起工商业,觉得从事这些坏了自己的名声而越来越没落,而那些靠着工商业起家的人,越来越多地获封贵族的头衔…… 达西先生本身就是一个远见卓识的人,现在似乎突然之间看到了英国今后的走向,这让他一贯冷静自持的心都有点把控不住了。他再想起简,几乎忍不住想要再回汉斯福去见见她,但他又想到这位小姐已经拒绝了自己,也不愿意见到自己,而且估计此时也已经回到了朗博恩,又只能忍了下来,但是随之而来的那种焦躁的情绪是他平生几乎不曾出现过的。 他不愿再去参加那些让他感到厌烦的宴会,事务也早在他刚回伦敦的前几天处理完了,待在家里只会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于是他只好动不动就去击剑俱乐部发泄一通——因为击剑是少有的能让他一时间除开竞技其他什么都不想的运动。 达西先生的击剑技术相当得好,经常喜欢去击剑俱乐部运动的先生们自然是欢迎这样一个人时常来的,但是这些先生去俱乐部除了运动一下,更多的其实是聊聊自己在生意上的事情,加强联系,可耐不住达西先生天天来这里就找着人和他比拼,所以到了后面,几乎就只有俱乐部邀请来常驻的击剑手愿意同他来一场了。 达西先生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北方传来了消息,告诉他有些生意需要他亲自去打点才结束,他终于又有事情可以占据他的脑子,让他不去想简了。只可惜,这次旅途的旅伴和在旅途终点碰到的人却不能让他这样舒坦。 在离开伦敦的前一天,达西先生去公园里骑马散心,意外遇见了彬格莱先生,他此前到外地探望表亲,前天晚上刚回到伦敦。 彬格莱先生的生意有一部分和达西先生是相似的,他这次恰巧也需要去北方,两人一聊,发现目的地相同,于是彬格莱先生就决定带着自己的姐妹和姐夫,同达西先生一块儿上路。 彬格莱小姐再见到达西先生十分高兴,立刻就打听他复活节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的伦敦。 “我去了罗新斯。”达西先生说道,“大概两周前回到的城里。” “啊!”彬格莱小姐马上问候道,“您的姨母和表妹都好吧?” “她们都很好,谢谢。”达西先生说道。 他看了看兴致缺缺的彬格莱先生,又说道:“她们还接待了几位来自朗博恩的访客。” “朗博恩?”彬格莱先生立刻转过头来问,“是哪几位?” “是班纳特小姐、威廉爵士以及玛利亚·卢卡斯小姐。”达西先生说道。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不是吗?”赫斯特夫人笑道,“他们怎么会去罗新斯?” “他们是去探望那片教区的牧师柯林斯先生和他的夫人的。”达西先生答道,“柯林斯夫人就是原来的夏洛特·卢卡斯小姐。” “你是说威廉爵士的长女?”彬格莱先生问道。 “是的。” “那真是天作之合!”彬格莱先生愉快地说道,“我知道她一直想要拥有一处自己的房产……你见到她时她还好吗?” “我想她很好,”达西先生说道,“她看起来过得很顺心。” 彬格莱先生听了点点头,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此时他的姐妹不耐烦再听这些和他们不相关的事情,就打断了他们,转而聊起别的话题了。只是达西先生本身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让他的朋友知道自己遇到了简,而倘若彬格莱先生对伊丽莎白还有心,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能探知到她信息的机会。 事实也如达西先生所料,等到一行人在旅馆歇下,房间里只剩他和彬格莱先生两人的时候,彬格莱先生就吞吞吐吐地问起他是否知道班纳特家的几位小姐都还怎么样。 “班纳特小姐很好。”达西先生说道,“她的父母据说也非常好。” “那……”彬格莱先生有些踌躇地问道,“她的姐妹呢?” “班纳特小姐曾告诉我她的姐妹都很健康。”达西先生说道。 “班纳特小姐的姐妹都在朗博恩吗?”彬格莱先生又问道。 “不,”达西先生说道,他注意到彬格莱先生的神色似乎紧张了一下,“我离开罗新斯之前的消息是班纳特小姐两个小的妹妹跟着她们以前的家庭教师去布莱顿了,伊丽莎白小姐在伦敦,朗博恩只有玛丽小姐一人。现在就不知道了。” “伊丽莎白小姐之前在伦敦?!”彬格莱先生立刻叫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日子她在伦敦?” “是的。”达西先生说道,“她不止在,还曾经拜访过你们。” “她拜访过我们?!”彬格莱先生惊叫道,“我怎么不知道?达西,你对我有所隐瞒?” “我不能否认。”达西先生说道。 “卡洛琳和路易莎怎么也不告诉我?”彬格莱先生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们就这样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我们起初相信你对伊丽莎白小姐已经没有感情了。”达西先生说道,“我并不知道伊丽莎白小姐会在伦敦逗留那么久。她去你府上拜访的时候你恰巧不在,而等到你回来,她也不一定还在伦敦。”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不想为自己开脱……这是一个傲慢的假设。我不该插手,彬格莱,我很抱歉。” “你承认你错了?”彬格莱先生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是的,”达西先生说道,“我承认。” 彬格莱先生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好友,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我说我打算结束北上之行后直接上朗博恩去,你觉得这主意如何?” 达西先生看了看他,他以前就知道彬格莱先生在拿不定主意时总是相信自己说的话,此时更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对彬格莱先生做一件事情的影响,这让他不禁又想起简指责他时说自己利用自己对好友的影响力替他做了决定的话。只是此刻他已经看出自己的这位朋友对伊丽莎白还一往情深,如果不回哈福德郡,那就是一点破镜重圆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这主意不错。”达西先生说道。 “那就那么定了!”彬格莱先生高兴地说道。 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因为他不能确定那位伊丽莎白小姐的感情是否已经产生了变化,也许她此刻已经忘记了这段情伤,开始新一段的恋情了,所以他不愿多说,以免给自己的朋友太多的希望。 不过他既然已经将自己有所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心中也算放下了一件事。一行人因为他和彬格莱先生在伯明翰都有事务,所以一路没有做太多停留,离开伦敦的第二天中午,他们就到达了伯明翰这座城市。 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一在旅馆里安顿好,就各自分头去忙了。达西先生很高兴地发现,在他有事务要忙的时候,他可以很成功地将简从自己的脑子里暂时压下去,但是,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一回到旅馆,就发现书桌上放了一本书,叫他一眼看到就想到了简。 那本书是彬格莱小姐从尼日斐花园一路带来的,她此时叫仆人整了出来,好偶尔用来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正是简在尼日斐花园读的那部小说。 达西先生因为想到了简,所以就不由自主地将书拿在了手里,翻了开来,想看看简当时读得如痴如醉的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他的举动被彬格莱小姐看见了,她误以为达西先生对自己正在读的书感到有兴趣了,就立刻说道:“达西先生,您想看看这本书吗?虽然这不过是一本小说,但是情节还算有趣,勉强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我确实想看看,”达西先生看了看她,说道,“你不介意我借阅一下吧?” “当然不!”彬格莱小姐欣喜地说道,她知道达西先生平时并不喜欢看小说,此时便将达西先生愿意向自己借这本书当作了对自己的恭维。 “您尽可以拿去,”她说道,“我已经读过这个故事啦。” 于是达西先生得偿所愿,可以看看简当时读的究竟是什么故事了。读这本书难免会让他想到简,但是这却并不让他感到烦恼,因为借着读书,即使他偶尔出神,也不会叫人察觉,他尽可以想简读到某个情节时会是怎样的评价,她是不是也从这部看起来的浪漫爱情小说里读出了讽刺的意味,她是不是在那时就已经看出了这本书中暴露出的上层社会腐朽糜烂的生活。 他在读这部小说的时候这样多的想到简,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开始读这部小说的第二天就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简! 达西先生和亨特先生互有通信往来,所以他知道亨特先生近段时间一直在伯明翰,于是在到达了这个地方的第二天,他就和亨特先生见了面。 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达西先生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在那天去见了亨特先生。因为如果不是他和亨特先生见了面,他自然就不会认识到韦斯顿先生,更不会知道简此时此刻和他在同一个地方!而亨特先生立时提出的要去见见简,更是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路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走到了简和韦斯顿夫人所在的珠宝行门口,才一靠近,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话,那个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简。而等到他看到迎面奔出来的行迹鬼祟的人,又见到珠宝行里乱作一团的样子,他立刻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见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假思索地上面一步,扬起了自己的手杖,狠狠敲击了那个迎面而来的人的小腿骨一下。 那个人成功地倒下了,而他也成功地见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两人那一碰面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只觉得这近两个月来他一直按捺但还是时不时浮上来的焦躁的情绪,一下子就平稳了下来。 ☆、第46章 简和韦斯顿夫妇在达西小姐的带领下参观了所有对公众开放的房间,还参观了一部分外人无法见到的、私人所有的房间。他们参观了晨间起居室、宴会厅、餐厅、藏书室、小书房、画室、雕像馆、专供达西小姐招待好友的小会客厅和几个主要的寝室。 参观彭伯里庄园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达西家族非常热衷于艺术鉴赏和收藏,宅邸内到处可见历代收藏的名家油画、雕塑、瓷器和细致美丽的各式摆饰,而这一行结伴参观的人又都是颇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可不仅仅只会谈论房间的大小和家具的价格,他们一路走,一路说那些他们见到过的优美的油画,说那些他们欣赏的画家,说那些雕塑和摆饰的艺术风格,只觉得前所未有得畅快。参观还没结束,简和达西小姐就已经开始互称教名了。 北画廊是这一行人室内参观的终点,那是一条窗明几净、布置得格外典雅的长廊,是庄园里众多陈列画作的走廊中的其中一条,挂满了达西家族历代成员的画像。 “这是我父亲和母亲的画像,”达西小姐领着一行人走到一副油画前面说到,“站在我母亲身边的是我的哥哥,父亲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是我。我哥哥说这是我9个月大的时候画的。” “达西夫人是一位非常美的夫人,”韦斯顿先生说道,“老达西先生也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先生。” “您和您母亲非常像,乔治安娜。”简看了看那副画像,说道。 达西夫人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和她的姐妹凯瑟琳夫人很不一样,她看上去温柔优雅、端庄大方,达西小姐现在气度上虽然还不及她的母亲,但是容貌上和达西夫人却是如出一辙。 “达西先生的气度看来是从小养成的。”这时候韦斯顿夫人说道,“他和老达西先生也非常像。” “我的哥哥确实越来越像父亲了。”达西小姐说道,“我的父亲和母亲去世得早,我可以说是我哥哥一手把我带大的,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他对我有些过于宽恕了。” 简笑了,想到达西夫人和老达西先生的早逝,想到这对兄妹之间相差的岁数,达西先生可不是把自己的妹妹当成年幼的女儿来教导了。 “您有一个好哥哥。”她说道。 “是啊,”达西小姐说道,“我找不到一个比他心地更好的人了。” 她看了看简含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道:“这边有我哥哥更大的画像,是我为我哥哥画的,您想要看看吗,简?” “当然。”简说道。 达西小姐带着他们走到画廊尽头的地方,指着一副巨幅画像说道:“那就是我为我哥哥画的画像,这是在大概三年前,我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画的。” 简和韦斯顿夫妇都仔细地看了看这副画像。这幅画像笔触没有画廊里其他那些画像那样老练,但是也十分娴熟,而且看得出来就是在彭伯里庄园完成的,画像上的达西先生衣冠楚楚,手里夹了一本书,倚靠在彭伯里大厦某个房间的窗户前,身后的风景正是简他们一路过来见过的风景。 有几分钟的时间,一行人都看着这幅画没有说话,简看着这幅画,看着画像上的那个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的感觉,她一开始觉得奇怪,因为她之前从未看过这副画像,也没有见过那个时期的达西先生,但是很快,她反应了过来,是达西先生嘴边噙着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让她感到了熟悉,她突然意识到,达西先生看着自己的时候,通常都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简在心中想到,因为她确定,达西先生通常在人前,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否则也不会被人说成冷漠和傲慢,在舞会上也不会让人看到他都绕开他去。他站在那儿的气场总是冷冽的,但是唇边带笑的样子会柔和他的面部表情,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冷硬,让人不会因为太过惧怕他而不敢跟他说话。 “您画得真是好极了,达西小姐。”韦斯顿先生突然出声赞叹道,“您把您的哥哥画得传神极了。您在三年前就有这样的绘画功底,真叫人佩服。” “哦……”达西小姐含羞地说道,“我没您说的那么好,先生。这幅画我前前后后画了近两个月,也只有我哥哥可以不厌其烦地在那里一站几个钟头,让我照着画他。” “达西小姐,您过于自谦了。”韦斯顿夫人说道,“要画得深入,两个月的时间可不算长。简画画时要是有您一半耐心,我就满足了。” 简听到了他们说话,回过了神,笑着说道:“亲爱的韦斯顿夫人,您再说下去,可要叫我无地自容了。” “可是安妮在信里告诉我说您画得特别好!”达西小姐听了她们的话,惊讶地看着简说道。 “德·包尔小姐?”简有些诧异地问道。 “对。”达西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您和她也在通信?” “是的。”简说道。她的确时而和德·包尔小姐通信,这次的北上之行,她也在信中告诉了德·包尔小姐。 “安妮上一封信里告诉我说她认识您,”达西小姐说道,“她说您是她新结交的好友,说您画画画得好极了!我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称赞一个人的!” 达西小姐边说着,边睁大了眼睛看着简。她和安妮·德·包尔小姐是表姐妹,所以互有通信往来,不过因为性格上的差异,她们的交流并不深入,通信更多的是流于形式,并不像真正的闺中好友那样会倾吐心事。现在她这位性格阴沉自闭的表姐竟然在提到简·班纳特小姐时在字里行间明显流露出了高兴和喜欢的意思,这是叫她大大吃了一惊的,所以更对自己这位表姐说的话深信不疑。 “德·包尔小姐是位很有才气的小姐,”简笑了笑,说道,“她对绘画的见解很独到。” “她确实很喜欢绘画,”达西小姐点了点头,说道,“她和姨母每年伦敦城里开画展的时候都会过去。” 简点了点头,她想起了自己离开汉斯福之前凯瑟琳夫人也提起过此事,又想到了自己在伯明翰逗留时收到的德·包尔小姐的信,说道:“据我所知,最近一个月城里有皇家美术学院的画展。” “是的,”达西小姐说道,“安妮和凯瑟琳姨母似乎近几日就会去。皇家美术学院展出的虽然不都是名家之作,但是那儿会有安妮喜欢的风景画。” 顿了顿,她又对简说道:“您喜欢风景画吗,简?” “非常!”简笑道,“只可惜现在愿意画风景画的画家就不多,画得好的就更稀少了。” “是啊,”韦斯顿夫人说道,“那些名家都只画肖像画。” “这是因为时下肖像画更受欢迎,也更容易卖出好价钱,”韦斯顿先生说道,“那些城里的达官贵人总是需要画师来记录他们每年的样子的。” “您喜欢风景画更多点,还是喜欢肖像画更多点呢,乔治安娜?”简问道。 “我说不好……”达西小姐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自己更多的都是画肖像画,记录那些我认识的人的样子……但是,我也不是不喜欢风景画。” 简笑了笑,她原想着德·包尔小姐和达西小姐既然都喜欢绘画,应该可以聊到一块儿去,所以对以前达西先生说过的“就连我的妹妹乔治安娜也不能和她聊得那样融洽”这话感到疑惑,现在她总算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了。造成德·包尔小姐和自己聊得比她亲表妹还好的原因,可能一个是因为性格问题,一个就是因为喜欢的绘画种类不同的缘故。 他们正聊得高兴,就见画廊的另一头走来了几个人,简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之前留在音乐厅的那几个人一块儿来了。 达西先生带着彬格莱先生一行人走到了简的跟前就停住了脚步——她站的位置原先落在韦斯顿夫妇和达西小姐的后面,此时却变成了最前面的那个。 达西先生朝她鞠了一躬,说道:“我听仆人说你们在室内的参观结束了,班纳特小姐?” “是的,先生。”简说道。 “我希望您还喜欢彭伯里?”达西先生问道,“我想乔治安娜应该向您介绍了这座庄园?” 他这话问得有些不像平时的他,韦斯顿夫妇因为不了解达西先生以前的形象——他在见到这对夫妇后的风度可是非常得讨人喜欢,所以只以为他是出于礼貌才那么问,但是深知达西先生平素处事风格的彬格莱先生一家都对他的问话纷纷侧目,彬格莱小姐甚至当场变了脸色,因为达西先生从没像现在这样亲切,这样在意过别人对彭伯里庄园的评价。 简不知他们的心思,只是笑了笑,说道:“当然,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乔治安娜也是非常好的向导,有她的带领只让这座庄园更有魅力了。” 达西小姐听到简对她的评语含羞地看了她一眼,很有些不好意思,而达西先生突然听到简已经开始称呼自己妹妹的教名了,也很是惊奇地看了看简。 “看来您和我的妹妹已经是好朋友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 “我想是的。”简也笑道,转过头去看了看达西小姐。 达西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着韦斯顿夫妇问道:“我希望你们对这次参观也还满意吧,韦斯顿先生,韦斯顿夫人?” “不能更满意了,先生。”韦斯顿夫人笑着答道。 “确实,”韦斯顿先生也说道,“我只得说大家对彭伯里庄园的评价一点儿也没有言过其实。” 达西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参观彭伯里是项浩大的工程,班纳特小姐,韦斯顿夫人,你们累了吗?” 简和韦斯顿夫人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累,她们的兴致都还很高昂,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疲倦。 “彭伯里太美了,先生。”韦斯顿夫人说道,“您来之前,我们正要请达西小姐带我们再去花园里走走呢。” “这正是我来的目的。”达西先生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说道,“我想你们不介意我把下午茶的地点改在室外进行吧?” ☆、第47章 对于达西先生提议把下午茶改成在户外进行的这个提议,简和韦斯顿夫妇都是欢迎备至,他们在这屋子里上上下下走了一遍,早把屋子周围的风景尽收眼底,但是远看的乐趣自然不及近距离的接触,而且此时阳光明媚、天清气朗,正适合外出野餐,在小姐们野餐的时候先生们还可以去钓鱼,简直是再好不过了。韦斯顿先生代表他们这一行人,立即同意了达西先生的提议。 “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垂钓用具了,韦斯顿先生。”达西先生听了这几位客人的回答后又说道,“让我带您去看看最好的垂钓点吧。” 他这么说着,走到了韦斯顿先生的身边,打头带着一行人往彭伯里大厦门口走去。紧随其后的是彬格莱小姐,她几乎是在达西先生离开简的下一秒就站到了达西小姐的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和自己一起跟在了达西先生的身后。 “走吧,简。”韦斯顿夫人挽住了简的胳膊,说道,“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近距离看看那些可爱的景色了。” “那您是一定不会失望的,韦斯顿夫人。”彬格莱先生说道,此时,他走到了简的另一边,“彭伯里庄园是我见过的景色最可爱的庄园了。” “亲爱的查尔斯,”听到他的话,彬格莱小姐回过头来说道,“当你买庄园的时候,我希望庄园的景色有彭伯里的一半可爱就好了。” “我也非常希望这样!”彬格莱先生说道。 他看了看简,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希望我能很快就定下来将庄园买在哪里。” 简听了彬格莱先生的这句话,想到这位先生至今还租着尼日斐花园,心中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没有接话,只是转头冲他笑了笑。 他们这样子前前后后地走出了彭伯里大厦,沿着庄园旁边一条往小山坡上去的林荫小径,向那处著名的鳟鱼池走去,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一看身后的景色。 “这儿真是美极了!”韦斯顿先生说道,这时他们正站在山坡上,从树林的空隙中望出去,一边可以看见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的恢弘美丽的石头建筑,一边可以看见山谷里各处的景色。 他们的对面是一座小山,上面长满了树林,蜿蜒曲折的溪流和在溪流边喝水的红鹿不时映入眼帘,让人格外的想要走到那儿,感受下置身其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能走到对面的小山上吗?”韦斯顿先生问道,“从这里过去兜一圈大概有多少的路?” “大概十英里,先生。”达西先生说道。 “这么远?”韦斯顿先生惊讶地问道。 “恐怕是的,”达西先生说道,“溪流阻断了从这里过去的路,要到那边的山坡上要从后面绕过去。” “是啊,”他忠实的拥护者彬格莱小姐立刻说道,“想要游览完彭伯里只花半天的功夫可是不够的,更何况还只是靠步行。” 韦斯顿夫妇和简都感到非常可惜,但是达西先生很快就又对他们说道:“如果你们明天没有别的计划的话,请一定再来彭伯里,我们可以坐马车上那边游览。” “您太客气了。”韦斯顿先生说道,“我们明天确实没有别的计划,非常乐意再上这里来。” 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话转头看了看简,发现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他的提议,不觉心中更加高兴,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继续向前走,自己则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听韦斯顿先生刚才告诉我,说您非常喜欢风景画?”他问道。 “是的。”简有些惊奇地看了看他,说道。 “可惜彭伯里庄园里大多是肖像画,”达西先生说道,“这没有令您感到失望吧?” “一点儿也不。”简说道,“彭伯里庄园本身就是最美丽的风景画了。” “我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达西先生说道。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一直关注他动向的彬格莱小姐已经看不下去了——实际上,她在达西先生开口邀请简和韦斯顿夫妇明天再来彭伯里庄园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了。 她一开始携着达西小姐走在队伍的前面,此时就放下了步子来到了简和达西先生的身边,说道:“这附近的小山丘常常被误认为是大山,您说这是为什么呢,达西先生?” “我想这些人眼中的参照物不同。”达西先生看了看她,说道,“那些从未见过大山的一见到了山丘,就以为那是高山了。” 简听到他的这句话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看他,因为这句话是她在肯特郡时,某一次和菲茨威廉上校聊天时说过的话,此时却由达西先生说了出来,而且分毫不差。 “我越来越对大山感到厌烦了,”彬格莱小姐又说道,“它们一点儿也不美,完全比不过彭伯里庄园的这些小山丘,您说呢,达西先生?” “当然,”达西先生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大自然就不应该创造群山。” 他这句话说得嘲讽意味十足,简知道达西先生不是字面上的这个意思,因为他曾和她讲过自己游历各地的经历,讲过他在第一次见到高山时油然而生的敬畏之情,但是彬格莱小姐并没有体味出达西先生话中的讽刺意味,只以为达西先生是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不由得得意洋洋地瞥了简一眼。 “我真的讨厌极了山。”这时候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来的赫斯特先生说道,“爬山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还有这太阳。”赫斯特夫人也说道,她边说边抬手挡了挡眼睛,从跟随其后的仆人手中接过了阳伞,撑了开来。 “来吧,路易莎,我们就快到了。”彬格莱先生赶紧说道。 “我总不知道钓鱼有什么乐趣。”赫斯特先生说道,“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等上半天,还不一定钓得到。相比起钓鱼,射击可就带劲多了。” “可惜现在还没到野外射击的季节呢,”彬格莱先生说道,“来吧,我相信你今天下午会有所收获的。” 赫斯特先生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身在彭伯里庄园做客,总归不能不按照主人家的步调来,所以只能慢吞吞地跟在队伍的后头,直等到一到了鳟鱼池边,就在仆人早已在草坪上布置好的野餐垫上躺倒了下来。 和他恰恰相反,韦斯顿先生是非常喜爱垂钓的,他一走到这处著名的鳟鱼池边,看到鱼池处在那么一个风景秀丽、群林环绕的地方,池里又确实有许多各式各样的鱼,时不时就有鱼浮到水面上来吐泡泡,不由得见猎心喜,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 受了达西先生的吩咐,早已在这边准备好鱼饵和钓具的仆人立刻将垂钓用具递给了他,而达西先生看他如此欣喜,也立刻走上前去告诉他最佳的垂钓点和要钓不同种的鱼适用的鱼饵,在他之后,彬格莱先生也很快加入了垂钓的队伍。 韦斯顿夫人在走路的时候因为兴致高昂所以不觉得累,但是此时一停了下来,就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了,简赶紧搀着她,走到一块铺在树下的野餐垫上坐了下来,垫子上早就放置了好几个柔软的靠垫,让她们不会因为这是草地而坐得不舒服。 达西小姐看到她们就坐在那儿,原也想坐过去,但是彬格莱小姐一直拉着她不放手,所以她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她和赫斯特夫人坐到了另一块临近简和韦斯顿夫人的野餐垫上。 仆人们已经在小山坡下面布置好了野餐桌,上面摆满了用精致的瓷器和玻璃器皿盛着的各种时令鲜果、点心和美酒。这几位先生、小姐和夫人一坐下,就有侍者上前来问有什么需要他们效劳,简和韦斯顿夫人各要了一杯葡萄酒,又看了看下面布置的野餐桌上摆放的食物,又让侍者拿来了点水果。 “班纳特小姐,”此时彬格莱小姐看到简正在挑选侍者捧过来的水果,就这么说道,“你在这个季节到彭伯里庄园来真是太幸运了,这里有全英格兰最好的水果,你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没错,”她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也说道,“我得说乡下虽然社会封闭又没什么变化,但是农庄里出产的水果可是鲜甜得不得了,重要的是,你可以自己采摘。” “你说得对极了,亲爱的路易莎。”彬格莱小姐立刻说道,“我还记得我们上一次来彭伯里庄园做客的时候,那时候草莓刚刚成熟,我们一起去那片草莓地采摘了好一些……我们手臂上挂着个篮子,亲自蹲下身去采摘,如此的简单又自然,实在是有趣极了,你说是不是,乔治安娜?” “嗯?”达西小姐看了看她,说道,“对,是很有趣。” 顿了顿,她想起了什么,对简和韦斯顿夫人说道:“简,韦斯顿夫人,你们在停留德比郡的这段时间,愿意去苹果园看看吗?那里已经有好些苹果已经成熟了,也许你们愿意亲手摘几个苹果尝尝?” 简同韦斯顿夫人对视了一眼,笑道:“我们非常乐意,乔治安娜。” 达西小姐高兴地笑了笑,正想低头去抿一口酒,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漏了彬格莱小姐一家,又赶紧出声邀请他们。彬格莱小姐原先听达西小姐邀请了简,却没有提到自己的时候有些面露不愉,此时一听到达西小姐也开口邀请自己了,就立刻代表自己的哥哥以及姐姐姐夫,接受了她的邀请。 正在这时候,彬格莱先生从下面走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和一个点心盘,明显是想上来歇一歇。他看简那边已经坐了很多人,聊得正起劲,就想坐到赫斯特先生的旁边,但是彬格莱小姐见他过来了,就马上向他招手,让他坐到她那边去。 彬格莱先生顺从了自己妹妹的意思,在达西小姐身边坐下了,说道:“我原想坐远一点,以免打扰了你们说知心话。你们刚才看上去聊得很好,请别让我的加入打扰了你们。” “哦,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彬格莱小姐说道,“我们正在说过几日去苹果园摘苹果呢!乔治安娜邀请我们大家一起去,是不是,乔治安娜?” “是这样的。”达西小姐说道。 “是吗?”彬格莱先生高兴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转过头来对简和韦斯顿夫人说道:“我和达西昨天骑马经过那里,那里的树都已经结满苹果了,红红绿绿的十分好看,草地上还掉了好多已经熟透了的苹果,你们一定不会愿意错过那样的美景的。” 简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他,问道:“您不钓鱼了吗,彬格莱先生?” “哦!”彬格莱先生叹道,“我的运气实在糟糕,钓了半天都没有钓到一条鱼。我看那河里那么多鱼游来游去的,可是都没有一条鱼愿意咬我的钩。” 他的话把这一行人都逗笑了,彬格莱小姐边笑边说:“那肯定是因为你老是动不动就把鱼竿拿起来看,查尔斯,那是你的老毛病了!你那样动来动去的,鱼儿怎么会上钩呢?” “你说得对极啦,卡洛琳!”彬格莱先生说道,“达西总叫我别急着提竿,但是我看他们一条接着一条的钓上鱼来,总也忍不住。”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他和韦斯顿先生实在是收获不小,你们想去看看吗?他们钓上来好多不同种类的鱼,都放在鱼桶里呢!” 简和韦斯顿夫人此前没有接触过垂钓,所以都对此十分好奇,自然同意了彬格莱先生的这个提议。达西小姐见简同意了,立马也答应了。彬格莱小姐原先对垂钓并不感兴趣,但是看简和韦斯顿夫人都要下去,而达西先生也在那下面,想到自己不能放任简和达西先生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所以也同意了自己兄弟的建议。赫斯特夫人却是一点都不想要走动,她看这一行人都打算下去,就坐到了自己丈夫的旁边。 简他们走到鳟鱼池边的垂钓点的时候,韦斯顿先生刚巧钓上了一条鱼,他看见自己的夫人和简一块儿来了,就大笑着让她看自己的成果。 “亲爱的维希,”他笑道,“快来看看这一条,这是我今天为止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了!它劲儿可真够大的,我差一点就让它给跑啦!” 几位刚刚从小山坡上下来的小姐和夫人都围拢去看韦斯顿先生说的那条鱼,这条鱼此时已经被等候在一旁的仆人拿网兜网了起来,正要转移去放在一旁的鱼桶里。 “果真是一条大鱼。”韦斯顿夫人瞅了瞅那网兜中的鱼,笑道,“这可比你在布莱顿海边钓来的个头都大了呢!” “确实不错!”韦斯顿先生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里的鱼竟然如此肥壮。达西先生,您的鳟鱼池果然也是名不虚传,您能邀请我来这儿钓鱼实在是太荣幸啦!” 达西先生在看到简他们来了时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站在了一边,此时听到韦斯顿先生的话微微一笑,说道:“这些鱼已经在这池子里安稳地待了太久了,正需要您这样高超的垂钓手让它们活动活动……”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简,又说道:“班纳特小姐,您垂钓吗?” “并不,先生。”简对达西先生突然向自己提问感到有些突然,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他,这么说道。 “那您愿意试试吗?”达西先生继续问道,“我相信您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垂钓手的。” 听到达西先生这一句话,简不由得愣了愣,她定定地看了达西先生一会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48章 垂钓是简不论穿越前后,都没有接触过的活动,此时达西先生提出让她尝试,她虽然觉得突然,但是因为起了兴致,所以就顺势答应了。 达西先生又询问另外几位小姐和夫人是否想要一展身手。韦斯顿夫人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她跟韦斯顿先生住在布莱顿的时候,在丈夫的影响下,已经尝试过海钓,此时见自己的丈夫在这鳟鱼池里钓到了那么大的鱼,自己也不由得产生了兴趣,想要碰碰运气。达西小姐向来听从自己哥哥的建议,而且她自己有的时候也会在小鱼塘里垂钓,所以在达西先生刚提了出来的时候就点头同意了。只有彬格莱小姐,她以前是从来不喜欢参加这类活动的,她总觉得先生们也就罢了,让小姐们去钓鱼,被鱼溅出来的水花沾湿裙子是很不合礼仪的,但是此时她见简都已经答应了,想到这是一个接近达西先生,和他培养共同爱好的机会,所以也就勉强答应了。 彬格莱先生见这几位他领下来的小姐和夫人都想要尝试钓鱼,感到非常高兴,说道:“你们的决定对极啦!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垂钓,还有比这更享受的事情吗?你们的运气肯定比我好,一定会钓上大鱼的!” 他说着,将仆人拿来的鱼竿递给了站得离他最近的彬格莱小姐和达西小姐 韦斯顿先生之前一直拿着鱼竿,听到了自己夫人想要尝试后,就将自己手中的鱼竿递给她。他见仆人拿来了鱼竿,刚想给简再拿一根过去,但是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位小朋友已经被达西先生领着,朝这位先生之前垂钓时站的地方去了。 他和韦斯顿夫人相视一笑,对这两位小姐和先生的关系心照不宣,自顾自地往垂钓点去了。 而另一边,简原想等着仆人过来把鱼竿和鱼饵交给自己,却不料达西先生突然向她说话,请她跟自己到河边的垂钓点去。 达西先生将简一直带到自己之前放下的鱼竿的地方,将鱼竿拿起来,递给了简。简顺从地接过了鱼竿,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一打量不由得叫她怔了怔,因为鱼竿末端雕刻的,正是达西先生的名字,简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给客人准备的鱼竿,而是达西先生私人专用的。 “我希望您不介意使用我的钓竿,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说道。 “当然,”简抬头看了看他,说道,“一点儿也不。” 顿了顿,她又问道:“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串上鱼饵,小姐。”达西先生答道。 他们用的鱼饵是葡萄虫,达西先生才将鱼饵盒子打开,拉着达西小姐走到这边来的彬格莱小姐就惊慌失措地叫开了。 “天呐!”她说道,“真不明白先生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钓鱼,我单看这些鱼饵就受不了啦!这扭来扭去的是什么东西?” “是葡萄虫,卡洛琳。”跟在她后面走过来的彬格莱先生说道,“过来这一边吧,大家总不好在一个地方钓鱼。” 彬格莱小姐不情不愿地跟着自己的哥哥离开了简和达西先生的身边,走到了他们旁边不远处的树下站定了,但是眼睛还是时不时的朝简和达西先生这边瞟来。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达西先生在他们离开后向简说道,“请原谅,我本应该准备一些诱饵,那是用酒米和糠饼制成的,乔治安娜有时就是用的这种诱饵来钓鱼的……也许您比较想用这种鱼饵,班纳特小姐?要我让仆人去准备一些来吗?” 简听到他这话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请不用麻烦了,达西先生……我知道这种诱饵,它确实比这些虫子更容易让人接受,但是我相信用这种诱饵的效果肯定没有用这葡萄虫好吧?” “确实如此。”达西先生微微一笑,说道,“那些诱饵吸引鱼群的速度也许快,但是容易让鱼群吃饱,留鱼的效果也差。” 他说着,帮简将一根葡萄虫串到了鱼钩上。 “这葡萄虫有什么讲究吗?”简问道,“我以前看韦斯顿先生钓鱼,用的都是蚯蚓。” “蚯蚓确实是最常见的,”达西先生说道,“不过用它们来钓鳟鱼的效果却并不好,鳟鱼更喜欢吃葡萄虫、栗虫或者柳虫。来吧,班纳特小姐,试一下抛竿,就像韦斯顿先生做的那样。” 他指了指站在两人左手边几步远的韦斯顿先生,此时他正在向自己的夫人重述抛竿时要注意的事项,并且自己示范了一次,好叫韦斯顿夫人重新回忆起抛竿的姿势。 简虽然以前没有自己亲身参与过钓鱼,但是旁观韦斯顿先生和自己的舅舅嘉丁纳先生钓鱼已经有过好几次了,此时她仔细地再看了一眼韦斯顿先生的姿势,就将鱼竿扬了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 达西先生时刻注意着简扬起的鱼竿有没有碰到身后的树梢,见简学得竟然这样快,也不免吃了一惊。他自从在罗新斯庄园给简示范了射箭,却发现简射得比自己不遑多让时就已经知道简的悟性很高,只要告诉她方法,她就能做得很出色,所以此时也不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专业。他看了看简的姿势,几乎找不到什么错处,于是就低声告诉她抛竿时要掌握的力度的技巧,让简尝试着把鱼竿挥出去。 简听了他的话,向前一甩鱼竿,红色的浮标带着钓线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扎入了鳟鱼池的水面上。 达西先生见状赞许地笑了笑,说道:“现在就剩下等待了,班纳特小姐。当鱼咬了钩,那个红色的浮标就会下沉,那时候就需要收杆了。” 简点了点头,静心等待,一边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的朋友那儿进展得如何。 韦斯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那边进展得十分不错,虽然韦斯顿夫人第一次抛竿抛得太近了,但是她已经找到了感觉,在韦斯顿先生的帮助下,刚刚又抛了一次,这一次浮标非常漂亮地扎进了离岸边不远也不近的水面里,她此时正和她的丈夫坐在仆人准备的椅子上,手中握着鱼竿,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再看达西小姐和彬格莱兄妹那边,情形可就没那么融洽了。达西小姐因为知道怎样垂钓,等彬格莱先生帮她穿好了鱼饵,就自己拿了鱼竿钓了起来。可是彬格莱小姐因为不喜欢钓鱼用的葡萄虫,所以直着手举着鱼竿,只想着让那虫子离自己越远越好,抛竿的时候又没有注意,让钓线和身后的树梢缠在了一起,此时彬格莱先生正拿了剪子要把缠在树上的钓线剪断。 “钓鱼确实是不容易,”彬格莱小姐在自己的哥哥为她重新整理鱼竿的间隙冲着简和达西先生这边高声说道,“连抛个鱼竿都有那么多讲究。达西先生,要到您那样驾轻就熟的程度,可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达西先生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确实。”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垂钓的呢?”彬格莱小姐又问道。 “七岁。”达西先生说道。 “啊,那可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彬格莱小姐说道,“是老达西先生教会的您钓鱼的吗?” “是的,彬格莱小姐。”达西先生忍耐地说道。 他见彬格莱小姐还想开口跟他搭话,就又开口说道:“彬格莱小姐,我们何不将对我垂钓经验的讨论放到休息的时候?现在我们的声音只会将要上钩的鱼吓跑。” 彬格莱小姐听到他的话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是的,卡洛琳。”彬格莱先生说道,他此时刚刚重新给彬格莱小姐的鱼竿挂钩上穿上了鱼饵,“鱼儿可都是十分胆小的生物,它们一听见你在岸上讲话,就不会来咬你的钩啦。” 他说着话,将鱼竿重新递给自己的妹妹。彬格莱小姐接过了鱼竿,看了看达西先生,说道:“哦,当然。我没有想到鱼儿会是那样胆小。达西先生,请原谅我刚才吓跑了您的鱼。” 达西先生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简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只能感慨彬格莱小姐虽然一心想要引起达西先生的注意,但却用错了方法,只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那浮在水面上的浮标微微一动,而且和被风吹过时随水波左右晃动不同,而是向下面沉了下去。简立刻反应过来是有鱼儿上钩了,赶紧往回收钓线,很快,一尾小鳟鱼就随着她的动作,出现在了简的眼下。 达西先生才刚从彬格莱小姐那边转回视线,就看到了简往回收钓线的动作,不禁愣了一愣,往池子下面看去,立刻就看到有一尾鱼随着简往回收线的动作,正被拉到岸边来。 “您果然如我所料,是一个好垂钓手。”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低声对简说道。 他从候在一边的仆人手里拿过了渔网,将简已经拉至岸边的小鳟鱼捞了起来。 “我第一次同我父亲一起来钓鱼的时候,也没这么快就有所收获。”他又说道。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简笑道,探头去看了看那条被她钓上来的鳟鱼,微微皱了皱眉,“这条鱼太小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放回去……”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她在以前留学时候遇到的朋友有非常热衷于钓鱼的,他们有时好不容易钓上了鱼,却又将鱼放回去,简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曾经就此事问过他们,他们告诉她,这是为了保护资源的可持续发展,珍稀鱼类和尺寸较小的一般鱼类,按照规定都是要放掉的,简当时有感于他们的觉悟,所以将这件事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此时便不由得说了出来,却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这个年代,恐怕还没有这样的规定和做法。 “您愿意将它放回去,班纳特小姐?”这时候达西先生问道。 顿了顿,他看简一时没有回应,就又解释道:“我们在钓鱼的时候确实会把那些还在幼生期的鱼放生,但是这并不是要人遵守的准则,如果您想,您可以留着这条鱼。” 达西先生的话倒让简松了一口气,她立刻说道:“不用了,还是将它放回去吧。” 她笑了笑,又说道:“我今天的运气还不错,相信可以钓到一条正常尺寸的鱼的。” ☆、第49章 这个时代的英国虽然还没有出现有关钓鱼的规章制度,但是放生珍稀鱼类和尺寸较小的一般鱼类,是绅士们之间约定俗成的习惯,只是他们通常在邀请小姐或者夫人来一试身手的时候,并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以免扫了小姐和夫人的雅兴。现在简自己提出来要将刚刚捕到的小鳟鱼放生,达西先生虽然不免感到有些意外,但是想到她也许是以前看韦斯顿先生钓鱼时有见过韦斯顿先生的行为,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如果您坚持的话。”他这样对简说道,然后将兜着小鳟鱼的抄网重新放到河里,让网兜中的鱼游出去。 他这样做完以后,就要重新帮简在鱼钩上串上新的鱼饵,只是他才一拿起葡萄虫就顿住了,看了看简,说道:“您想尝试钓一下大鱼吗,班纳特小姐?” “当然!”简说道。 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只是我听说大鱼比小鱼不好钓?是这样吗,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想要它们上钩我想对您来说并不难,班纳特小姐。只是那些鱼在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时总是要逃窜的。” “这下我明白了,”简笑了笑,说道,“鱼长得大了,它逃窜的力气和花招就会增加?” “您说的一点儿没错,”达西先生说道,“钓大鱼,难就难在提竿把鱼钓上来的时候。”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葡萄虫往钓钩上串。 简最初只是看着达西先生的动作,但是看到后面却忍不住笑了,因为达西先生这次不再是像前一次那样在钓钩上只串一条葡萄虫,而是接连串了好几根,现在,鱼竿的钓钩上已经有三根葡萄虫了,而达西先生的动作还没有停止。 “您这是要让我钓多大的鱼啊,达西先生?”她忍不住笑问。 “大到让您不用再放生的鱼。”达西先生笑了笑,说道。 他边说,边将鱼竿递给简,而简就照着前一次的样子,扬起了鱼竿,重新将钓线抛了出去。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简就看见不远处水面上的浮标再一次猛地向下沉去。 “鱼上钩了!”达西先生一下子站起来说道。 简一开始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样的好,所以在浮标沉下去的那一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一见到达西先生的动作,听到他说的话,她就立刻回过了神,赶紧站起了身,一把将鱼竿提了起来。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简因为在这次之前从没有过垂钓的经验,虽然有过预想这次钓上的应该会是条大鱼,但是她却错误估量了这条落入了陷阱的鱼逃窜的力道。她刚一将鱼竿提起来,就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力道在另一端将鱼竿向下拉,让她不禁一个踉跄,差点跌进前面的河里去。好在达西先生站起来后就一直注意着她,此时见简站立不稳,立刻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腰,一手帮简稳住了鱼竿。 “请小心,班纳特小姐。”他说道,“您钓到了大鱼,它此刻正在往水底里逃。” 他等待简站稳,便立刻放下了环住简的腰的手,甚至退后了半步,但是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简手中的鱼竿——那鱼竿现在已经被两边的力道拉成了弓状。 “谢谢,”简呼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说道,“我没有想到这条鱼逃窜的力度那么大……”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了看达西先生,却发现这位先生一手帮她扶着鱼竿、分担力量,但是眼睛却看也不看她,只是直直地盯着水面,而且那样子也并不是盯着鱼,反倒像是在出神。 “我应该怎么做?”简问道。 “就保持这样。”达西先生立刻说道。 他说着话看了简一眼,但是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他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拳,背到了身后,然后挪动脚步,离简又远了一点。 “保持这样?”简征询地问道。 “是的,”达西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保持这样,千万不要松了力道,等到鱼被绷得受不了,就会离开水底。” 他说这句话的语速有别于往常,显得快了许多,而且声音有一点紧绷,隐隐透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情绪,叫简忍不住奇怪地看了看他。 达西先生感受到简的视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您能承受这个力道了吗,班纳特小姐?” 简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达西先生是在说她的鱼竿——他到现在还一直帮她扶着,于是赶紧说道:“是的,先生,您可以放手了……谢谢您。” 达西先生看了看她,慢慢地放下了一直举着的手,和另一只手一起交握在了身前。简注意到他正在转动他带在左手小指上的尾戒,这是这位先生心中有所想时下意识的动作。 她看了看平静的水面和被绷成弓形的鱼竿,又看了看那个转过了身,侧面对着自己站着的先生,忍不住问道:“等鱼离开了水底,我要怎么做?直接把鱼拉到岸边吗?” 她这样问,原本只是为了预备突发的状况,但是叫她感到奇怪的是,达西先生对她的问话似听非听,简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直到她再次出声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不,我想没那么容易。”达西先生回过头来看了看简,说道,“那个时候它会往前方深水的地方跑。不过您只需在鱼移动的时候抢先一步将竿先伸过去,让钓线的速度快于鱼游的速度,就能让鱼跟着线走……来了!” 达西先生话音未落,简就感到手中一轻,她心中暗叫不妙,只觉得这样的力道,似乎是鱼逃脱了,但是达西先生一把抓住了简的鱼竿,牵引着简将鱼竿移到了一个方向,简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透过清澈的河水,就见水底下有一条体型很大的鱼被拉了过去。 “去拿大一点的抄网来。”达西先生一边牵引着简拉动钓竿,一边向站在一边的仆人吩咐道。 仆人听了吩咐,立即就跑到韦斯顿先生那边,要将之前打捞韦斯顿先生钓上来的大鱼的抄网拿过来。 他的举动惊动了正专心致志看着水面浮标的韦斯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韦斯顿先生一见他要拿的是那个专门打捞大鱼用的抄网,就忍不住惊讶地问道:“是谁钓到了鱼吗?” “是的,先生。”仆人答道,“班纳特小姐钓到了一条大鱼。” “真的吗?”韦斯顿夫人也忍不住好奇地转过头来,一边问,一边向简的方向看了看。 “是的,夫人,千真万确。”仆人答道。 “快把抄网送去吧!”韦斯顿先生说道,他注意到帮简拿着鱼竿的达西先生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他们这边,显然在等仆人将抄网送过去。 韦斯顿先生的话让仆人如释重负,他向他们快速鞠了一躬,赶紧小跑着离开了。 “我们去看看简钓的大鱼,你说怎么样?”韦斯顿夫人看了看简那边,忍不住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这是个好主意!”韦斯顿先生说道,“我也非常想看看简钓到了多大的鱼。” 夫妇两人的好奇心既然已经被吊起,自然无法再静心等待鱼儿上钩了,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往简和达西先生那里去。而另一边,虽然没有仆人的打扰,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小姐也并没有注意到简和达西先生那边的动静,但是彬格莱小姐因为心中感到的强烈的危机感,却是对简和达西先生那边发生的事时刻关注的——她早在看见达西先生半搂住简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只是因为震惊和不敢置信所以一时失去了反应,此时回过神来,看到韦斯顿夫妇正走到了简和达西先生的旁边,看着水下低声讨论,就意识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而她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到那边去。 “班纳特小姐似乎钓到什么大鱼了!”她扔掉手中的鱼竿,对自己的兄弟和达西小姐说道,“你们不想去看看吗?” “大鱼?”彬格莱先生惊喜地叫道,“我的天呐,班纳特小姐真是个奇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钓上来一条大鱼?” 彬格莱小姐没有等他说完就起身往简和达西先生那边走去了,彬格莱先生见状赶紧出声邀请达西小姐一起过去,而达西小姐当即就同意了。 一行人走到简和达西先生那边的时候,韦斯顿先生刚巧用抄网将鱼打捞上来,正兴奋地告诉大家,这条鱼比他前面钓上来的那条也不遑多让了。 “这鱼劲儿可大,”韦斯顿先生说道,“而且还诡计多端!简,你竟然可以那么快就钓到这样的鱼,可把我都给比下去了。祝贺你!” “祝贺你,简!”韦斯顿夫人也说道,“我真难得看见这样大的鱼。” 简诚恳地向自己的这两位朋友道了谢,而在他俩之后,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小姐也热诚地祝贺了简,简同样道了谢,她心中明白,这几位是真正为她钓到了鱼而感到高兴的,而彬格莱小姐虽然也祝贺了简,但是非常明显,她并不高兴简再一次成为了大家的焦点——尤其是再一次霸占了达西先生的全部关注。 ☆、第50章 简钓上了大鱼,一时之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就连赫斯特先生和夫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下来看——他们在草地那儿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因为没有人陪他们说话,早就感到无聊透了。 赫斯特先生见简这个新手竟然也能钓上鱼,不免也对这项活动产生了一丝兴趣,觉得以自己的钓鱼经验,肯定也能大有所获,又因为有赫斯特夫人的怂恿,于是就决定自己也来试上一试。 他们很快就加入了垂钓的行列,在简和达西先生,以及韦斯顿夫妇垂钓点的中间坐了下来。韦斯顿夫妇以及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小姐也很快离开了简和达西先生的附近,他们既然已经围观过了大鱼,满足了好奇心,就打算自己也赶紧下手,说不定也能钓上一条,叫大家高兴高兴。只有彬格莱小姐,她本身走到这边来的目的就不是看鱼,此时见大家都要散开了,就说道:“哎呀,看来鱼都到你们这边来啦!我刚才在那边愣是没有钓上一条鱼,乔治安娜钓上了两条,但也都是小鱼……达西先生,班纳特小姐,你们不介意我在这块地方碰碰运气吧?” “您请便,彬格莱小姐。”达西先生说道,然后他向简伸了伸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去另一块地方。 彬格莱小姐当然不能让达西先生如愿,她看到他要和简一起转移,就赶紧说道:“达西先生,您能告诉我钓鱼的诀窍吗?查尔斯虽然是个好哥哥,但是他可不是一个好的垂钓老师。” 达西先生和简都对彬格莱小姐的目的心知肚明,然而她既然已经这样开口了,达西先生只能留下。 彬格莱小姐见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感到非常得意,便越发起劲地就钓鱼的各个细节向达西先生询问,然而她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她在抛竿时总是想要展示自己优雅的动作和匀称的身段,所以总是显得不自然,浮标的落点也总是不对,好在他们现在站的这个点后面并没有树木,否则可就不止那一点点麻烦了。 简并没有在意彬格莱小姐对达西先生的殷勤,只是对她急于表现的样子感到无奈和好笑。她在达西先生帮她穿好鱼饵后就自己坐下来垂钓,在彬格莱小姐和怎样抛竿奋斗的时候,已经又钓上了好几尾不大不小的鱼,全都叫仆人捞了起来,装进了一旁的鱼桶里。 她看了看一旁的彬格莱小姐和达西先生,发现彬格莱小姐似乎是终于发现了自己又有所收获,觉得不能被比下去,所以这次挥杆的姿势摆得倒是有模有样,而结果也是好的,她这次抛出去的浮标总算落入了距离岸边合适的水面上。 达西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走回了简的身边,看了看一旁的鱼桶,不禁勾了勾唇角。 “您总叫我吃惊,班纳特小姐。”他说道,“您掌握一项技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您这样的收获要叫好多先生都甘拜下风了。” 简笑了,说道:“承蒙您的指导,达西先生。我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这个鳟鱼池简直就是垂钓者的天堂。” 达西先生看着她笑了笑,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小姐一起走过来了,原来是达西小姐钓鱼钓累了,过来找简一起回草坪上去休息休息,吃一点茶点。 简垂钓就只是尝鲜,本身并不抱能够钓上鱼的希望,现在却大有收获,早就满足了,而且她确实也感到自己应该喝一点酒、吃一点东西了,所以非常愉快地答应了达西小姐的请求。 而看到简和达西小姐都要回去,韦斯顿夫人也过来了,她也已经有了收获,钓到了她钓到过的最大的鱼,此刻也已经满足了。 这几人一走,鳟鱼池岸边就剩下了几位先生和彬格莱姐妹。彬格莱先生见简离开了,觉得简之前的垂钓点非常不错,也想沾沾她的运气,便在那个地方站住了。但是他这样的举动可不合他妹妹彬格莱小姐的心——彬格莱小姐原想着简总算离开了,她可以单独和达西先生相处,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却在这档口坐到了他们的旁边。 “哦,查尔斯。”她说道,“你一来把这边的鱼都抢走啦!” “我可不敢这么干!”彬格莱先生说道,“卡洛琳,鱼在咬你的钩呢!” 彬格莱小姐原本对自己兄弟的话不以为然,但是她顺着彬格莱先生的视线看去,真的看见那红色的浮标沉了下去。她赶紧向上提竿,好在她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还真让她钓起了一尾小鳟鱼。 彬格莱小姐看了看鱼,挑了挑眉,对达西先生说道:“这鱼可真小,你说是不是,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看了看她,点了一下头。 “这样小的鱼能做出什么美食吗?”彬格莱小姐又问道。 但是达西先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前方的水面,看着水中的浮标。彬格莱先生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回话,看了看达西先生,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误以为彬格莱小姐是在问自己,就说道:“彭伯利的厨娘总归会有办法的,卡洛琳,你不是也说这里的厨娘比哪里都不差吗?” “哦,确实如此。”彬格莱小姐说道,一边看了看达西先生,但是达西先生还是没有附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彬格莱小姐一个劲地想向达西先生搭话,但是达西先生总是似听非听,如果她的问题不是指名道姓的,很难引得他说上一两句话——通常接她的话的都是彬格莱先生。 彬格莱小姐很快就觉得无趣了起来,一是因为她一直搭话不成功,二是因为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钓上鱼了,她看了看坐在草坪上休息的人,发现简和达西小姐以及韦斯顿夫人正谈得高兴,心中更是不乐意。她自己和达西小姐认识了一个月后才能互称教名,平时的谈话也从没那样热烈过,她感到达西小姐现在对简那么亲切一定是受了她哥哥的吩咐,让她和简交好。 她看着那几个人想了想,最后一抛鱼竿,说道:“我放弃啦!看来今天我注定就只能钓起这么多鱼。” 她说着话,又转过了头,对赫斯特先生和夫人那边说道:“路易莎,你想要回去坐坐吗?” “哦,当然,卡洛琳。”赫斯特夫人说道,“我也正想和你这么说呢!” 姐妹两人离开了河边,走到了野餐桌前叫仆人盛好了酒和茶点,然后立刻就加入了原先坐在那里的三位小姐和夫人,并且非常有默契地将达西小姐同简和韦斯顿夫人隔离了开来。 简无奈地和韦斯顿夫人对视了一眼,对于彬格莱姐妹的做法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彬格莱小姐一心想要撮合自己的哥哥和达西小姐,在刚才钓鱼的时候就一定要将两人凑在一起,但是就她看来,彬格莱小姐估计是白费心机了,这两位先生和小姐之间只有兄妹和朋友之情。 韦斯顿夫人对彬格莱姐妹排外的做法很是反感,恰巧此时韦斯顿先生回过身来冲她们招手,她就决定下去看看。 “你要跟我一块儿下去吗,简?”她问道,“还是你想在这里再多休息一会儿?” “我再待一会儿。”简看了看下面,说道,她有种感觉,只觉得她一旦下去了,彬格莱小姐估计很快也会再次下去。 韦斯顿夫人点了点头,她对于把简留在这里倒没有什么担忧,彬格莱姐妹虽然一心想要隔开她与达西小姐的交流,但是只要简愿意,她总能顺利地加入一场谈话的。 但是简并没有想要加入谈话的打算,她等韦斯顿夫人走了后就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最终决定去旁边那一片小树林里走走。 她这样对达西小姐将自己的计划提了出来,这当然是非常必要的,达西小姐作为彭伯利庄园的另一个主人,理应知道每个客人的去向。她在听了简说的话后起初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让简一个人去林子里走,甚至想起身陪着她一块儿走,但是又想到自己也不能留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独自在这里,所以很是不安。简看出了她的顾虑,立即告诉她,让她不必麻烦。 “我只是在这附近走走,不会走远,一会儿就回来。”她说道。 ☆、第51章 韦斯顿夫人的加入让达西先生下意识地朝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叫他看见了简,并且看见她正在向坐在那里的其它几位小姐和夫人说话——他猜测那是暂时告别的话,因为下一分钟他就看见简站了起来,离开了野餐的地方。 他看了看韦斯顿夫人,心中非常想知道简这是准备去哪,刚好韦斯顿先生见自己的夫人独自过来了,已经开口问道:“维希,简不一起过来吗?” “哦,是呀。”韦斯顿夫人说道,“我看她对那边的风景更感兴趣。” “班纳特小姐是打算去哪?”达西先生问道,“韦斯顿夫人,您知道吗?” 韦斯顿夫人回头看了看后面,刚好看见简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想了想,说道:“我想她是想去前面一点的那片小树林里走走,先生。我们来的时候路过了那里,那时她就对那片小树林的幽静很向往了。“ 她看了看达西先生,发现他沉咛不语,忍不住担忧地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吗,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闻言看了一眼韦斯顿夫人,回答道:“并没有,韦斯顿夫人,请您不必担心。只是您说的那片树林看着小,走进去却有许多岔道,第一次进去的人有时会弄不清楚方向。” 听了达西先生这么一句话,韦斯顿夫人一惊,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又看了看达西先生,着急地说道:“那可怎么办?简十有八九是往那片树林里去啦……我现在就过去找她。” “请不要着急,女士。”达西先生迅速说道,“您还不熟悉那儿。请让我代劳吧!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知道怎样在那片树林里找一个人。” 韦斯顿夫人看了看他,感到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不熟悉这里,独自去找简说不定自己也会迷路,于是下意识地就同意了,一时间完全没有想到达西先生其实大可以吩咐一个仆人陪自己同去树林,完全不必亲身代替。 达西先生没有等韦斯顿夫人反应过来,他一等到韦斯顿夫人同意,就放下了自己的钓竿,沿着河岸边的另一条近路,往那片简可能要走的小树林走去了。 …… 简在来鳟鱼池的路上就已经相中了一片小树林,那片小树林树木茂密、灌木丛生、莺飞草长,充满了野趣,她当时就想进去走一走,只是大家都是要向着鳟鱼池去的,可不能就这么停下来等她一个人,现在几位先生、小姐和夫人都各自有各自的活动,恰好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去那片树林里看看。 一个人曲径寻幽的乐趣和一群人在一起的热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只是前者更让简感到内心的安定。她走进了小树林以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有许多岔道延伸到另外的地方。简因为是第一次进来,担心会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就在每遇到一个岔道口时选择最宽的那条路走。她这样子走着,一直走到一条小溪流的旁边才止步,想着自己走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那边钓鱼的人是不是结束了。 她正想往回走,就发现有个人正沿着从树林里延伸到小溪边的小径朝她走来,她想到可能是其他的人已经垂钓完了准备回去,派了仆人出来通知自己,就赶紧加快了步伐迎了上去,但是近了一看,却发现那个人是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简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的活动结束了吗?” “并没有,”达西先生答道,“大家都还在鳟鱼池边。” “那您?”简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只是听说您走到这片小树林来了,就想要过来找您。”达西先生说道,“这片小树林有许多岔道。” “确实。”简笑了笑,说道,她现在知道达西先生为什么会在活动还没结束,其他客人都还在娱乐的时候走到这边来了,她只是为他不是派仆人过来而是自己过来,将客人们全部留给了达西小姐感到诧异。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先生。”简说道,“我没有想到我这样走出来有可能会不妥。” “请您千万别这么想,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说道,“我很高兴这片小树林能得到您的欣赏……我走过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我看您选择道路时的规律,事实却是我多虑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您还想走走吗,班纳特小姐?愿意与我同行一段吗?” “当然。”简答道,她本身确实还没有欣赏够这片树林,现在知道其它的客人们都还在娱乐,又有达西先生这位熟悉这片树林的庄园主人带路,自然可以去那些她之前不敢拐进去的小径上看看。 达西先生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找到了简,但是并没有计划把她现在就带回那群客人中间,他们沿着小溪,拐上了另一条通往小树林更深处的岔道。 两人默默前进了一小段路,达西先生首先开口了。 “您还喜欢今天的活动吗?”他问道,“您觉得垂钓还有趣吗?” “非常!”简笑道,“特别是当你不是一无所获的时候。” 达西先生笑了笑。 “彭伯利真是一座美丽的庄园。”简看着小径旁边的景色说道,“妩媚,动人,每一处的景致都叫人赏心悦目。” “谢谢。”达西先生低头看着她说道,“如果您愿意,可以每年夏季到这儿来,乔治安娜会很高兴的。” 简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他。 “乔治安娜很喜欢在这里避暑,”达西先生说道,“而且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您,希望与您深交。” 简笑了笑,说道:“达西小姐的性格也很难让人不喜欢她,她有您这样的兄长真幸运。” “我并不是一个完全称职的兄长。”达西先生说道,他看了看简疑惑的神情,又说道,“乔治安娜对我敬爱有余,亲热却不足,我曾想法弥补,但是却并没有起色。她对我的感情更像是对一个父亲的,而不是对一个兄长的。” 简笑了笑,说道:“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有的时候我操心我的小妹妹的事,也觉得自己像是她另一个母亲。” 达西先生笑了,说道:“我很羡慕您。” 简诧异地看了看他。 “您的妹妹和您很亲热。”达西先生说道,“想必她们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您说吧?” “我想是吧。”简说,“只要她们愿意说,我也就愿意听。” “那您愿意听听我的事情吗?”达西先生看着她问道。 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达西先生的眼睛,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事是关于我的家族和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我已经隐瞒了这件事太久,除了我的表兄,连我的好友也不知道。”达西先生这样说道,“以您的聪慧敏锐,也许已经推测出什么了吧?” 如果简一开始是误以为达西先生要再次向她求婚而瞬间紧张起来的话,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意会错了,就慢慢淡定了下来。 “是有关韦翰先生的吧?”简说道。 她看了看达西先生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沉下来一点的脸色,说道:“我知道他和您的家族之间存在仇怨,但是不管这结仇的过程是怎样的,现在我已认定您并没有对他做任何残忍的事情,自然,您的妹妹也不会有丝毫过错。如果提起这件事是让您痛苦的话,您不必勉强。” 达西先生深深地看着简,说道:“不……不,我希望您能够知道……” 他抿了抿嘴,又说道:“这件事对我和乔治安娜来说都是一段惨痛的记忆,如今我也许已经算是走出来了,但是乔治安娜却还处在这件事的阴影下,对此,我毫无办法。” 他看了一眼简,说道:“想必您注意到了彬格莱小姐在提到韦翰先生时乔治安娜的失态?” 简看了看他,无法反驳。而达西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应该如何开口。 “这事要从韦翰先生和我家族的渊源讲起……”达西先生最终这样开口道,“想必您已经知道,韦翰先生的父亲曾是我家族的管家?” 简点了点头。 “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人,”达西先生继续说道,“我的父亲很欣赏,也很器重他。他早逝后,我的父亲资助韦翰先生去剑桥读书,希望他学成后能从事圣职,去世前还在遗嘱中向我特别提到他,要我斟酌他的职业情况,一旦那份俸禄优厚的职位空缺,就让他顶替,除此之外,我的父亲还特地留给了他一千英镑遗产,如果他最终不愿接受圣职,想要从商或干别的事,这笔遗产就能作为他的第一笔资金。但是那时乔治·韦翰虽然风度翩翩,品德却极其败坏,他对圣职丝毫不敢兴趣,在我父亲和他自己的父亲相继去世后,不出半年,他就写信给我,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愿意接受圣职,并要求而且接受了3000英镑作为补偿。他说他有意学习法律,我虽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我知道他不适宜当牧师,只希望他的这些话靠得住。我们的关系似乎就此一刀两断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低下头去抚着手上戴着的尾戒沉思了一下。简看着他的脸色,意识到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真正让他感到痛苦的,她明白那是件什么事,禁不住也为他感到难过起来。 “我大约三年不曾听到他的消息,”达西先生艰难地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有个牧师去世了,他又写信过来,说自己境遇窘迫,研究法律毫无出息,现在想要当牧师,要我重新举荐他。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即使他再三请求,我都依然拒绝。从这件事之后,我们连面上的交情也完结了。我不知道之后他是怎样生活的,但是两年前,他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简突然想到了自己两年前去拉姆斯盖特游玩时遇到过达西先生,她虽然已经记不清当时达西先生的样貌,但是他当时给她的感觉,就是愤怒夹杂着忧伤,她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她碰到的达西先生,也许就是在遭遇了韦翰先生之后,到海边散心的达西先生。 “那个秋天……”达西先生此时说道,“乔治安娜去拉姆斯盖特度假,由杨夫人照看……很不幸,我们上了她的当——她原来早就和韦翰先生认识,韦翰先生通过她,知道了乔治安娜的行程,别有用心地到了那里,说服乔治安娜,让她以为自己爱上了他,并答应与他私奔……当时她只有14岁。”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简一眼,发现简没有一丝轻视自己妹妹的神色,只是关切地看着自己,不觉稍微轻松了一些,所以更流畅一点地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私奔前两天,我恰好到了那里,撞见了他们。”达西先生说道,“乔治安娜一直将我当作一个父亲一般仰仗,她不忍心让我伤心,于是将这件事对我和盘托出……您可以想象我当时是怎样的感觉,又是怎样行动的。韦翰先生不久就离开了,他的目标无非是我妹妹3万镑的财产,或是为了报复我……” 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说完了,达西先生低着头,抚着手上戴着的尾戒沉默不语。简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中也感到十分不好受,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以安慰到他。 她的视线往下移了移,想着要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出来,但是这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达西先生交握在身前的手,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冲上了她的脑子一般,让她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被一个念头占满了,而在她回过神来前,她已经魔怔一般地拉过了那双手,将它们放在自己的唇下,深情地吻了吻。 ☆、第52章 当简的嘴唇触到达西先生那双略带凉意的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她怔怔地保持着亲吻达西先生的手的姿势,低着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到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直到她握着的那双手微微动了动,她才如梦初醒,赶紧放开了那双手。 但是,就在她放开那双手的一瞬间,她只觉一股大力从她的背后传来——那双她刚刚放开的手突然之间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进了她跟前站着的这位先生的怀里。 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脸紧紧地贴着达西先生硬挺的外套,上面冰冷的扣子硌得她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背后的那只属于达西先生的胳膊正死死地压着她,她的一只手也被达西先生按在他的胸口。 她觉得她的心脏在某一秒钟漏跳了一拍,然后迅速不堪重负地剧烈跳动了起来,所有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耳边似乎只能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分不清这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还是达西先生的。 “您……”她听见达西先生哑着嗓子说道。 简几乎不能呼吸了,她轻轻喘了一口气,感到自己有一些发抖,提心吊胆地等着达西先生对她刚才的行为进行宣判,但是,这时候从他们站着的这条小径的尽头传来了人声,使得简猛地一惊。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动了动,想挣开达西先生,但是失败了,达西先生似乎并没有听到从小径尽头传来的声音,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只胳膊仍然死死地扣在简的背后,完全无视了简抗议的挣扎。两人这样僵持了好几秒钟,直到简听到人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才感到压在自己背后的胳膊动了动,松开了自己。 达西先生退开一步,低着头微微侧过了脸,低声说了声“抱歉”。 “不,”简条件反射地说道,“是我抱歉。” 达西先生迅速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很快转开了视线,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现在天色已经暗了,小径尽头的拐弯处有两个人影慢慢从树丛掩映中走了出来。 “您不会因此轻视我的妹妹吧?”达西先生快速地低声说道。 “不,当然不。”简明白达西先生的意思何在,也同样快速地答道,“谁没遇到过渣男呢?” 达西先生闻言又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那两个刚才发出声音的人已经拐过弯来,正面朝着他们走来了,原来是彬格莱小姐和达西小姐! “达西先生!”彬格莱小姐看到他们惊讶地叫道,“班纳特小姐!你们……” 她的话一下子断了,眼睛在达西先生和简的身上转来转去,显然对这两个人竟然单独待在一块儿感到很是惊奇。简感到有一些窘迫,只能庆幸现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和树木的影子可以叫对面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脸色。 彬格莱小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为这两人怎么凑到了一块儿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她说道:“看来您成功找到了班纳特小姐了,达西先生。” “是的。”达西先生简短地答道。 “那么那些被派来这片林子里找人的仆人们就要无功而返啦!”彬格莱小姐笑道,“那样兴师动众的样子我可真少碰到。” 她看了看达西先生,发现他对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感到十分无趣,于是又看了看简,说道:“您应该找一个仆人陪您走的,班纳特小姐。这里可不比朗博恩——在那里你还可以自己找路回去。在这里,倘若你不熟悉,又没有仆人带,可休想自己就能找到路。” “是我思虑不周。”简说道。 她看了看达西先生,又看了看达西小姐,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于给你们带来的不便,我感到十分抱歉。” “这不怪您,简。”达西小姐赶紧说道,“是我一开始没有想到,我本应该陪您一起走的。” 彬格莱小姐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她想到了当时简提出要到附近走走时达西小姐确实想要陪同,是因为自己拉着她说话才不能如愿的,此时听达西小姐提起,好像错在她一样,所以十分不高兴。 “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时候达西先生问道,“乔治安娜,其他的客人呢?” “大家都到这附近散步来了。”达西小姐说道,“彬格莱先生同韦斯顿先生和夫人一起也在这片林子里——他们想看看能不能找见您,简;赫斯特先生和夫人一道在河边。”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走出来有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达西小姐答道。 “我和乔治安娜正打算往回走呢!”彬格莱小姐说道,“达西先生……班纳特小姐,你们是什么打算?” 简和达西先生飞快对视了一眼,都表示他们也正打算回去。于是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林子外面走去了。 达西小姐看到简非常高兴,她本身性格内向,并不喜欢多说话,而彬格莱小姐和她聊了几乎一个下午,早将她可以说上两句的话题聊完了,现在的话题并不是她热衷的,只是她出于礼节,不好冷落了彬格莱小姐,只能使劲地想话说,此时见到了简,就立刻挽住了她的胳膊,请求她陪着她们一块儿走,因为这条小径恰巧只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走,所以一开始往回走的时候三位小姐走在前面,达西先生则跟在了她们后面。 彬格莱小姐和达西小姐说话一是为了讨她喜欢,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二就是要避免达西小姐和简友情的快速发展,但是她现在看见简和达西先生竟然单独待在一起,似乎还待了有一会儿,立刻心里就警铃大作,顾不得和达西小姐说话了。她本来拉着达西小姐走到这里来的目的就和其他几人不同——彬格莱先生和韦斯顿夫妇是为了帮忙找简,而她则完全是为了能碰见达西先生——因为她来之前打听过,说是达西先生到这片林子里来找简了。 她抱着这样的心思,自然对简和达西小姐的对话不放在心上,也没有工夫去参与,她找准了机会慢下了步子,落到简和达西小姐的后面,挽住了达西先生的臂膀。 简正在跟达西小姐说话,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彬格莱小姐到后面去了,不过等到后面她发现了,也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不去戳穿彬格莱小姐的小心思,还是亲亲热热地和达西小姐说话——她现在得感谢这两个人的加入,如果不是她们,她恐怕就无颜面对达西先生了。 但是达西先生同她的想法却十分不同,他对这两位小姐的加入感到无奈至极。他自从在伯明翰的珠宝行里再碰到简,就捉摸不定这位小姐对自己究竟是抱着何种情绪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财富和地位不足以吸引这位小姐——这两项恰好是他当初在汉斯福向简求婚时最引以为傲的,他也是凭着自己在财富和地位上的优越认定简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求婚的,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当时大错特错,只怕简还不能原谅自己当时的出口不逊。而简的一吻恰好让他明确了这位小姐对他的感情,让他禁不住欣喜若狂,若不是被人打扰,他恐怕已经可以得偿所愿了。 此时,他走在后面,听着彬格莱小姐和自己说话,偶尔回答几句,大部分的心思还是全放在了前面两位小姐的身上,他见自己的妹妹和简聊天聊得那么亲热愉快,简在听到了有关自己妹妹的事后态度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那么自然亲切,不禁感到十分欣慰,他又想到在自己妹妹和彬格莱小姐加入之前发生的事,又感到高兴到了极点,等他们快走回到鳟鱼河边的野餐点的时候,他甚至能和彬格莱小姐和颜悦色地搭起话来了。 …… 晚宴的时候简和达西先生没有坐在一起,在餐后的小憩时也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但是之前在小径上的发生的事已经叫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对自己有意的,所以即使达西先生看到自己的妹妹一直坐在简的身边和她说话,彬格莱先生一直不停地向简打听她妹妹的消息,让他因为找不到空档去和简单独说话而感到有一丝郁闷,但是并不能妨碍到他总体愉快的心情。 而简既然已经确定了达西先生对自己的心意,对于一时不能和他好好交谈的事情也是可以忍受的,更何况她的谈话对象都是让人愉快的人。达西小姐虽然为人羞怯,总不肯多说一句话,但是和简却是相谈甚欢;而彬格莱先生——虽然简现在还是无法心无芥蒂地和他说话,但是这位先生为了要在回尼日斐花园后重新追求伊丽莎白,所以对简献起殷勤来也是不遑多让,尽挑些简喜欢听的话来说。 晚宴结束的时候达西兄妹和彬格莱先生将简和韦斯顿夫妇送到门口,达西小姐和简约定,请他们明天下午再来彭伯利,她好将自己之前待在这里避暑时画的画给简看,大家还可以一起去苹果园,或是坐马车去今天看到的那座有红鹿和溪流的小山看看,简代表韦斯顿夫妇愉快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今天过得真是十分愉快,”彬格莱先生和韦斯顿夫妇道了别后走过来同简说道,“能和您这样畅快地交谈真是让人怀念,再会,班纳特小姐。” “和您聊天我也深感愉快。”简说道,“再会。” 她说着话又转过身去朝那位整个晚宴都没能好好说话的先生道别,他此时刚好陪着韦斯顿先生和夫人走到马车这边来。 “期待明天再见到您,”达西先生说道,“班纳特小姐。” ☆、第53章 虽然这天下午简和韦斯顿夫妇还要去彭伯利庄园做客,但是几人商量过后,决定在上半天先去兰顿小镇周围走走,所以吃过早饭,他们就打点好了行装,准备出门去了。 “班纳特小姐!”他们正要出门的时候,在兰顿旅馆负责服务他们的临时女仆汉娜突然走进来叫道,“恕我打扰,有一封您的信件刚刚寄到。” “谢谢,汉娜。”简走过去接过了信,说道。 汉娜朝几位客人鞠了鞠躬,很快转身出去了。简低下头来看了看信封上写的字,发现这封信是伊丽莎白写来的。她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自己前两天才刚刚收到了她的信,还没来得及回信,按道理,伊丽莎白不应该这么快又有一封信送来——她刚刚接到信的时候还以为是玛丽写来的呢! 简再看了看信封,突然发现伊丽莎白的字迹有些潦草——这说明了这封信是她仓促之下写成的,不禁心中“咯”一声,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原著中这个时间点发生的莉迪亚和韦翰先生私奔的事。但是她很快又想到,莉迪亚在伦敦,韦翰先生在布莱顿,两人分隔两地那么远,不应该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除开这件事,又会是什么事情叫自己的妹妹那么急急忙忙地寄来了信呢? 她看了看韦斯顿先生和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他们介不介意她把出发的时间延后。两人看她着急看信的样子自然是同意了,并表示夫妻两人先去教堂那里转转,一小时后回来。 简送别了他们,就迅速回到桌边坐下,拆开了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简,”信里这样写道,“希望你在德比郡旅行得愉快。我这么快就给你写这第二封信,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极其出人意料、让人悲痛的事!昨晚十二点,我们正要睡觉的时候,突然接到一封来自嘉丁纳夫人的快信。原来那天傍晚城里的某个区域出现了暴动,虽然这场动乱很快让人镇压了下去,但是有几个暴民恰巧闯进了嘉丁纳舅舅店铺所在的区域,并且闯进了嘉丁纳先生的商铺!简,你可以想象这些缺乏教育的、粗俗的人在店里会是怎样的举动。这场意外带给嘉丁纳先生的损失我并不清楚,也不方便说,我要说的是有关莉迪亚的。当时事发的时候,莉迪亚和玛丽正在店里!我的上帝啊,可怜的、莽撞的我们的小妹妹!她和那几个带头砸店的暴民起了冲突,等到警卫队赶到制服了暴民时,莉迪亚已经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了,满头满脸的血!” 简读到这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事情可不比莉迪亚与人私奔更好,一方是名誉的损失,一方是生命的危险,谁都能知道孰轻孰重。她在读这封信前就已经提心吊胆的了,此刻更是惊地站了起来,赶紧往下读了下去。 信的后半段是这么写的: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请你放心,简。警卫队赶到的还算及时,莉迪亚立即被送去了医院进行抢救,亨特先生听闻了这个消息赶到那儿请了最好的医生为她医治。嘉丁纳舅妈信里说她已经醒过一次了,但是除开那一次,她一直昏睡不醒……我最最亲爱的简,我尽力让自己将事情往好的方向看,但是有些可怕的念头还是时不时地冒出来……玛丽的手臂被破碎的花瓶划伤了,但是请放心,她伤得不深,她只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在医院包扎过回到了吉普赛街嘉丁纳先生的住处后,她就发起了高烧……哦,简,家里现在一团乱!妈妈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病倒了,爸爸今天早晨就赶去伦敦了。我想嘉丁纳先生的店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全家慌乱,嘉丁纳夫人有那么多孩子要照料,还要替嘉丁纳舅舅担心,让她再分神照顾莉迪亚和玛丽难免力有所不及,爸爸离开时那样气氛恼怒的样子,办起事来决不会十分稳妥,但是我和凯特却都无法离开妈妈……简,我们从没像这样一刻想念你,除了请求你尽快回来,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我不得不停笔了,我不能离开母亲太久。抱歉打扰了你的行程,但是请你一定回来……” “天呐!”简叫道,“天呐!韦斯顿先生!” 此时离开德比郡,回到朗博恩去是刻不容缓的,简连手中的信都没有放下,就向门口冲去。她刚刚冲到门口,门就打开了,她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向外面跨了出去。 但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收势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 “班纳特小姐!”那个挡住她的人大声叫道,“上帝啊,发生了什么事?” 简感到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稳住了她因为突来的撞击而摇晃的身体。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她惊讶地叫道,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原来打开门的是女仆汉娜,她撞见了这两位尊贵的客人的失态的场景非常尴尬,鞠了鞠躬就飞快地跑开了。 “您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小姐。”达西先生稳了稳情绪后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简看了看他,迅速说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先生。请原谅,但是我现在恐怕无法接待您,我必须马上找到韦斯顿先生。” 她说着话,就想绕开达西先生往外面走,但是却被拦住了。 “我无意耽搁您的时间。”达西先生同样迅速地对简说道,“但是请让我……或者让佣人去找吧!您不能一个人只身前往……” “我必须……”简不待他把话说完就说道,她焦急的情绪越来越浓,心中想的全是赶紧找到韦斯顿先生,即刻离开这里。但是达西先生没有让她如愿,他异常坚决地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来吧,小姐,我坚持这么做。这才是正确的决策,您看上去太不好了,不适合一个人在乡间小路上走。”他说道。 达西先生拉着简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并且立刻转头叫来了佣人,吩咐他去把韦斯顿先生和夫人找来。 简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的脚有些发软,情绪波动起伏巨大,的确不适合独自去找韦斯顿夫妇,就顺从地告诉了佣人应该往何处去找人。 “我该怎么做?”等佣人出去后达西先生看着简难看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您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为您叫个医生吗?” “不,”简立刻回绝道,“不,我并不需要。” 她深呼吸了几下,好叫自己知道莉迪亚被砸出一个血窟窿,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后那震惊和焦虑的情绪平稳下来。 “那什么能让您感觉好一点?要不要我为您倒杯酒?”达西先生又问道。 简想了想,点了点头。 达西先生立刻起身去酒柜前倒了一杯酒,递给了简。 简接过酒,抿了两口,感到酒精划过自己的喉咙,顺着血液在全身流淌开,让她紧绷的情绪软化了一点。 “抱歉,”她感到平静下来一些后,就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对达西先生说道,“我太失礼了。” “不,别在意。”达西先生一直担忧地看着她,此时这么说道,甚至伸手握了握简交握在膝前的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道,“也许您可以信任我,告诉我。” 达西先生从碰到简时就注意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信件,猜测一定是从她的家里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让她这样失态。 “是关于我的妹妹的。”简看了看他,说道,“也许您知道昨天傍晚伦敦发生了暴动?” “确实。”达西先生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今早的报纸还来不及把昨天发生在伦敦的意外报道出来,但是他在城里的手下早就发了加急件将此事告诉了他。 “我的妹妹,玛丽和莉迪亚,”简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她们受到了暴动的波及——莉迪亚被人砸破了脑袋,玛丽现在高烧不退。” 达西先生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叫道:“上帝啊!” 他是今天早上在彭伯里庄园的早餐厅里用餐的时候收到的说明伦敦暴动的信,但是因为这场暴动只发生在伦敦城外围的区域,而且很快就被镇压,也没有对他的产业造成影响,所以写信的人虽然发的是加急件,但是只是为了让他掌握城里的动态,并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得很严重。 达西先生在房间里沉默地踱了几步后才重新开口说道:“我很抱歉,也很震惊……您妹妹现在情况如何?我希望她们都得到了及时的救助?” 于是简将莉迪亚和玛丽的情况简要的说了说,顿了顿,她又说道:“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回去,很抱歉,恐怕今天下午和您妹妹的约定我要失约了。” “别担心。”达西先生立即说道,“我会向乔治安娜解释清楚的,您当然想要回去看护您的妹妹。” 此时韦斯顿先生和夫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达西先生感到自己再留在这里不太合适,便郑重地向韦斯顿夫妇和简道别,离开了兰顿旅馆。 ☆、第54章 简向韦斯顿先生和夫人说明了莉迪亚的事情,请求他们是否可以中断旅行,将她送到伦敦去。韦斯顿夫人一听就说道自己也愿意陪她一同到伦敦去照顾莉迪亚,而韦斯顿先生完全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简的请求。 “天呐!”他叫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当然想要回去的。我立刻叫人备马,我相信半个小时以内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谢谢,韦斯顿先生。”简感激地说道,并且再次为因为她中断了行程道了歉。 “莉迪亚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真叫人难以置信!我们当然应该回去,你不必感到抱歉。”韦斯顿夫人说道,“伦敦竟然发生了暴动!莉迪亚她怎么会和暴民起冲突?” 简只能告诉她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详细的情况恐怕要等他们回了朗博恩,或者到了城里才知道。 “这个消息太令人惊讶了!”韦斯顿夫人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今早的报纸上却只字未提?” “报纸的消息可没那么快。”韦斯顿先生无奈地说道,“如果不是简收到的信,我们恐怕要几天后才能知道这个消息。” 说话的间隙,仆人已经将马车和行装都打点好了,几人立即上车,往朗博恩赶去。 坐上马车的时候韦斯顿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简说道:“达西先生竟然那么早的来兰顿旅馆拜访真是奇怪。” “可不是!”韦斯顿先生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我们原先既然已经订好了下午去彭伯利庄园拜访他们,达西先生可不用一早就过来啊。” 简心里也感到有些奇怪,猜测说可能是达西先生和几位暂住在彭伯利的客人商量了,请他们直接去那里用午餐。 她这样猜测自己心里都不确定,更别提韦斯顿夫妇了。他们俩心里想的是不管达西先生为什么突然又想着早上来拜访他们了,原因和简肯定脱不开关系。韦斯顿夫人原来想着可以打趣打趣简,但是想到莉迪亚的事情又忧心不已,打趣的心思也就随之消失了。 他们匆匆忙忙地赶路,只在中途住宿了一夜,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就到了浪搏恩。 简一等到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伊丽莎白在听到马车的声音时就已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此时一见到简,就立即迎了上来,热情地抱了抱她,和她贴了贴面。 “简!”她叫道,“我们真是太想你了!见到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想念你们!”简说道,“莉迪亚怎么样?玛丽怎么样?妈妈还不能起身吗?舅舅舅妈和爸爸怎么样?凯特呢?” 此时韦斯顿先生和夫人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两位班纳特小姐身边询问起有什么新消息。 “莉迪亚在这两天又醒过几次,”伊丽莎白快速地说道,“但是情况总是反复,不见有更多的起色。玛丽的高烧已经退了,有亨特先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倒不需要太多担心。嘉丁纳先生和夫人非常忙碌,他们一个要处理铺子里的事情,一个要照顾孩子,还要一边看护莉迪亚和玛丽……好在爸爸已经平安到了城里,应该能帮上点忙。妈妈还算好,她只是受了刺激,很为莉迪亚和凯特,还有舅舅他们担心,精神上恢复不过来……她现在还一步都离不了房间。” 她喘了一口气,又说道:“凯特非常好,谢天谢地。她正在楼上陪着妈妈。” “那你呢?”简拉着伊丽莎白的手关切地问道,她注意到伊丽莎白虽然精神还不错,但是眉目间却带有疲惫之色。 伊丽莎白笑了笑,告诉她自己非常好,只是班纳特夫人病倒了,她不得不接手府上各种事宜,有些不习惯。 “有凯特在这里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伊丽莎白说道,“她现在也慢慢接手了一些事务,能够帮衬我一把。只是现在关于玛丽婚礼的准备事宜都停止不动了。” “别担心,”韦斯顿夫人说道,“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是的,”韦斯顿先生也说道,“我们明日就启程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太谢谢了!”简和伊丽莎白说道。 几人脱下了赶路的行装,简立刻向楼上班纳特夫人的房里走去,伊丽莎白则带着韦斯顿先生和夫人到会客厅里小坐。 “哦,简!”班纳特夫人一看到简就叫道,“你回来了,这太好了!” 简走过去拉着班纳特夫人朝自己伸来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朝凯特点了点头。 “如果当初我同莉迪亚和玛丽一块儿进城,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班纳特夫人叫道,“想想,暴动!多么可怕的事啊!怎么叫我可怜的莉迪亚给撞上了!她现在人事不知,可叫我怎么办才好!那些暴民都应该下监狱!哦!还有玛丽!她可是快要当新娘子的人,竟然被那些可恶的人划伤了手臂,这还怎么穿结婚礼服!还有我那可怜的弟弟,他要是破产了该怎么办!他们一定没法好好照顾莉迪亚!简,你必须马上去伦敦,看护好你妹妹!” “当然,当然。”简说道,“我明天就出发。” “好,好!这我就放心了!”班纳特夫人说道,“你要好好地照顾你妹妹,叫你爸爸找最好的医生!” 简一一答应,好生劝慰,才叫班纳特夫人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一点。她发泄够了自己的郁闷和悲痛,就将两个女儿赶了出去,表示自己要休息一阵子。 简和凯特移步到了楼下会客厅,那里,韦斯顿先生和夫人正在询问伊丽莎白有关莉迪亚和玛丽遇到暴民,和暴民起冲突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韦斯顿夫人问道,“莉迪亚怎么会和暴民起冲突?” “是那些暴民进了嘉丁纳先生的店就一阵打砸,莉迪亚看不过眼挺身阻拦,不巧被飞过来的花瓶砸中。”伊丽莎白简短地说道。 “玛丽呢?”简在沙发上坐下来问道,“她是怎么受的伤?” “玛丽看到了那只花瓶朝莉迪亚飞去,就伸手阻拦。”伊丽莎白说道,“但是她没有成功——花瓶还是砸中了莉迪亚……玛丽的手臂是被花瓶的碎片划伤的。” “嘉丁纳舅舅怎么样吗?”简又问道,“他是不是损失很大?能够挽回吗?” “不清楚。”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担忧地说道,“不过他的店都被砸了,我恐怕他确实损失了很多……” “那些暴民,我想都被抓起来了吧?”韦斯顿夫人问道。 “据我所知,大多数的都被抓起来了。”伊丽莎白说道,“但是并不是全部……嘉丁纳夫人信里说有一些暴民听到警卫队来的声音,就逃走了。” “那些抓起来的,现在在哪?”简问道。 “监狱。”伊丽莎白说道。 “那些暴民理应为因为他们的行为而受到伤害的人负责!”韦斯顿夫人说道。 “他们的确应该。”韦斯顿先生说道,“但是我恐怕这些人并没有那个意识,也没有那个能力对那些因为他们受到伤害的人负责。” “那些逃走的人,你说他们会实施报复吗?”韦斯顿夫人又问道,“他们还会被抓起来吗?” “前者我不敢肯定,”韦斯顿先生说道,“后者我只能说这很困难——在伦敦那样的地方,他们只要想躲,总能找到地方,而警卫队既然已经抓到了大头,也不会再放多的精力在搜查漏网之鱼上。” “如果不是一位先生的仗义相助,及时把警卫队找来,恐怕情况还要不好呢!”凯特突然说道。 “一位先生?”简疑惑地看了看凯特,问道。 “是的。”凯特点了点头,说道,“丽兹没有说吗?是拉什沃德先生派人去隔壁区叫来了警卫队,自己又前去动乱现场震慑那些暴民,才没有让情况更加糟糕,才能让警卫队及时赶到,抓捕了那些暴民……也是他派人把莉迪亚和玛丽及时送到医院去的。” ☆、第55章 当凯特说到拉什沃德先生的时候,简注意到自己的另一个妹妹,伊丽莎白的神色明显不是很自然,这让她不禁心生疑惑,因为她甚少见到伊丽莎白仅仅是因为别人提及一个人的名字,就露出那样犹豫的神色来。 为了照顾自己的妹妹,避免她因为这位先生的事而坐立不安,简很快就将此事岔开了去。但是当她晚间要就寝的时候,伊丽莎白却突然主动提起了此事。 “亲爱的简,”她这样说道,“你知道我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也许已经对我今天晚饭时候对那位拉什沃德先生的态度产生了疑惑……对于这位先生的事,我其实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要不要告诉你,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 简诧异地看了自己的这位妹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真令我感到惊讶,丽兹。我必须承认,我很少见到你这样犹豫不决的样子。拉什沃德先生是有哪里不对吗?” “我说不上来!”伊丽莎白皱了皱眉,苦恼地说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是在刚到伦敦不久,去科文特花园剧院听戏时第一次碰见那位先生的,当时我正要去休息室,因为那时并不是中场休息的时候,所以一路上都没有碰上人。直到我走到休息室门口,发现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打扮得非常艳丽的女人靠着墙站着……那个男人就是拉什沃德先生,而那个女人,则是另一个小剧院的明星演员。” 简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可不太寻常。” “确实。”伊丽莎白说道,“特别是当我从休息室里出来,发现拉什沃德先生独自一人待在原来的地方,直直地盯着我……那种眼神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做了什么吗?”简握住伊丽莎白的手问道。 “并没什么……”伊丽莎白说道,“他甚至连话也没说——他只是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盯了我几秒,就转身走开了。” “这么说,你当时并不认识他?”简问道。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你撞见了他的私密事,让他对你心怀恨意,所以才会那样看你?”简猜测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伊丽莎白说道。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和他真正认识是在半个月后。那一次,我同嘉丁纳先生和夫人一起去博物馆,恰好碰见他和他的朋友在一块儿。嘉丁纳先生认识他的朋友——他朋友是嘉丁纳先生的老客户,所以理所应当的,双方就互相作了介绍。当时这位拉什沃德先生的态度和我上一次见到他时大相径庭,他的态度非常温和,行为举止都十分的彬彬有礼。” “你觉得他这样前后不一的态度不正常,是吗,丽兹?”简问道。 “不,”伊丽莎白摇了摇头,但是想了想,她又点了点头,说道,“我起初并没有觉出有哪里不对,只以为他是不再把当时我在剧院看到他和女演员在一起的事放在心上了,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叫我不禁觉得,他对我还是怀恨在心。” “怎么说?”简问道。 伊丽莎白看了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自从那次认识他之后,他几乎总以半个月一次的频率出现在我周围,有的时候是直接上门拜访,更多的时候是偶遇——公园、图书馆、戏院……简,我不能相信事情会有这样巧合,而且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后来又有一次看见他对我露出了那种冷酷的眼神……”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了空气里,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口道:“我很担心,简,我不知道他救了玛丽和莉迪亚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他给我的感觉——很不正常。” “他救了玛丽和莉迪亚,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这都是一件好事。”简迅速说道。 她看了看伊丽莎白,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早了,去睡吧,丽兹。在这位拉什沃德先生显露真正目的以前,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 简和韦斯顿夫妇在朗博恩就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几人就启程往伦敦去了。他们紧赶慢赶,刚刚好在午饭前到了伦敦。 韦斯顿先生在伦敦有一处小房子,几人先到他的府上梳洗干净,然后就急匆匆地往天恩寺街嘉丁纳先生家赶。 嘉丁纳先生和班纳特先生一早就出门处理事情去了。嘉丁纳夫人和孩子们热情地迎接了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简注意到嘉丁纳夫人虽然强作镇定和愉快,但是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几个孩子似乎也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以前见到简那么活泼了。 玛丽因为刚刚恢复,所以没有到门口去迎接他们,但是等到简一踏进起居室的门,她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狠狠地抱住了自己的姐姐。姐妹俩分别多日,此间又出了暴民袭击这样的事,此时见面,自然是感怀非常,简拉着玛丽的手好好端详了她的脸色,又检查了一下她手臂的伤势,才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来。 “谢天谢地,”她说道,“你能够平安无恙真是太好了!” 玛丽微微笑了笑,但是这丝笑意稍纵即逝,她充满懊悔地说道:“我要是能拦下那只花瓶就好啦!莉迪亚现在这样子,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简立刻说道,“如果要说是谁的错的话,也只能是那些暴民的错。” 玛丽笑了笑,没有说话,简看出了她心中肯定还是埋怨自己没能及时拦下那只砸向莉迪亚的花瓶,知道也许要等到莉迪亚彻底好转,玛丽的心结才能解开。 “莉迪亚现在怎么样了?”简问道,“我听嘉丁纳夫人说,她已经从医院回来啦?” “是的,”玛丽说道,“昨天下午晚些时候爸爸和嘉丁纳先生把她从医院里接回来的,她比前两天好许多了,但还是时醒时昏,人也不大清楚……” “她现在在哪儿?”简问道,“快带我去看看!” “是啊!”韦斯顿夫人此时刚好走进起居室,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说道,“可怜的莉迪亚在哪儿?快让我们瞧瞧她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简和韦斯顿夫人的请求,玛丽自然是答应了,她带着她们上了二楼,进到了原先简的大表妹艾莉西亚的卧室,这里现在被布置成了病房,专供莉迪亚使用。 艾莉西亚此前也没有去门口迎接他们,因为她正在房间里照看莉迪亚,她正拧了一块帕子要往莉迪亚的唇上抹,就听见门开的声音,抬头一看,就发现久未逢面的大表姐正站在门口朝里面看。 “简!”她立即高兴地站了起来。 “艾莉西亚!”简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搂了搂她,“太感谢你这样照顾莉迪亚了。” 她一进房间,看到房间的布置,就知道嘉丁纳夫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她这样布置这个病房,让莉迪亚单独居住,就是为了让莉迪亚好好养病,只是原先住在这里的艾莉西亚却要和她其他的姐妹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照顾莉迪亚是妈妈交给我的任务!”艾莉西亚小大人样的说道,“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她也是我的姐妹。” “你说得太好了,艾莉西亚。”简笑了笑,又搂了搂她,说道,“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啦,快下楼去吧,我们这趟来可带了不少礼物呢!” 艾莉西亚听到有带给她的礼物非常高兴,但是她并没有立即就下楼,而是拉着简走到了莉迪亚的床边,告诉简她刚才正在做什么,要简接下去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简笑着看着艾莉西亚说,“艾莉西亚,放心把你的任务交给我吧。” 听到简这么说,艾莉西亚才点了点头,飞快地在简脸上吻了一下,又向韦斯顿夫人行礼道谢,飞快地跑出房间去看她的礼物了,而简现在则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小妹妹了。 莉迪亚显然伤得不轻,她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半点以往的活泼生气,她的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显得娇小极了。 简怜惜地摸摸自己妹妹的脸,将之前艾莉西亚交给自己的帕子重新放进旁边架子上的盆子里浸湿,然后拧得半干,一点一点在莉迪亚的唇上印着。 她这样子做的时候,莉迪亚的唇动了动,让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终于,在她的期待中,莉迪亚慢慢睁开了眼睛。 “上帝啊!”简情不自禁地叫道,“莉迪亚,你还好吗?” 她是这样的激动,而房间里的另外几人的高兴之情也不比她少分毫,玛丽和韦斯顿夫人立即围到了病床的旁边,关切地看着莉迪亚。 “简?”莉迪亚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简,问道,“是简吗?我这是在哪?” “是的,是我!”简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说道,“是我!你现在在嘉丁纳舅舅家。” “哦……”莉迪亚慢吞吞地说道,“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简听到她的话愣了愣,不禁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韦斯顿夫人和玛丽。 “简,你不是在肯特郡吗?”莉迪亚又说道,“玛丽,你怎么也来布莱顿啦?” 简终于意识到玛丽之前所说的莉迪亚“不清楚”在哪了,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回到了一个多月前,只是不知道这是偶尔的情况,还是一直是这样。 “……见到你真好,简。”莉迪亚此时又拖着调子说道,“我头好痛……” 她说完这句话,就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留下简和韦斯顿夫妇面面相觑。 “莉迪亚的记忆?”简疑惑地看了看玛丽,问道。 “如你所见。”玛丽说道,“她总是认为这里是布莱顿。” “你以前告诉过她这是在伦敦舅舅家吗?”简又问道。 “不止一次。”玛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莉迪亚每次醒来时都会问,我们也都会告诉她,但是她下一次醒来,就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告诉她的事情了。” “这可真奇怪。”韦斯顿夫人说道。 “她还记得之前暴动发生那天的事吗?”简问道。 “完全不记得了。”玛丽说道。 “这么说,她的记忆是停留在了布莱顿那个时候吗?”韦斯顿夫人问道。 “我想是的。”玛丽回答道。 “过去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她都一概不记得了吗?”简问道。 “我很怀疑。”玛丽说道,“莉迪亚醒来的次数不多,时间也很短,我和嘉丁纳夫人偶尔问上两句,但是她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却又不记得。” ☆、第56章 对于莉迪亚的情况,简在心里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莉迪亚选择性失忆了。关于这种失忆,简在穿越以前看到过不少相关的影视作品,此时将这些影视作品中得了选择性失忆症的人的情况和莉迪亚做比较,就发现有许多症状都吻合,只是不知道莉迪亚这样的失忆会持续多久,还会不会好转。 不过其实这样的失忆也没有太大影响。简又想到。因为莉迪亚只是对过去一个多月的事情记不清了,对于她平常的熟悉的人和事,她都还是记得的,而这一个多月她也大多和家人待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去记的事情,最多就是让她接受自己已经从布莱顿回来了,而玛丽马上就要结婚的事实。 天恩寺街的一家子人用了一顿很简单的午餐。韦斯顿先生在用过餐后就出门找嘉丁纳先生和班纳特先生去了,韦斯顿夫人则留在了天恩寺街,有她和简在,嘉丁纳夫人的压力一下子就轻了许多。玛丽陪着简在莉迪亚的病房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她和简说起暴民闯进嘉丁纳先生的店铺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讲到了那位相当于救了她和莉迪亚的先生。 “你觉得拉什沃德先生是怎么样的人?”简问道。 玛丽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很难定义……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冷酷残忍……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用这个词,简……你看,我是在暴民袭击店里的时候碰见这位先生的,他当时从被暴民堵住的店门口进来,轻而易举地就撂倒了好几个暴民,打得他们头破血流,而且他在做这件事,脸上一直是一副司空见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当时甚至觉得他做那种事情时是愉快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了看莉迪亚,才继续说道:“但是接下来,当他发现莉迪亚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又立刻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关怀和温柔,等到警卫队到的时候,又非常快速而果决地安排了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又让我觉得他是一名正直的、可以信赖的绅士……啊!” 玛丽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现在想起来,他对待警卫队的态度也很奇怪,好像让那些军官们都听他的指挥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简微微皱了皱眉,玛丽的感官和伊丽莎白的感官非常相似,两者都认为这位拉什沃德先生是双面人,一面是传统意义上的绅士,一面则是神秘的危险人物。 “你说,拉什沃德先生会不会是一名军人?”这时候玛丽问道。 “很有可能。”简看了看她说道,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过…… “据我所知,拉什沃德先生和嘉丁纳先生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里,嘉丁纳先生不知道拉什沃德先生是做什么的吗?”她问道。 “我想嘉丁纳先生并不知道。”玛丽说道,“我有一次听嘉丁纳夫人问起,但是嘉丁纳先生只说这是他一个老客户的朋友,是一个富家子弟。” 简还想再问什么,但是这时候艾莉西亚敲门进来,告诉姐妹二人班纳特先生他们回来了,嘉丁纳夫人叫她来接替两人,好叫简和玛丽下楼去和自己的父亲和舅舅打招呼。 关于拉什沃德先生的谈话就此中断了,但是很快,关于这位先生的事就被重新提了出来,而且快得让简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最先提到这位先生的是班纳特先生,他说自己今天帮嘉丁纳先生一起处理他店铺的事情时遇到了那位拉什沃德先生,说他长得英俊潇洒、仪表不凡,说他还问起了莉迪亚和玛丽的恢复情况。 “拉什沃德先生真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班纳特先生说道,“我真少见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就能那样沉稳和见识广博。” “看来您和这位拉什沃德先生谈得很好,先生?”简笑道。 “你说的对极了,简!”班纳特先生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从那里学来的,他的有些见识叫我这样的老人家都佩服呢!”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总是在外面游历,”嘉丁纳先生说道,“见识自然就多了。” “他的风度有时让我想起一个人。”班纳特先生又说道,看了看简,“他有些像那个我们都认识的达西先生,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傲慢。” 简笑了笑,没有说话,班纳特先生此时突然提到了达西先生,禁不住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觉就想到了那个此刻应该在德比郡的彭伯利庄园主人。 “可惜我们并没有见过达西先生。”嘉丁纳夫人说道,“不过拉什沃德先生偶尔在气度上很有种身居高位,时常需要发号施令的感觉,只是他素来亲和的态度往往可以缓和这一点。” “你们明天就要见到这位先生啦!”嘉丁纳先生对简和韦斯顿夫妇说道,“他明天下午要会来拜访我们。” …… 拉什沃德先生大概三十岁左右,是个很有气派的先生,他长得很英俊,但是风格和简认识的其他那几位长得好的先生都不同。他的风度是偏向和蔼可亲的,言谈举止也都是有礼有节,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简在伊丽莎白和玛丽那儿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她看到这位先生,总觉得有哪里不协调。 “再次感谢您,先生。”班纳特先生握着拉什沃德先生的手说道,“感谢您的仗义相助。如果不是您,我可怜的两个女儿不知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任何一位男士看到那样的事情都不会置之不理的,”拉什沃德先生微微一笑,这么说道,“只是倘若我早到几分钟,相信令爱的不幸就能避免了。” 班纳特先生立即表示这并不是他的过错。 “这完全是那些暴民导致的,”他说道,“这些暴民真是太可恶了!他们理应得到法律的制裁。” “是的,先生。”拉什沃德先生说道,“我们的法律会给所有人公道的。” 他这么说着,视线转向了简的方向。班纳特先生注意到了,赶紧向他介绍这是他的大女儿。 “很荣幸见到您,班纳特小姐。”拉什沃德先生微微一鞠躬,说道,“我对您已经耳闻已久了。我必须承认您的妹妹对您的夸奖一点儿也不夸张。” “谢谢。”简说道,“我对您也是久仰大名了。谢谢您救了我的妹妹。” “这是我应该做的。”拉什沃德先生说道。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希望您听到的不会是我的坏名声——我和您的妹妹们第一次见面都称不上是愉快的场合。” “第一次见面的场合也许不愉快,”简说道,“但我想结果会是好的?” “当然。”拉什沃德先生看了看她,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 他俩之间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拉什沃德先生很快就转过去向房间里的其他几位问好,从被他问好的人的态度看来,大家都非常喜欢这位先生,但是这却丝毫没有让简的防备心放下一点。 简在面对格外讨人喜欢的人时,总会比面对其他人更苛刻一些,亲近起来也更慢一些,因为她需要时间观察这个人是真的因为品质高尚而引人喜欢,还是为了迎合大众假装出来的可亲的风度,而伊丽莎白和她提起的关于拉什沃德冷酷眼神的事情,也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拉什沃德先生到访的那一小段时间里,简和玛丽坐在一起,一直不着痕迹地慢慢打量这位先生,然而让她感到丧气的事,她除了有一种这位先生的本性应该和外表表现出来的并不完全一致的感觉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感觉无误,这位先生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诚恳至极,言谈既风趣又有礼,又因为他对天恩寺街的这一大家子人有恩,所以讨人喜欢的程度连以往的韦翰先生和彬格莱先生都比不过他。 ☆、第57章 除了拉什沃德先生的到访带给简的疑惑,一切的事情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当时的那些暴民都已经得到了相应的审判;在韦斯顿先生和亨特先生的相助下,嘉丁纳先生的经济危机也很快就过去了;玛丽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莉迪亚的情况却一直是老样子,这让住在天恩寺街的一家子人都担心极了。韦斯顿夫人时不时过来拜访,好为嘉丁纳夫人和简分担照顾病人的辛苦,但是前段时间的长途旅行似乎是真的把她累到了,她最近总是要睡很久才有精神起来。 这天,亨特先生上门拜访的时候带来了一位陌生人。 “嘉丁纳先生,班纳特先生。”他对事先知道他要带人来拜访的两位先生鞠了鞠躬,将自己身边的那位先生介绍给他们,“这位是詹纳医生,他对莉迪亚小姐那样的情况颇有研究,特地前来为莉迪亚小姐看看。” 天恩寺街的一家子人为了治好莉迪亚找了许多医生,当时主治莉迪亚的那位医生——亨特先生的朋友,也曾来看过,只是他对于莉迪亚这样的情况也是毫无办法。这位医生在临走前向大家提起过詹纳医生,说他比自己技高一筹,或许有办法。只是这位医生太过忙碌,班纳特先生和嘉丁纳先生先后上门拜访过几次,詹纳医生都不在家,此时见到他竟然跟着亨特先生亲自上门来了,自然是感激不尽,匆匆将他请到莉迪亚的房里让他诊断。简见一大群人涌到了莉迪亚的屋子外头,一时间将亨特先生遗忘在一旁,想了想,觉得自己去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同玛丽一起领着亨特先生在会客厅坐下。 “莉迪亚的事情劳烦您费心了。”简说道,“请容许我再次表达我的感谢。” “请不要这么说。”亨特先生说道,“能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他看了看玛丽,笑了笑,说道:“莉迪亚即将也是我姐妹。” 顿了顿,他看简想说什么的样子,又说道:“如果您是为我将詹纳医生带了过来这件事情感谢我的话,那就更不必了。” 简诧异地眨了眨眼,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和舅舅几次登门拜访未果的事情,也知道詹纳医生作为业界翘楚,时常有人高价请他出诊,平日里并不待在城里,可以想见,即使亨特先生和詹纳医生是朋友关系,这次能请到他也必是下了一番功夫。可是亨特先生现在却说不必因为此事感谢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亨特先生看了看简困惑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不瞒您说,班纳特小姐,我和詹纳医生是前一天才认识的……找到并且说动詹纳医生前来的另有其人,我只是奉命将人带了过来,可不敢冒领他的功劳。” 简和玛丽对视了一眼,都感到更加困惑了,她们难以想到除了韦斯顿先生和亨特先生以外,自己家还有那个熟识有这个能力将这位名医请来。 “这位恩人是谁?”玛丽问道。 “这位是我们大家都认识的人。”亨特先生说道,“他既然没有明言叫我对他的身份保密,那我想我是可以告诉你们的。他是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玛丽愣住了,忍不住看了看简,说道,“怎么会是他?” 虽然简和玛丽说过自己在伯明翰遇到了达西先生,又受邀去彭伯里庄园做客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将这位先生和自己的关系告诉玛丽,所以玛丽一直以为达西先生邀请简是因为韦斯顿先生和亨特先生的关系,和自己家的关系是非常普通的。 “达西先生现在在城里?”简诧异地问道。 “是的,”亨特先生点点头,说道,“当他找到我,要求我将詹纳医生带来时,我同你们一样感到惊讶。” 他说着这话对简微微一笑。如果他当时一时惊讶,摸不清自己的好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的话,当他一踏进天恩寺街这户人家的大门,见到了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小姐的话,他也明白过来了。他想到自己好友在将詹纳医生介绍给他,说明自己不方便登门,拜托自己将詹纳医生带去天恩寺街的场景就忍不住想发笑。虽然达西先生言语之间暗示了他不必提及自己在此事中的角色,但是他自己既然已经喜结良缘,又猜透了自己好友的心思,自然乐意为他也牵牵线。 “达西小姐还有彬格莱先生他们和他一同进城了吗?”简又问道。 “不,”亨特先生答道,“这次进城只有达西一人,据他说,是有什么要事要他进城处理。” 简听了亨特先生的这番话内心的波动可想而知,她正想开口再问点什么,但是这时候嘉丁纳夫人想起了自己将客人遗忘在了客厅,带着自己的那些表妹表弟们回来,坐到了亨特先生和简的旁边。 “医生怎么说?”简看到他们来了问道。 “说是脑子里有血块什么的,”嘉丁纳夫人说道,“还有压迫到记忆啥的……” 她笑着摇摇头,说道:“詹纳医生说的那些我并不十分明白。不过他最后说的那血块会自己消失,问题并不大,只是需要调养。” 简放心地点了点头。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即将到来的亨特先生和玛丽的婚礼,了解到虽然婚礼准备过程中出现了波折,但是现在正稳步妥帖地进行中,都感到很高兴。 “希望莉迪亚小姐届时已经痊愈,可以出席宴会。”亨特先生说道。 “谢谢,相信她一定可以的。”简说道。 这时候班纳特先生和嘉丁纳先生陪同着詹纳医生出来,医生嘱咐了天恩寺的一家人需要注意的事项,婉拒了嘉丁纳夫人留他下来吃晚饭的好意,表示自己接下来还有事务,和亨特先生一道离开了。 “詹纳医生不愧是名医。”两位先生走后嘉丁纳先生坐下来说道。 “没错。”班纳特先生也说道,“亨特先生真是太好心了,竟然将这样一位大忙人请了来为莉迪亚医治。” “我们要感谢的还有一个人。”玛丽看了看简,发现她无意开口,于是说道,“我们还要感谢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班纳特先生感到非常意外,问道,“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简不得不开口解释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不能理解达西先生为什么会想要帮助莉迪亚。 “是达西先生找到的詹纳医生,说动他回到城里来的。”她说道。 “这可真是一件奇怪至极的事情。”班纳特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说道,“达西先生竟然愿意纡尊降贵地来帮助我们这些‘低俗’的人,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也许我们错看了他?”简挑了挑眉,说道,“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特别是他的好朋友即将要娶我们姐妹中间的一位?” “如果果真是这位达西先生请来了詹纳医生,”嘉丁纳夫人说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达西先生的本意似乎并不想让我们知道是他请来了詹纳医生。”玛丽说道。 “这可真是非常古怪,”嘉丁纳夫人说道,“这难道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吗?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你说呢,爱德华?”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嘉丁纳先生说道。 “我们这些人永远弄不明白那些尊贵的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班纳特先生说道,“不过如果事实真是如此,我想也许明天我们有必要登门感谢下这位古怪的先生了。” ☆、第58章 班纳特先生虽然计划着要去拜访达西先生,好感谢他在为莉迪亚找医生这事上的帮助,但是最终,他都没有见到这位“古怪”的先生。 他们谈话结束的第二天下午,亨特先生来天恩寺街拜访他们的时候,班纳特先生就向他提起了这件事,但是亨特先生却说道:“您大可不必去了,先生。达西先生已经回德比郡去啦!” “达西先生这么快就又离开了吗?”简诧异地问道。 “是啊。”亨特先生说道,“他今天一大早走的……你看,他在彭伯里庄园还有一屋子客人等着他招待呢!” 班纳特先生一开始就没想明白达西先生为什么不远万里地为自己的小女儿找来了医生,此时听见达西先生为了办成此事竟然还冷落了自己的客人,就更感觉奇怪非常了。 “这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他说道,“达西先生是这么善良殷勤的人吗?他以前在哈福德郡时是那么冷酷傲慢,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现在为了找詹纳医生,就把他的客人落下,从德比郡赶到了城里?” 韦斯顿夫人在听到班纳特先生评价达西先生“冷酷傲慢”的时候很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她虽然也听过乡里头人的评论,但是她认识达西先生的时候,达西先生已经是十分风度翩翩了。对于达西先生竟然扔下了客人跑到了城里,还带来的医生,她一开始也十分惊讶,但是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简,又觉得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我相信达西先生也许恰巧也在城里有什么急事吧。”嘉丁纳先生此时说道,“也许前些日子的暴动,他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我想不是,”韦斯顿先生说道,“据我了解,达西先生的产业都在西区。” 伦敦的西区是典型的富人区,不论是街道还是治安都和其他几个区十分得不一样,而暴动则主要发生在东区,嘉丁纳先生的店铺因为是恰巧开在临近那个区的街道上,所以才会被殃及池鱼的,如果达西先生的产业都在西区,这场暴动应当是对他毫无影响的。 “这些富贵的人总是这么来去匆匆的,”班纳特先生略显遗憾地说道,“甚至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时间听。” “我想您还有机会感谢他的,先生。”亨特先生说道,“我邀请了他来参加婚礼,他也答应了,过阵子就会和彬格莱先生一起回到尼日斐庄园去的。” “彬格莱先生也要一起过来?”嘉丁纳夫人问道。 “是啊,他和他的姐妹会一起过来。”亨特先生说道。 嘉丁纳夫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同简和玛丽对视了一眼,她们都知道彬格莱先生如何狠狠伤了伊丽莎白的心,不知道此次这位先生回来,又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我今天来是向大家辞行的。”这个时候亨特先生又说道,“海夜花园的改造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我打算明天一早过去看看。” 亨特先生在上次停留的时候,原先住在朗博恩附近的海夜花园的戈丁家刚好迁走,他去看过房子了,立即就向房东订了下来,并且吩咐了人去布置妥当,当做他和玛丽新婚之夜以及的住所。他和玛丽将会在朗博恩附近的教堂举行婚礼,然后在那座大屋子过一晚,然后直接坐着马车度蜜月去——亨特先生已经在巴斯看好了他们度蜜月要住的房子,沿路也安排好了极其舒适的旅店。 天恩寺街的一家子虽然都对亨特先生即将离开感到不舍,但是听到他离开的原因,却都感到十分开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海夜花园即将是玛丽和亨特先生未来的爱巢,这个屋子改造完毕也意味着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于是一大家子人就围绕着婚礼流程,还需要准备的东西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这一大家子人这样坐到晚餐准备好,才移步到了餐厅。今天的晚餐嘉丁纳夫人花了很大的心思,一是因为有客人上门,二是为了祝贺玛丽痊愈,莉迪亚的病情在经过詹纳医生的诊断后也有了很大的起色,嘉丁纳先生的生意也重新走上正轨,海夜花园即将改造完毕。 嘉丁纳家的厨娘是嘉丁纳先生走南闯北时找来的,厨艺也不负众望,总能让人享受一顿,更何况今天是个让人高兴的日子,可是出乎意料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晚餐的氛围还是十分愉快的,直到仆人们送上了晚餐的配汤…… 今天晚餐配的汤是海鲜汤,不像简在旅途中吃到的那样腥气,几乎要让闻到的人作呕,嘉丁纳家的厨娘将海鲜处理得很好,腥味已经去得很淡了,这道汤可算是她的拿手菜。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仆人刚一将汤在韦斯顿夫人面前放下,韦斯顿夫人就不适地捂住了口鼻,神情显得非常不舒服,她似乎想将这股不适压下去,然而没有用,她稍微松开一点捂住口鼻的手,就干呕了起来。 她的这种反应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韦斯顿先生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情紧张地叫道:“维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韦斯顿夫人一直干呕,怎么都止不住,一时没有回答他。 简担心地站在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看了看放在她跟前的海鲜汤,突然间福至心灵,想到韦斯顿先生曾说过韦斯顿夫人近来很是嗜睡。她担心自己想的不对,又朝嘉丁纳夫人看了一眼。 嘉丁纳夫人在韦斯顿夫人干呕的时候愣了一下,此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朝自己的外甥女轻轻点了点头,请韦斯顿先生扶着韦斯顿夫人到会客厅小坐一下,又请嘉丁纳先生派人去请医生。 简心中稍定,帮着韦斯顿先生搀着韦斯顿夫人移步到会客厅。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时韦斯顿夫人已经停止了干呕,只是因为前面那一阵发作,脸色不是很好。几人没等多久,医生就上门来了。 “医生,我夫人怎么样?”韦斯顿先生一直陪在自己的夫人旁边关切不已地看着医生进行诊断,看到医生的诊断似乎告一段落了,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放轻松,先生,请您放轻松。”医生说道,“您的夫人的健康状况非常好,是时候到了,所以才出现的孕吐症状。” “孕吐?”韦斯顿先生呆愣了一下,“什么孕吐?” 屋子里的嘉丁纳先生和班纳特先生也有一些呆愣,孩子们则完全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简和嘉丁纳夫人因为之前心中就有了猜测,此时听了医生所说,立刻就明白了。 “孕吐是女士怀孕早期出现的症状,韦斯顿先生。”嘉丁纳夫人笑着说道。 “怀孕!”韦斯顿先生惊讶地叫道。 简看到他那副魔怔了一般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说道:“恭喜您,韦斯顿先生,也恭喜您,我亲爱的韦斯顿夫人,你们就要有继承人了!” “继承人!”韦斯顿先生重复道,眼睛不禁瞪大了,他突然之间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搓着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喃喃道,“继承人!继承人!” 他突然转过身来冲到医生的旁边,抓着他问:“医生,你说我和我的夫人有自己的孩子了?!” “确实如此,先生。”医生答道。 “上帝啊!”韦斯顿先生松开了抓着医生的手,放松了力气坐到韦斯顿夫人旁边,握住了她的手,视线在她的腹部转了转,说道,“上帝啊!我从来不敢期望……” 那位医生看了看这对夫妇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笑了,说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不过到了这样的年纪还有子女诞生的夫妇并不是没有,只要注意休养,你们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的。” 但是此时韦斯顿先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握着韦斯顿夫人的手不住地亲吻。他自己早已年过40,韦斯顿夫人也30好几了,他早就不指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孩子,只想着以后从自己兄弟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将自己的财产继承给他,却没想到他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简和嘉丁纳夫人看这位先生已经沉浸在喜悦里顾不上旁人了,就询问起医生像韦斯顿夫人这样的高龄产妇在日常里需要注意些什么,没想到,韦斯顿先生一听她们提到了韦斯顿夫人的名字,立刻像被什么点拨了一下般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细细地询问起医生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大家都过得高兴极了,嘉丁纳夫人重新检查了菜品,撤下了会使孕妇恶心,或者不宜吃的东西,嘉丁纳先生和班纳特先生不住地向韦斯顿先生和夫人道喜,简的小表妹和表弟们明白了发生了好事后各个都欢欣雀跃,总是时不时到韦斯顿夫人跟前祝她和肚子里的宝宝健康,亨特先生除了道喜,现在还以一种异常期待的眼神不停地看玛丽,只让玛丽害羞不已,而简脸上的笑容,一整晚上都没停下来。 ☆、第59章 自从詹纳医生来过之后,莉迪亚的情况就一直稳步好转着,詹纳医生在几天后又到天恩寺街了一趟,见莉迪亚恢复情况良好,不会再反复了,就留下了处方和医嘱,动身到外地去了。 而至于韦斯顿先生和夫人的好事,朗博恩的一家子第二天就知道了,大家都为自己的这两位好朋友感到高兴。只是因为韦斯顿夫人是高龄产妇,又在怀孕初期孕吐的阶段,医生建议静养,所以玛丽和亨特先生的婚礼,他们却是要错过了。 除了他们,天恩寺街的一大家子在星期四的时候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用过了午餐后出发,恰好在晚饭前到达了朗博恩,在那里,班纳特先生和夫人、伊丽莎白和凯特热情洋溢地迎接了他们。 “我的天,这是多大的喜事!”班纳特夫人一点儿也不见简离开朗博恩时的虚弱,一见到他们就神采飞扬地喊道,“想想,下周二我的玛丽就要变成亨特夫人啦!亨特!多可爱的称谓啊!韦斯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不能出席真是遗憾,不过想想,他们就要有自己的孩子啦!我希望那是一个男孩,弟妹。” 玛丽听到自己母亲如此不避讳的说道自己和亨特先生的事不由得羞红了脸,但是在场的人根本没有在意班纳特夫人说得究竟合不合礼仪,他们互相见到对方都高兴极了,一行人亲亲热热地互相打了招呼,就往屋子里走去,班纳特夫人已经布置好了丰盛的晚餐来招待他们。 “明天晚上,”班纳特夫人喜气洋洋地对在座的人说道,“亨特先生邀请我们全部去他的海夜花园做客!你们说戈丁家迁走的多是时候!海夜花园的确是个不错的庄园,虽然比尼日斐花园还是差了些,但是毕竟结婚时可不能住在朋友家里。我倒希望亨特先生直接把那处地产买下来,以后就可以时常走动啦!玛丽,你和你的亨特先生好好说说,叫他考虑考虑!” 她不待玛丽答应,又接着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打听过了,明天彬格莱先生也去!简,我想你一定还不知道——彬格莱先生今天早上刚刚到的尼日斐花园,他一安顿好就来拜访我们啦!我就说嘛,彬格莱先生一定会回来的!他是多喜欢我们的丽兹啊,怎么可能就一去不回呢?丽兹,明天你得好好打扮打扮,虽然你不管怎么打扮都比不过简,但只要彬格莱先生喜欢就可以了。” “妈妈!”伊丽莎白不敢置信地叫道,一边无奈至极地和简对视了一眼,“我即使打扮,也不会是为了要讨谁喜欢!” 但是班纳特夫人可听不进去这样扫兴的话,她继续向大家说道:“要我说,彬格莱先生来参加亨特先生和玛丽的婚礼是再明智不过了!这可是个好兆头,我相信马上就会有另一桩喜事的!” “我的好夫人,你就期待着吧。”班纳特先生笑道,一边冲自己的二女儿挤了挤眼睛,“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愿。” “当然!”班纳特夫人叫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敢肯定距离我们办下一场喜事不远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彬格莱先生来参加婚礼早在我意料之中了,不过那个达西先生竟然也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亨特先生有提起过,不过你们想想!那个达西先生!他竟然来参加亨特先生和玛丽的婚礼!他今天下午和彬格莱先生和亨特先生一块儿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希望你对待这位先生和对待其他两位先生一样友好,班纳特夫人。”班纳特先生说道。 “这还要你说,”班纳特夫人不耐烦地说道,“哦,达西先生!他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尊贵、最英俊、最好心的先生了吗?帮助了我们可怜的莉迪亚,哦!” 简虽然知道达西先生帮助了自己家的事情一定会让家里人对这位先生的态度和感情产生变化,但是班纳特夫人这样彻底的转变还是让她吃惊不已——达西先生在她这里,已经从一个傲慢的不值得讨好的家伙,重新变成世界上最可爱的金龟婿了。 “我敢肯定他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的!”班纳特夫人信誓旦旦地和大家说,又看了看简,说道,“简,虽然你很美,但是明天你要打扮得更美,千万不能敷衍了事,穿那条红色的裙子……哦,不,穿那条淡蓝色的……还有你明天的头饰!珍珠的那套再好不过了,大气又优雅,一定符合达西先生的品味!” “上帝啊,班纳特夫人!”班纳特先生打断道,“别再说衣服首饰的事啦!明天你的女儿们都会打扮得十分完美,一定会把在场的所有先生都迷倒的!” …… 简自从在伦敦听到达西先生的消息后,就一直想要见到他,晚餐时候知道他现在就在距离自己不过两英里的地方,几乎就要按捺不住自己,跑到那个他在的地方,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想念他、感谢他、敬慕他,她现在突然就明白了达西先生曾经说过的“越是压抑就越是强烈”是怎么回儿事了,在回到朗博恩之前她因为玛丽和莉迪亚受伤的事情可以不那么想念他,但是现在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回到了这里,知道达西先生和她近在咫尺,想要见到他的情绪就更激烈了。 她从班纳特夫人的话中听到了达西先生已经同彬格莱先生和亨特先生一道上门来拜访过了,就不禁想要知道更多那时的情景,想知道达西先生都做了些什么,所以在入睡前,她跑到了伊丽莎白的房间,请她将当时的情景告诉给她听,伊丽莎白自然不会不乐意。 “他们在中饭过后来拜访的我们,”伊丽莎白说道,“他们坐的时间并不长,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主要是为了向我们道喜。” 她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说道:“这次见到达西先生真叫我吃了一惊,简。难以想象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他大多数时候依然沉默寡言、庄严冷淡,但是问候起我们,祝福起玛丽来却显得那样的真诚,那样的有礼有节……” 她朝简笑了笑,说道:“你在信里说你和韦斯顿夫妇在德比郡遇到了他,他还邀请你们去彭伯利游玩?那是韦斯顿先生和夫人第一次见到达西先生吧?达西先生那样的人竟然愿意帮助莉迪亚找来医生……亲爱的简,我不得不怀疑达西先生这样的转变,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你……别否认,简!我敢肯定亨特先生绝不会有那么大的魅力叫自己的朋友因为他娶了玛丽而喜爱我们所有人的。” 简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看来我猜对啦!”伊丽莎白看了看简的神色,兴奋地说道。 “我不敢说你猜对了,丽兹。”简说道,“我不敢说这事和我有关系,也不敢说和我全无关系——事实上,我希望这事是和我有关的。” “这么说你爱上达西先生啦?”伊丽莎白惊讶地说道,“我知道你对他的评价一直不低,但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你们在德比郡的时候吗?” “我想我确实喜欢他,”简说道,“但是我也搞不清楚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等我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说我的了,说说你吧,丽兹,你今天见到了彬格莱先生,感觉如何?” 伊丽莎白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好久不见的一个聊得来的好朋友……我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候的感觉,但是我知道这种感觉是难以再现的——我不是半年以前的那个丽兹,他也不是半年以前的那个彬格莱先生了。对于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我曾为此伤心,但是现在已经全部放下。我很高兴有他这样的朋友,但是并不为我们就此错过感到遗憾。” 简良久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末了,才抱了抱她,说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丽兹。” ☆、第60章 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一起回归,亨特先生又即将要迎娶班纳特家的三小姐,这一时之间让住在麦里屯附近的人们除了这几件事,都没有其他可谈的。大家都说班纳特家时来运转,半年以前彬格莱先生离开时还是最不幸的家庭,一个月前还是霉运连连,现在一下子成为最最幸福的家庭了。 大家见彬格莱先生一回来就去拜访了班纳特家,都一致认为他回来除开他朋友亨特先生的关系,就是为了伊丽莎白——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对于达西先生的到来,大家却都议论不休。因为亨特先生曾经表示达西先生本人其实并不想让自己帮助了班纳特家的事叫人知道,所以班纳特一家并没有将达西先生帮助了自己家的事情外传,就连班纳特夫人在别人问起莉迪亚找到了哪位医生怎么好起来的时候,也只是以尊敬语气提起那是一位高贵的先生帮的忙。 随着亨特先生和玛丽婚礼的临近,大家愈加盼望看到更多的青年才俊到来。那些有女儿的家庭都想要和班纳特家打好关系,让自己家的小姐和班纳特家的小姐成为好友,这样当亨特先生带自己的好友去拜访朗博恩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就有机会比其他人提前接触到那些乡间少见的金龟婿。 “真看不出来达西先生和亨特先生那么要好。”卢卡斯夫人正和她的朋友说道,“当初知道亨特先生和玛丽小姐订婚的消息后,我可完全想象不到达西先生竟然会来参加婚礼。” “可不是!”卢卡斯夫人的朋友说道,“我还能记得他对乡下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可想不到他竟然还会回来,还在回来的当天同亨特先生和彬格莱先生一道去拜访朗博恩。” “看看他多给亨特先生的面子,”卢卡斯夫人说道,“他现在参加亨特先生举办的舞会,倒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你看他把班纳特家的小姐都邀请了一遍!你还记得他上一次参加卢家庄舞会的那副高傲的样子吗?威廉告诉我他劝说这位先生去跳舞的时候,他还回答说‘每个野蛮人都能跳舞’。” “真有这么回儿事吗?”她的朋友叫道,“我可是毫不怀疑!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哪次舞会他不是站在舞场边上,直把正在跳舞的人也弄得不自在极了!” “达西先生变化真是挺大的。”卢卡斯夫人继续说道,“彬格莱先生倒是一如既往地喜爱跳舞。他能够回来真是好极了,自从他上次走了后,这附近就只有亨特先生一位可爱的先生了,还是已经订了婚的。” “对呀!”她的朋友附和道,“原来倒还有民兵团的韦翰先生,谁知道他竟然是一个赌徒!” 自从民兵团开走后,韦翰先生曾经干过的坏事都被揭露了出来,先是麦里屯镇子上的几户商家说韦翰先生欠了债还没有还清,就随着民兵团溜之大吉了,再是说镇子上好几户商家的女儿都和这位先生有染,甚至有几个已经珠胎暗结了。姑娘的父亲一怒之下冲到了布莱顿民兵团的驻扎地找韦翰先生算账,结果发现这位先生在民兵团里也是赌债累累,放肆浪荡,名声极其低下,早就因为受不了军队严苛的行伍生涯,在迁移的途中落跑了。 “可不是!”卢卡斯夫人说道,“照我看,他之前说达西先生对他做出的残忍的事情,指不定是诬陷人家呢!” “你说得对极啦!”她的朋友说道,“我看大家伙儿都是这么觉得的,你看那些有女儿的家庭都想让自己家的女儿和他跳舞呢!前面你家的夏洛特能和达西先生一起跳舞可是让好多家都嫉妒呢!” “夏洛特已经是有夫之妇啦!”卢卡斯夫人赶紧说道,“她和柯林斯先生可恩爱着呢!可影响不到那些年轻小姐们。” 顿了顿,她又有些得意地说道:“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们和达西先生姨母家的关系很是亲近呢!凯瑟琳夫人对待他们无微不至。玛利亚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达西先生去他姨母家做客的时候,也总是三不五时去牧师住宅拜访他们呢!” “哎呀,是嘛!”她的朋友艳羡地看了看她,说道,“柯林斯先生和柯林斯夫人确实是顶美满的一对,有他们那一层关系,达西先生和令府的关系可要比其他家亲近多啦!只是不知道他看中了哪一位小姐?” 她说着话,把目光投注到了玛利亚·卢卡斯小姐的身上,这会儿功夫,威廉爵士正在劝说达西先生和她跳一支舞,达西先生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卢卡斯夫人见状,不禁面有喜色,她自己的内心也十分希望达西先生能够看上玛利亚,但看到自己朋友那充满八卦的眼神,还是打岔说道玛利亚还太年轻,自己家还想再留她一段时间。 “我看彬格莱先生还是对伊丽莎白小姐一往情深那。”卢卡斯夫人的朋友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缠,转了个方向继续说道,“这已经是他邀请伊丽莎白小姐跳的第三支曲子啦!要我看,彬格莱先生和亨特先生说不定要做连襟呢!” “如果真是如此,”卢卡斯夫人说道,“班纳特夫人可得高兴坏了!上次彬格莱先生走的时候,她是多恼怒啊!” 她的朋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有人走过来邀请卢卡斯夫人跳舞,所以谈话被迫中断了,过不了多久,那位卢卡斯夫人的朋友也离开了这个角落。 …… 海夜花园有一个很漂亮的阳台,和舞厅相连,在屋子里举行舞会的时候,挂起来的帷幕会遮住通向阳台的门,倘若是以前没有来过海夜花园,或者不知道海夜花园格局的人,一定不会知道这帷幕的后面还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在卢卡斯夫人和她的女伴离开了她们先前谈话的角落后不久,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这个角落,他轻轻掀开了帷幕的一角,趁所有人都被下一支舞曲吸引的当儿,迅速地走到了帷幕的后面。 他静静地站在阳台一角片刻,凝视着站在阳台另一边的人,而那个人,此时也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大家会很奇怪见不到您的身影的,达西先生。”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您已经不见了一会儿了,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说道,“您不担心有人想要找您吗?” 简笑了笑,一时没有说话。她自从和达西先生在开场的时候跳过一曲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和他说话——达西先生需要邀请玛丽跳舞,因为她是亨特先生召开这次宴会的原因,而简则需要和亨特先生跳舞,在亨特先生之后,又是彬格莱先生,接下来,他们两人又总是被前来要求介绍自己的人隔得远远的。 这一次宴会来了好一些将要参加婚礼的亨特先生的朋友,但是他们之间并不全都互相认识,这次宴会恰好是他们互相介绍自己,交换关系网的时机,而达西先生作为他们当中家世和学识最为出众的一位,自然是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有些人早已听说过他的大名,想要结识他,而那些没听过的,在知道了他是德比郡彭伯里庄园的主人后,也想要和他寒暄几句。 对于简,她惊人的美貌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而因为她已经远离了朗博恩——远离了哈福德郡的社交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不仅是那些新来的青年才俊,就连那些原本就在这附近生活的先生们,都纷纷凑到她的跟前,向她介绍自己,请她同自己跳舞。 简在躲避接连而来的邀舞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个藏身之地,正好让她可以躲进来,一面可以调整和平复自己因为终于见到了达西先生而鼓噪的心情,一面可以让自己不必跳舞跳得那样累。在达西先生过来之前,她已经享受了三支曲子的清静了。 “我就要出去了。”简看了看达西先生,最终这么说道,“我想要找我的人一会儿就能如愿了。” ☆、第61章 达西先生最初决定去兰顿旅馆拜访简和韦斯顿夫妇的时候可不是为了道别的,甚至那一次拜访,根本就不在他的计划内。 简在前一天傍晚小树林里的举动让达西先生他感到欣喜若狂,因为自从两人在伯明翰相遇,简对他的态度虽然十分有礼,但是离他求婚之前两人在罗新斯庄园附近漫步时的亲密还是差了很多,他一方面欣慰于简大度地不记恨他之前无礼的言行,一方面又遗憾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生疏。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邀请了简和韦斯顿夫妇一行人去他的庄园做客——这个决定一度让他的好友亨特先生和彬格莱先生都感到吃惊,因为他们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但是他自己却知道原因——他想念了简太久,知道自己无法放手,也从没想过要放手,他只担心简对他的怨怒未消,所以不敢去见她,但是伯明翰的相遇让他消除了这个疑虑,这让他更加无法放任两人就这样短暂的相遇后又分开,他需要时间,去博得自己这位心上人的喜爱,而简出格的举动,让他在惊讶之余,更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应! 和简不一样,达西先生对于接下来一整个晚宴时间都无法好好和简说话这件事感到非常的烦躁。他良好的自制力可以让他在人前显得镇定自若,但是压抑下去的情绪却不会随之而消失,这使得他那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十分不安稳,第二天更是早早地醒了过来。 达西先生原想出去骑马溜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以让他自己免受那种复杂情绪的折磨,但是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遛到了兰顿小镇,在兰顿旅馆前面停了下来,而奇怪的是,他那复杂的情绪突然之间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登门去拜访简。 在走到简所住的套房门前,达西先生甚至已经想好了措辞,他来这里的目的突然之间变得一目了然,他想要请求简以另外一个身份参加下午的聚会,然而,事情却再一次没有如他的愿。 “那个人已经如愿了。”达西先生突然说道,他此时站在海夜花园的阳台上,背后是帷幕,遮住了阳台通往宴会厅的道路。 “您无需急着回避,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向简走近了几步,说道,“要找您的人在这里。” “您找我,先生?”简顿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步伐,诧异地看着达西先生说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是的。”达西先生说道,他此时已经走到了简的眼前。 “我想请您和我说话,”他说道,“告诉我,您是怎么看我的?” 简愣愣地看了看达西先生,对他的问题感到非常诧异,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您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先生,是一名绅士,您帮助了我的妹妹,此等恩情我和我的家人都将铭记于心。” “您要知道我做那些事情并不是为了让您和您的家人感激我。”达西先生说道,“我尊敬您的家人,也希望他们对我不至于有恶感,但是我做那件事情,完全是因为莉迪亚小姐是您的妹妹的缘故。”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本没有立场干涉您的妹妹的治疗,也并不指望你们会愿意接受我的安排,只是我没想到亨特这样不可靠——您的家人其实完全不用那样感谢我。” “不论您是站在何种立场,现在的结果都是让人高兴的,这是您带来的,当然值得感谢。”简笑了笑,说道,“您也不能责怪亨特先生,是他的正直让我们知道了我们真正应该感谢的人。” “请别再说感谢的话了,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说道,“您其实只要让我知道您的意思就够了。” 他看着简,继续说道:“请您告诉我,班纳特小姐,现在您对我的亲切,并不全出自于对我的感谢?您现在对我的感情,是否已经和四月的时候不一样了?您在彭伯里庄园的时候吻了我,不是出于同情?” 听到达西先生这一连串的问话,简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却没法说出话来。她原先还想着要回到宴会厅去,避免有其他的人闯进了这里看见她和达西先生单独在一块儿,但是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达西先生见她沉默不语,却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 “我对您的感情始终如一,”他紧紧地盯着简,这么说道,“此刻我的理智和情感共同让我向您许下诺言……告诉我,班纳特小姐,我能期待我的感情得到回应吗?” 简在听到达西先生先前的问话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惊讶说不出话来了,此刻听到这位骄傲的先生竟然这样剖白了自己的情感,更是大为吃惊,但是现在,她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我对您的感情……”简磕磕绊绊地说道,都不好意思去瞧达西先生的脸,“我的感情确实和四月的时候很不一样了……我感激您将那样重要和秘密的事情告诉我……我对您做出了那样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请您相信,那并不是出于同情……我感激您对我妹妹和我的家庭的帮助,但是除了这种感激之情,我有更复杂的情感……” 她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抬起了头,勇敢地看向了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 “我接受您的感情,”她说道,突然之间觉得如释重负,“我能够回应它。” 这个回答带来的效果是惊人的。达西先生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了热烈的光芒,他深深地凝视了简几秒钟,然后突然转身走开了几步,伸手捂了捂嘴,但是这一次,掩藏起来的不再是痛苦无措,而是满脸的狂喜——他最终的希望,终于达成了。 …… 简和达西先生订婚了的消息,班纳特一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班纳特先生非常为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女婿感到吃惊,但是达西先生天生具有让人难以拒绝的能力,他只在班纳特先生的书房里待了大概五分钟,就高兴地走出来告诉简说班纳特先生同意了他的请求;班纳特夫人虽然对此事同样感到十分意外,但是她一直坚信不论是怎样高贵或者难相处的人,都不会不喜欢简,所以竟然以比她丈夫更镇定自若的态度接受了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和玛丽是家中最不为这件事感到奇怪的两人,她们虽然觉得这件事发生的突然,但是细细往前回想,马上就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而凯特和莉迪亚,她们并不关心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她们只知道自己亲爱的大姐将嫁给她心爱的人,家里在玛丽婚礼后不会冷清,马上就要准备下一场婚礼,就感到十分快活了。 简原想着等到玛丽婚礼过后再向邻里公布这个消息,但是达西先生却无法忍受在之后的舞会上无法名正言顺地和简待在一起,而亨特先生和玛丽都非常支持两人将这个消息向大家公开,所以在玛丽和亨特先生婚礼前,几乎全哈福德郡的人,以及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知道了班纳特家在周二的喜事过后,很快就要举办另一场喜事。而因为这件事,有好些亨特先生和达西先生的共同好友因为不想到处奔波,所以索性就把哈福德郡里离朗博恩稍微近一点的空着的庄园租了下来,决定在参加完达西先生的婚礼前,就住在这里不走了。这可造福了那些有女儿的家庭,他们原先因为班纳特家的女儿长相出众,又一个比一个嫁得好,很有些嫉妒心理,但是现在他们全部都将这种心理抛在了脑后,一个劲儿的感谢起班纳特家的女儿找到了好的夫婿了。 ☆、第62章 考虑到冬季即将到来,简和达西先生的婚期订在了来年三月,在那之前,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准备婚礼的布置、写信通知各自的好友,而在后面这件事上,令简最感到挂心的,无非就是达西先生的几位亲人的反应了。 达西先生在两人关系确定后就给他的妹妹乔治安娜写了信——乔治安娜那时已经回了女校,并没有出席婚礼。她在自己哥哥的影响下,早在见到简之前就已经对她心生亲近,更在彭伯利庄园的时候和简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只是因为当时简离开的突然,所以被迫中断了联系,现在她接到自己哥哥的信,知道自己的哥哥终于得偿所愿,自己和简的友谊可以延续,甚至更加亲厚,自然是喜不自胜,她在回信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洋溢的笔调表达了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喜悦和祝福之情,并且请求简立即和她建立书信的联系,简自然答应。 紧接着乔治安娜的回信的,是菲茨威廉上校的回信。他对于自己的表弟突然之间和简订了婚感到诧异至极,因为他在罗新斯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有这个苗头。而他自己自从在罗新斯见到了简,就对她有着强烈的好感,只是碍于自己和简的身份,一直对表露自己的心迹瞻前顾后。他在离开罗新斯后回到家中,打探了自己父母亲对自己想要迎娶一位身份比自己低下,又没有多少嫁妆的小姐的看法,得到的回答并不尽如人意,所以颇是感伤了一段时间,对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敢再更进一步。他此刻听闻自己的表弟抛开了世俗之见,要和这位自己钦慕的小姐共度一生,一方面佩服和羡慕达西先生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方面又对注定要和简错过感到遗憾,但是他并没有将自己这种复杂的心理在回给达西先生的信中显示出来,而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了这一对新近订了婚的恋人。 而至于凯瑟琳夫人那里,达西先生和简分别给夫人和小姐写了信,也几乎同时受到了她们的回信。母女二人的回信几乎完全是天壤之别。安妮·德·包尔小姐的回信不长,甚至说得上十分简短,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表现出了她得到消息后的喜悦之情,在信的末尾,她还请求简倘若再到伦敦的话一定要通知她,她前几日刚到城里,两人可以一起结伴去看画展。 跟德·包尔小姐的信相比,她母亲的回信给人的感觉恰恰相反。她的回信非常冗长,条条罗列了达西先生和简结婚的不利因素,说达西先生是被简的美貌冲昏了头脑,竟然不顾身份要同地位如此卑下的门第结亲,说简的行为举止虽然还算得体,但她的身份注定不能被他原有的社交圈接纳,说两人的后代也会注定被上流社会排挤,说达西先生要娶简,是让自己的家族蒙羞……通篇信里表达出的没有一丝祝福之情,全然都是对两人关系的质疑和不看好。 达西先生虽然早已料想到自己的姨母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决定,但是看到她这样的回信,还是不免感到失望,而另一方面,他又不禁为自己表妹和简的深厚友谊感到惊讶,特别是简和自己分享了她写的信后。 “我想这么多年,我从没搞清楚安妮究竟是怎么想的。”达西先生拿着信对简说道,他们此时正在朗博恩附近的花园里散步,“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她同乔治安娜和我还有菲茨威廉的感情是很要好的,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后来凯瑟琳夫人又提出了她和我之间的婚约,她同乔治安娜和我之间的关系反而变淡了。” “安妮小姐的内心感情敏感而细腻,”简说道,“一旦靠近,就不应该远离。” “我想您说的是对的,”达西先生说道,“现在看来,她和您之间的友情,竟比她和我之间的亲情还要深厚。” “您听起来像是在嫉妒?”简抿了抿嘴,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达西先生。 “确实。”达西先生说道,“您总能轻易地让人喜欢您。”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位表兄,虽然他现在回给自己的信中全然都是祝福之意,但是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介入,叫他考虑他父母对他和简之间感情的看法,恐怕自己的这位表兄早在罗新斯的时候就已经在感情的驱使下向简求了婚。 “您这话在凯瑟琳夫人身上可不管用。”简可不知道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私底下发生的事,此时微微笑了笑,说道。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是我想凯瑟琳夫人不喜欢我是有道理的,她在信中所写的,也许以后就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达西先生笑了笑,对于凯瑟琳夫人在信中表露出来的态度,他虽然感到失望,但是却并不愤怒,因为她在信中罗列出来的,也是他最早的时候用于说服自己压制自己对简的感情的理由。 “那我们会一起面对。”达西先生说道,“我爱您,超越了门第和身份,在我理智的主导下,我依旧敬慕您。” 简定定地看了达西先生几秒钟,嫣然一笑,她知道达西先生的意思,她曾经担心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感情是心血来潮,向自己求婚是因为情感冲垮了理智,而现在,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先生再一次向自己保证,他已经思考清楚了两人的关系,以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依然决定继续爱她。 …… 玛丽和亨特先生的婚礼过后不久,一小部分的宾客继续留在了哈福德郡,准备参加来年三月的喜事,而大多数的宾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有的是因为同简和达西先生的关系并不亲近,有的是因为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嘉丁纳先生和嘉丁纳夫人也在这些人当中——嘉丁纳先生的生意才恢复不久,还需回伦敦继续处理当时被暴徒砸了店后留下来的一些事情。 而跟随着嘉丁纳夫妇,简和伊丽莎白也准备离开朗博恩,再去城里住一段时间——韦斯顿夫人的妊娠反应很严重,感情波动很大,又非常怀念她在班纳特府上,几位小姐围绕在身边的日子,所以韦斯顿先生前几日来信,一面表达自己的祝福之情,一面请求两位大的班纳特小姐进城陪伴韦斯顿夫人,简和伊丽莎白自然应从。 这两位小姐要离开朗博恩,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自然也不准备在尼日斐花园久留,达西先生一路陪同着两位小姐和嘉丁纳夫妇回到了城里,彬格莱先生原本想要一同出发,可是彬格莱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的行李太多了,一直到简和伊丽莎白出发的那天,她们都没能把行装打理好,所以他只能延后出行了。 这一次到伦敦,简和伊丽莎白没有再住在天恩寺街,取而代之,她们住进了韦斯顿先生的住处。韦斯顿先生和夫人热情洋溢地迎接了他们,并且情深意重地祝福了简和达西先生,他们早在伯明翰和德比郡旅游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两位先生和小姐之间感情的苗头,现在看到他们终成眷属,自然感到高兴非常。 达西先生非常客气地接受了他们的祝福,对于韦斯顿先生和韦斯顿夫人,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感激之情,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带着简出行,又和亨特先生熟识,也许他就没有机会在伯明翰碰到简,进而邀请她去彭伯里庄园做客,从而摸清简对他感情的变化,让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发展生出希望。 他没有在韦斯顿夫妇的住处逗留太久,一是为了给两位班纳特小姐留出时间整理行装,和韦斯顿夫妇叙旧,一是为了再去拜访自己的姨母和表妹。简托他送去了自己对夫人和小姐的问候,并托他给德·包尔小姐带了一封短信,说明了自己在伦敦城里的地址,告诉她自己可以接受她的盛情美意,同她一同去参观画展。 ☆、第63章 安妮·德·包尔小姐在接到简的信后很快就敲定了去画展的时间。她做这件事时并没有瞒着她的母亲,这使得凯瑟琳夫人很是不满意。 “你要和那个简·班纳特去画展?!”凯瑟琳夫人震惊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安妮?那个地位卑贱的小妞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住了你的表兄,现在你还有心思和她去画展?!” 德·包尔小姐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没有说话。 “你真是太单纯了,安妮。”凯瑟琳夫人也没想要自己女儿回答她,继续向下说道,“你和你的表兄原来就有婚约,这是你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现在她横插一脚,让你表兄变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还找你去看什么画展,她能安什么好心……” “是我找班纳特小姐去看画展的,妈妈。”德·包尔小姐小声纠正道,她并不习惯质疑自己母亲的话,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有一些忐忑不安地又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而且我很高兴有她做我的姐妹。” “你说什么!”凯瑟琳夫人高声叫道,“那个简·班纳特?!” “是的,妈妈。”德·包尔小姐说道,她的声音更坚定了一点,“我觉得班纳特小姐和我的表兄非常相配。” 她看了看自己母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刚才表兄来时说的话您也听见了。他是一旦下定决心,就决不会再轻易更改的人。更何况,那道婚约本就算不上数。他从没将我当成妹妹以外的人看待,我对待他也只有兄妹之情。” “婚姻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安妮。”凯瑟琳夫人严厉地说道,“一桩婚姻可不是非要有爱情才称得上是好的。” 德·包尔小姐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安妮。”凯瑟琳夫人说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罗新斯庄园那么大的财富,你又是这样柔弱,如果不是信得过的人,谁在我离开后照顾你呢?” 德·包尔小姐在凯瑟琳夫人讲到一半的时候就抬起头来看着她了,此时听她说完,眼睛里已经浮上了水雾。 “我明白,妈妈。”她有些颤抖地说道,“我都明白……但是我渴望您和父亲那样的婚姻,渴望安妮姨母和达西姨夫那样的婚姻,我知道,表兄和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要我和表兄在一起我们双方都不会快活的,妈妈。表兄在您提出婚约后虽然仍然定期到罗新斯看望我们,态度却已远不如小的时候亲近,这我感觉得出来。” 凯瑟琳夫人闻言大吃一惊,定定地盯住自己的女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达西先生是因为年纪渐长,所以才越来越寡言,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为自己的姨侄越来越冷静庄严感到满意,现在看来,却是达西先生有意和她们保持距离了。 “表兄现在有自己的幸福了,这是好事。”德·包尔小姐慢慢地说道,“刚才他来访,我能感觉到他想要弥补以往的冷淡,此刻反对他,只会适得其反。而且,我也的确喜欢简·班纳特小姐。” 她的这一番说辞让她的母亲大为吃惊,因为从小到大,自己的这个女儿都对自己的安排从无二话,这还是第一次,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安妮?”凯瑟琳夫人问道,有些惊疑不定。 “是的,妈妈。”德·包尔小姐微微笑了笑,对自己的母亲说道。 …… 不管凯瑟琳夫人对自己女儿的一番言论是多么的震惊、多么的不可置信。简在到达伦敦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德·包尔小姐派仆人送来的回信,约她这周六一起去看皇家美术学院的展览。而周六一早,就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韦斯顿夫妇的住宅前面,从马车上下来的,除了德·包尔小姐和她的陪护姜金森夫人,还有达西先生。 一行人没有逗留太久,他们只进屋简短地和韦斯顿夫妇还有伊丽莎白寒暄了几句,互相介绍了一下几位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快就去往了皇家美术学院。 他们到的时候展览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巨大的白色大厅里三三两两站满了人,大厅的四壁挂着或大或小的画,除了名家画作,还有一些是皇家美术学院自己学生的优秀画作。 除了简以外,德·包尔小姐、姜金森夫人和达西先生已经参加过多次皇家美术学院召开的展览了,他们迅速加入了缓缓前行的人流,一边欣赏着沿路的画作,一边朝德·包尔小姐心心念念的展出风景画的那个厅走去。 达西先生在一进入画展大厅的时候就将胳膊递给了简,示意她挽住自己——他们既然已经订婚,这么做当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唯一让简感到有一丝不好意思的,就是来参观画展的有相当一部分人都认识达西先生,他们从来都知道达西先生是少见的不近女色的先生,此时见他这样细心维护一位美丽的陌生小姐,都不禁纷纷侧目打量,猜测这位小姐是谁。 “达西!班纳特小姐!”正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位高大的绅士走到了简和达西先生的身边,对他们说道,“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 简闻声转头看了看,不禁笑了,说道:“詹纳医生,很高兴见到您。” 眼前的人正是治好了莉迪亚的达西先生的好友,詹纳医生,他此时笑着向简鞠了一躬,说道:“我希望令妹已经完全恢复了?” “是的,先生。”简答道,“非常感谢您,莉迪亚恢复得非常好。” “我很高兴听到这消息。”詹纳医生说道,“我本应等到莉迪亚小姐恢复完全了再离开,可是当时我那位患者的病情实在刻不容缓。” 简知道他指的是他在莉迪亚病情稳定后就动身去往外地的事情,立即告诉他完全不必在意,要他专门为莉迪亚回到城里,他们全家都已经感到十分荣幸了。 詹纳医生笑了笑,又问候了简的父母和其他的姐妹,等到都寒暄完了,才看向达西先生,说道:“我想你不介意我把小姐放在你前面吧,达西?” “当然。”达西先生说道,“你的殷勤已经没有用处了。” 詹纳医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瞥了简挽着达西先生胳膊的手一眼。 “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达西先生说道,“这位是未来的达西夫人。” 詹纳医生毫不意外地笑了,说道:“我就知道你突然让我回城肯定是别有所图,恭喜你们。” 简也笑了,从他和达西先生的对话中,很容易就看出他们两人私交密切,因为就连彬格莱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都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打趣达西先生。 “您这次回城也是因为有患者需要您治疗吗,詹纳医生?”简问道。 “不是的。”詹纳医生说道,“我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跑,这次回来是给我自己放假来的。当然,偶尔的出诊还是有必要的。您看,有一些患者的身份可不是我能拒绝的。” 他说着话,戏谑地朝达西先生看了一眼。 达西先生冷冷地回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一个人来这个画展的?” “当然不是。”詹纳医生笑道,指了指站在大厅另一边的几个年轻先生和小姐,他们看到达西先生朝他们看去,都朝他点了点头。 “看来我是时候告辞了。”詹纳医生说道,“班纳特小姐,您在伦敦会停留多久?” “三个月吧。”简回答道,不禁为达西先生的言行感到好笑,很明显,达西先生的问话就是想要支开自己的这位好友,同样很明显,詹纳医生也明白了达西先生的意思。 “请允许我在您停留的期间去拜访您,班纳特小姐。”詹纳医生说道,“我太想知道我这位朋友在成功获取您的芳心前还做过哪些好事了。” 简忍不住笑了,忽略达西先生身边瞬间降下来的温度,对他说道:“当然,先生,您会得到最诚挚的欢迎的。” ☆、第64章 因为詹纳医生的耽搁,简和达西先生回过头来寻找同行的旅伴时就发现德·包尔小姐和姜金森夫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人了。 “我们订婚了的事很快就会叫大家都知道了。”达西先生说道。 “我想要速度慢一点也实在是一件难事,”简笑了笑,说道,“说不准过了明天您带了个生面孔来看画展的消息就要变成头条八卦了。” 她看了看屋子另一侧那几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他们显然对詹纳医生给他们带去的消息感到非常吃惊,总也忍不住地朝简和达西先生这边看来。而在他们附近,认识他们的人正纷纷向他们靠拢,显然是想向他们打听简和达西先生的消息。 “下周二我会在府上举行一次舞会。”达西先生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那边一眼,冷冷地说道,“届时他们要讨论的就不是八卦,而是新闻了。” 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简一眼,又说道:“亲爱的简,倘若那时候你有什么好友留在城里,请一定邀请他们过来,我想他们是不会愿意错过见证我们幸福开始的时候的。” 他在说前半段话时语气充满了嘲讽,就像他以往惯常嘲讽那些爱传流言蜚语的粗俗的乡下人一样,但是到对简说的那段话,语气又突然变得温和了,叫简忍俊不禁,她自然答应了达西先生的提议,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凯瑟琳夫人会愿意来吗?”她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达西先生说道,“但是放心吧,不管她情不情愿,我相信她最后还是会出现的。” “那么确定?”简疑惑地问道。 “以你和安妮的关系,简,”达西先生说道,“安妮是肯定会参加的,而我的姨母是不会放任我的表妹单独一人出席那样的场合的。” “你这样说叫我很不安。”简略微皱了皱眉,说道,“我刚刚还想应该怎样和德·包尔小姐说这件事呢。她今天邀请我来看画展,倘若凯瑟琳夫人是知情的,想必会十分不快,但是她难得提出的邀请,我是无法拒绝的。” “你也不应该拒绝。”达西先生说道,“就我所知,这还是安妮第一次邀请谁到庄园以外的地方见面。”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的姨母确实并不十分满意,对于今天来看画展的事,安妮并没有瞒着凯瑟琳夫人。” “是吗?”简有些惊奇地说道,“我真意外她知道了德·包尔小姐会和我见面,竟然还真的肯让她出来。我真想知道德·包尔小姐是怎样和凯瑟琳夫人说的。” “这件事也许你只能去问安妮本人了。”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说道,“今天姨母的态度也叫我吃了一惊,她虽然因为安妮邀请了你来看画展感到不快,但是态度明显比给我写那封信时缓和了许多。”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想我一直都并不了解我的姨母和表妹,最近她们总会让我感到意外。” “我想我应该再努力一点,好叫她喜欢上我。”简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简。”达西先生说道,“我只希望我们订婚的消息可以预防更多的人喜欢上你。” 达西先生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在他宣布了和简订婚消息前就把简带到这个画展来了,他注意到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眼露爱慕之意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只差没有胆子靠近他,好和他身边的人搭话了,这让他不禁感到烦躁,这种感觉十分新鲜——虽然自从他认识简以来,他已经产生好多过去二十几年都不曾产生过的情绪了。 “你这可不大公平,亲爱的达西先生。”简笑了笑,说道,“但是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有再多的人喜欢我,我的心也只属于你一个。” 听到她这样一句话,达西先生猛地顿住了步子,低下头来直直地盯着简的脸,他们这样默默对视了一会儿,达西先生才开口说道:“我十分高兴你这么说,简。但是倘若你换一个场合,我会更高兴的。” “我很确定没有人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简说道。 “但是现在我没有办法碰你。”达西先生说道。 简瞬间就脸红了,直愣愣地瞪着达西先生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难以想象平时这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在这当口,姜金森夫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求您快去看一眼,先生。”她着急地对达西先生说道,“安妮小姐和人起争执了!” 她说的话让简和达西先生两个人都是一惊,他们还从没想过以安妮·德·包尔小姐的性格,她会和什么人起争执,于是迅速地跟着姜金森夫人,来到了之前她们在的风景画展厅。 简刚一进展厅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因为参观画展的人依旧有次序地向前移动着,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在很角落里的一幅画前,有三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其中一个是德·包尔小姐,还有两个是陌生的年轻绅士。 姜金森夫人赶紧将简和达西先生带了过去,离得近了,简才发现那两位绅士明显是有身份差距的,个子更高一点的那个的穿着明显比另外一个高了好几个档次,几人虽然现在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很明显,有可能和德·包尔小姐发生争执的也只可能是这位个子高的绅士,因为另外一名显然是想要从中调解,却又难以开口,在见到了他们后,就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罗斯伊顿侯爵!”这时候达西先生有些惊讶地说道,“你竟会在这里露面?” “你不也是嘛,达西?”那个高个子的绅士转过身来看了看新加入他们的几个人,说道。 顿了顿,他看到了站在达西先生后面一点的简,笑了,说道:“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我的未婚妻,简·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说道,“这是我的表妹安妮·德·包尔小姐,这位是她的女伴姜金森夫人。” 随着他的介绍,简和姜金森夫人都有礼貌地向眼前的这位先生行了一个屈膝礼,而德·包尔小姐微微拧了拧眉,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 “幸会,班纳特小姐,姜金森夫人。”罗斯伊顿侯爵说道,“幸会,德·包尔小姐,请原谅我适才的失礼之处。” 他说着话,又把站在自己身边的先生介绍给大家,原来这位先生叫做康斯特布尔,是皇家美术学院的学生,几人起争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画的画。 “德·包尔小姐和我都十分欣赏康斯特布尔先生画的画。”罗伊斯顿侯爵解释道,“小姐和我都想要将这幅画收归囊中,所以正在商量这幅画应该归谁所有。您说我说的对吗,德·包尔小姐?” “确实如此,”德·包尔小姐生硬地说道。 顿了顿,她又说道:“您可以拥有这幅画,阁下,但是我拥有另一个权利。” 她说着话,转向了康斯特布尔先生,说道:“先生,我知道您的作品应当是第一次参展,我想知道您府上是否还有其他的画作想要出售?您是否已经有了资助人?是否愿意到全国各地去画这些风景画?” 她的一连串问话不仅让康斯特布尔先生怔住了,就连简他们几个熟知她个性的人都被怔住了,姜金森夫人简直就快要晕过去了,而罗斯伊顿侯爵呆了半晌,才终于忍不住笑道:“您太叫我大开眼界了,小姐,我这一幅画,是失去了多少机会才得来的呀!” ☆、第65章 离陪同德·包尔小姐参观画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大概一周。这一周里,除了达西先生将破天荒地在自己的宅邸举行舞会叫人津津乐道外,就是刚从国外回来的罗伊斯顿侯爵对那位避世的、大家普遍没什么印象的德·包尔小姐的追求了。 “罗伊斯顿侯爵是才继承的爵位?”韦斯顿夫人问道,她和韦斯顿先生以及简和伊丽莎白此时正为晚上的舞会做最后的准备。 “是的。”简说道,“威廉告诉我说侯爵他之前一直在军中,上个月他兄长去世了他才回来。” “我听说过这位侯爵的一点传闻,”韦斯顿先生说道,“他有一个很不快乐的童年——他的母亲是位好夫人,但是很早就去世了,他父亲暴虐,向来只注意长子,对他不闻不问。他的兄长一个作风败坏、纵情声色的人。侯爵本人一成年就参了军,远远地离开了英国,很少回来。” “有这样的家人,侯爵如果是一个正直的人,有这样的行为也不足为奇。”伊丽莎白说道。 “我真难以想象有这样背景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对一位小姐一见钟情。”韦斯顿夫人说道,“而且就我前天所见,德·包尔小姐虽然长得不差,但是要引得一见面的人那样献殷勤,也不是一件一般的事呀。” 在这一周里,简和德·包尔小姐都互相上门拜访了对方,韦斯顿夫妇和伊丽莎白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小姐,他们虽然之前已经听过简的描述,但是在见到她本人时还是不免吃惊。 “请别怪我这样说你的朋友,简。”在那天德·包尔小姐离开后伊丽莎白曾对简说,“我实在难以想象你竟能和她成为朋友,她看上去真是……不怎么好相处。” 关于德·包尔小姐不好相处这件事,几乎是所有接触过她的人的共识了——在德·包尔小姐偶尔出入的那个社交圈里,那些先生小姐夫人们对这位罗新斯庄园的未来继承人的评价,几乎都是说她孤僻怪异,永远需要她母亲凯瑟琳夫人替她拿主意。这样的人,即使长得还可以一看,除开她将要继承的财产,也少有先生愿意进一步地接触,更别说去追求了——更何况那些因为她富有而想要追求她的人,早早就会被凯瑟琳夫人拒之门外。 “这位侯爵会是因为德·包尔小姐将要继承的财产而追求他的吗?”伊丽莎白直接问了出来,“如果说他的兄长纵情声色,那么也许他继承到的只是一个空虚的爵位,随之而来的可能不是遗产,而是债务?” “你说的这事我也担心过。”简笑了笑,说道,“我甚至在知道了罗斯伊顿侯爵在追求德·包尔小姐的事后就问了威廉。” “达西先生?”伊丽莎白问道,“他和侯爵很熟悉吗?” “他们是大学里的同学。”简说道,“只是侯爵中途辍了学去参军了。” “达西先生肯定是会为自己的表妹把关的。”韦斯顿夫人说道,“他认可罗斯伊顿侯爵的人品?” “确实如此。”简笑了笑,答道,“而且评价相当高。” “我们等一下就能见到这位罗斯伊顿侯爵啦。”韦斯顿先生兴致勃勃地说道,“现在,女士们,我们是不是应该上马车了?” …… 达西先生订婚的消息其实早在他回到伦敦以前就已经传开了——那些参加过亨特先生和玛丽婚礼的宾客在回到城里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认识的人,但是有鉴于达西先生往日的形象,他真的迷上了一个女人,决定让达西夫人的位子不再空置的这件事还是叫没有亲眼所见的人难以相信。 当然,这些人在宴会上真正见到了简和达西先生在一起的场景后,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即使参加宴会也全程冷着张俊脸的,要他赏脸去主动邀请小姐跳舞比登天还难的人,这回真的是栽入了情网,打算把自己的后半生绑在一个女人身边了。 宴会上,那些曾经追求达西先生不得的小姐们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盯了简整整半场舞会,挑剔她的长相、仪态和谈吐,但是最后发现除了她的出身是可以挑剔的以外,其他的她们竟然完全挑不出错处。而那些只是单纯对未来的达西夫人感到好奇的夫人小姐们则快速喜欢上了简——谁不喜欢有一个谈吐风趣的美人做朋友呢? 至于那些先生们,不管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的,都对达西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结了婚的调侃达西先生之前对城里的小姐不屑一顾是因为没有遇见真正的美人,没结婚的则向达西先生打听他是在哪里找到这样一位未婚妻的,简是否还有其他姐妹,而在知道伊丽莎白正是简的妹妹后,纷纷请求引见。 关于这些宾客的反应,简大致都猜想得到,唯一让简感到惊讶的,就是凯瑟琳夫人也参加了宴会,而且对她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礼待——虽然称不上是完全客客气气的,但是已经恢复到了她们曾经在罗新斯庄园时那样的状态,甚至在舞会的后半段,她还愿意带着简去认识其他的一些贵夫人和小姐。简难以想象这是不是因为达西先生从中做出了努力,或者是因为德·包尔小姐有了合适的追求者让这位夫人心情愉快,但是她十分高兴自己可以得到凯瑟琳夫人的认可。 整场宴会,简除了第一支舞是和达西先生一块儿跳的以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接受大家的祝贺,不停认识新的人,和这些人以及老朋友们一起交谈、跳舞。她偶尔在谈话的间隙去找那位让她陷入这样境地的先生,发现他的情形也不比自己好多少。某些时候,达西先生会把她带出围着她的人群,带她去认识他的好友,或者去餐桌边取点餐点和酒水,低声告诉她自己嫉妒那些可以一直和她说话的人,但是很快,他又会把她还给那些夫人小姐们。 简清楚地意识到这样的日子也许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也许直到自己成为了达西夫人以后,她都还要应对这样的情况,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找个什么理由避开人群。她得适应这种变化,习惯这种场合,并且在未来,自己召开这样的宴会,而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支持她,而她所关心的人,也都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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